第十六章 初识任莹莹（二）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王五妮和那个司机疲惫地开着拖拉机，拉着已经死去的任中民回到石铺头村。
到了村口后，司机把车停了下来对王五妮说：“你先看着，我去喊人吧！死人是不能进村的。”
拖拉机刚停下，王五妮就看到从村里慌慌张张、跌跌撞撞地跑出一个瘦弱的女孩子。可能是跑得快了点的缘故，腿脚的动作显得是那样的不协调。
他仔细一看，原来是那个给他们做饭的姑娘。
“我爸爸怎么样啦？”姑娘急切而可怜巴巴地问道。
“爸爸？他是——你爸爸？”王五妮诧异了半天才说出来。
“你自己看看吧！”司机冷冷地对她说。说完后就进村报告情况去了。
“他——已经——呃！已经不行了！”王五妮实在不愿意对姑娘说出那个字来。
“爸爸！”听了王五妮的话，姑娘一声悲叫，扑了过去。
她几次想爬上车斗，但都没有成功，只好可怜兮兮地踮着脚尖，趴着车斗，看着一动不动的任中民失声地哭叫起来：“爸爸！爸爸！”
看着哭得死去活来的姑娘，王五妮流下心疼和同情的眼泪。
不大一会儿，司机带着村主任刁栓明和几个村干部来到村口。
刁栓明指挥社员们把已经冻成棍的任中民从车斗上抬了下来，示意拖拉机开走。
任莹莹扑过去，抱住尸体更加放声地大哭起来。
村干部石二柱仔细看了看任中民的尸体后，冷冷地说：“他确实已经自绝于人民了！”
在当地农民的意识里，右*和汉奸走狗没有两样，也是人民的敌人。
“他不是自杀的，是出事故死的！”王五妮心里说。
“找个地方埋了吧！”刁栓明对一个村干部吩咐说。
“怎么装殓呢？他自己也没有棺材呀!”那个村干部两手一摊说。
“找个破席子一卷就行了！”石二柱冷冷地说。
“不要啊！二柱叔。你们先替我借副棺材，我以后一定还你们！”那姑娘哭着说。
“莹莹，你让我们去哪里给你借呢？再说了，就是借到了，你小孩子家，拿什么还呀？”石二柱说。
“嗯！这样吧！我来担保，她要是还不了的话，你们找我好了！”王五妮毫不犹豫地说。
“嗯？”在场的其他人顿时瞪大了眼睛，不解地看着这位愿意为一个右*分子的女儿做保的大男孩。
那个叫“莹莹”的姑娘也停住哭泣，惊奇地看着王五妮。这时她才看清楚，这个粘了一身自己父亲血的大男孩，原来是那个小木匠。
“那好，小木匠，你真愿意担保，我们也不阻拦。但你用什么来担保？”刁栓明问。
王五妮看到村口已聚集了好多人，就大声说道：“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保证，如果到时她还不了你们棺材钱，就扣我们盖房子的工钱好了。但眼下还是先安葬人要紧。您说呢！刁主任。”
刁栓明考虑了一会后，说：“可以！”
不一会儿，村委会的大喇叭里就开始喊话：“社员们，由于情况紧急，请家里有存放着棺材的，借给任中民一用，他家人将尽快还给你们！”
“家人，什么家人，老婆、孩子都跟人家走了，哪里来的家人！”一个社员说。
“女儿就是家人呀！”另一个社员说。
“那女孩子拿什么还呀？她那叔叔能替她出吗？”第一个说话的社员又说。
接着，大喇叭又补充广播道：“如果家人还不了你们，将用给村委会盖房子的工人的工钱还给你们。”
等了很久，丝毫没有人肯提出来借用。
是呀！谁愿意帮助一个右*分子呢！
王五妮一看这形势，觉得借到棺材是不可能了，就对刁栓明说：“刁主任，我看这样吧！这次盖房中砍伐的树里，有一些不能用的废木料，我哥们几个帮她做个棺材，你看如何？”
刁栓明想了想说：“可以！但不能白用，要把木料折算成工分！”
“刁主任！要用的都是费木料，和柴禾差不多！再说，这应该算工伤呢！”王五妮提醒说。
“右*分子也能有工伤？笑话！”石二柱冷笑一声说。
“不算工伤也可以！那就少算一点工分。”王五妮说。
“那就算30个工分吧！”刁栓明想了想说。
“太多了！刁主任！”王五妮赶紧说。
“那就算20个！”刁栓明看了王五妮一眼说。
“真的不值那么多！我看就算10个吧！怎么也是为集体劳动而死的嘛！”王五妮说。
“我说小木匠，你是她什么人呀？老替她说话呀！”石二柱奇怪地质问道。
“我不是她什么人！我是看她无依无靠的，怪可怜的，只想替她说句公道话。再说，右*也是人！是人，就应该按人事来办！”王五妮说。
说话的无心，听话的有意。石二柱一听王五妮这么说，就没有敢再吭气。因为再说下去，自己就不办“人事”了。
“算了！算了！你们俩别争了，10个就10个吧！”刁栓明不耐烦地决定说。
看到刁栓明同意了他的意见，王五妮回头对站在旁边的师兄们恳求说：“爱富哥、各位师兄，我们就帮帮她吧！”
“好——吧！”过了一会，张爱富才有点不情愿地说。说完后责怪道：“你尽管闲事！人家躲还躲不开呢！你倒好，一个劲地伸着脖子往前探，还得连累我们！”
“你同意了？”明知大师已经兄同意了，王五妮还是这么问了一句，以进一步核实。
“不同意行嘛！你已经大包大揽地替我们应承了。”张爱富瞪了他一眼说。
“就算让师兄们做点积德事吧！”王五妮赶紧说。
“积德事全给你做了，还有我们的份吗？”张爱富又瞪了他一眼说。
王五妮赶紧陪笑脸说：“啊！啊！那就请各位师兄看在我的面子上啦！我们就抓紧干吧！时间不等人哪！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地答谢各位师兄的。”
“我们先准备去，你赶紧回去换换衣服，吃点饭。看你身上的血都结冰了，我那包袱里有衣服。姑娘在锅里还给你热着中午的饭呢！你一天没有吃东西了。看你那样子，就像个刚从战场上逃回来的败兵似的！”张爱富一脸严肃地说。
王五妮回住地后大概地洗了洗，换了衣服，吃了饭，没敢休息，就直奔工地的大院里。
在院子的电线杆上已经挂了一个200瓦的大灯泡，照得院子通明。在院子的中央，支着一口大的破铁锅，里边的木墩子正“呼呼”地冒着火焰。
王计元和李升平正满头大汗地，在“呼哧呼哧”地解着木板，张爱富在划着线，史生力在整理着解好的木板。
王五妮赶紧加入了师兄们挑灯夜战的行列。
为了带动师兄们，王五妮不顾疲惫的身子，一刻不停地加倍干了起来。
经过大家一夜的努力，在第二天早上，一个很粗糙的棺材就做好了。
看着做好的棺材，王五妮终于松了一口气。
“感谢——各位师兄——啦！”他有气无力地说。
“不用感谢！到你娶人家的时候，多请我们喝喜酒就行！”王计元不忘调侃地说。
“那——是——肯定——”王五妮话还没有说完，就“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五妮！五妮！你怎么了？”师兄们急切地呼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