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怎样才值得付出
第一场雪来地散漫,零零点点,像敏捷的小贼一样无影无形,只有飞到脸上脖中时你才感到飕飕凉意。
“朱英,遇到雪天我来晚了。”
我抖落斗篷上的碎雪,进了崇文堂的小院。把一应书墨都铺摆好了,还没听到一丝动静,我默默叹了口气,径直来到小厨里屋,给红泥小炉子生火煮料。
“嗯,哼哼,”朱英双眼惺忪,吸着鼻子从床上爬下来,“丁香混着荔枝和鱼鲜,青城,煮的是鱼鲜底料吗?”
“是的,你不是因麻辣上火么,煮开还得一阵子,我们正好把最后的文法对完。”
“你还真下功夫地教我啊。”
闻到锅香,朱英立即有了精神,麻利收拾好自己,闷闷地接过最后的天城文手稿。
“那当然,这可是我的差事。”
我还指着完成差事,早晚离开昭陵观呢。谶纬女事有惊无险,我虽躲过一劫,但事关重大,也不可能放我出去,所以,元昇也把我送到昭陵观陪陈琉璃修行。
因越王面谏求情,陈大美人免了一杯毒酒之灾,可死罪虽免,活罪难逃,为给昭明太子守陵,也为给皇太孙和大周社稷祈福,陛下恩准她出家,特许她在昭陵观祈福。
整个昭陵观,几乎全是东宫旧人,是不是她请愿不重要,但大家一层又一层围着她是实情。而晋王征东前,命我教朱英译天城文,所以,在严森的昭陵观,我竟成了唯一出入自由的人,能离开死气沉沉的昭陵观,我能不好好对待吗。
“难得你毫无保留地教我。可有什么值得你全心付出的呢。殿下年底才从辽东回来,你要早早教会我,就没理由来崇文堂找我了。你还真想去女人堆里修行?”
“书面上就那么点事,也不好故意拖延,再说,往上不好交待啊。”
“行行行,你说得有理,反正我提醒过了,别说东宫女人,就是外面的人你都要小心点,你知道谁会迁怒于你呢。”
迁怒,是因为陈琉璃吗。
我心里咯噔凉了,我好像从来没想过这茬,众目睽睽下的事,陈琉璃被彻底软禁监视,怎么有功夫迁怒我一说呢?
“看把你吓得,总是要提防着。这部分我往后再练,可以涮串串了,我们一起去尝尝鲜吧。”
听到嘟嘟滚开的声音,朱英立即丢下我和手上的事,勤快地先帮我涮起素菜串。
我在炉边添着湿炭,漫不经心地看她加各种料,湿炭嗞嗞地冒着水汽,花香鱼香气混着辛辣呛鼻的佐料,一起在团团热气里发酵,浓郁的烟火气在小屋里不停扩散,我不小心呼入口中,顿时夺门而出咳嗽起来。
“真娇气,等你好了就趁热吃,不然的话不便宜了魏氏。”
我擦着眼睛,不觉得摸摸耳朵,难道我听错了,我们涮串还跟别人有关,朱英现在是正大光明地开小灶,难道魏臻臻还有闲心挑她的不是?
“哈哈,她想得美,冷宫里谁理她,能吃剩饭都是我可怜她。反正你是不知当初她做的好事。”
什么,魏臻臻进了冷宫。
今年半是拘禁着,昭陵观又与世隔绝,每次来都是紧赶慢赶,除了曼青宇,我几乎谁都没在意过。今天闲聊才知道,晋王宫的人一年来过得也不顺畅。
处理完谶纬之事,元昇安排好内外事,继续领旨赶赴辽东征讨。教朱英译经就是安排之一,但除了征讨战事相关的事,他还给怀有身孕的魏侧妃留下一道命令——
魏臻臻借子晋封为侧王妃,她成了王宫的女主人,对花似玉等人无不报仇而后快,一时间整宫的人莫不攀附惶恐,生怕惹得这个的王妃不满,眼看她就要创造奇迹,登上另一种人生巅峰,岂料十月怀胎却产下遍体青黑的死婴……
安夫人带着元昇命令查封了桃源阁,嚣张膨胀的魏侧妃当即崩溃发了疯,她可没少报复打击,落到冷宫这步,多少人恨不得把她挫骨扬灰,偶尔能靠剩饭续口气,还真是朱英感念她准崇文堂开小灶……
“女人难为,世事难测。”
回去时,我一路上心事重重,喝那么多避子汤,偶然侥幸有孕,胎儿势必不会正常,只是谁能想到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她不计一切地求子,因此被立为妃,又因此彻底翻不了身,或许不该给她那纸……
烦乱思绪中,身后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我的自责,我忙靠边走,但刚迈步,扬起的雪泥溅了我一脸。
“我喊你不听,我看你还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