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桂花香陷裹胡桃
燕翩翩是平南郡王家的郡主，又是相国齐光的亲侄女儿，她的亲事怎可能这般容易？齐光虽是松了口，那燕老夫人还待秦衍耿耿于怀。虽是见过几面，观其也是一表人才，行事做派倒也合宜。
只惜，他拜在了齐光门下，做了齐光的走狗。燕老夫人虽年纪大了，眼睛也有些瞧不清了，可她心底却是透亮着。
齐光走出后院时，燕老夫人恰好遣人请了秦衍过府。秦衍朝齐光拱手行了礼，齐光脸色愈发不好看，视之如仇敌，分外眼红。
“五郎，你怎地过来了？”燕翩翩见秦衍来的不是时候，恰又撞上了齐光，心中只觉不妙。
“老夫人唤我来的。”秦衍微微颔首，温润如玉道。
“祖母唤你来作甚？”燕翩翩心底更觉不妥，忙走至秦衍身侧，微微蹙眉。
“既是燕老夫人做主，那还杵在这里作甚？”齐光瞥了秦衍一眼，拂袖踏入了斋堂。
燕翩翩欲阻不及，只得硬着头皮跟着进了斋堂。堂内设了香案，案上供着一座弥勒石像，咧着嘴笑。燕老夫人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双目微合，虔诚地诵经礼佛。
旁侧立着两个丫头，见一行人入了斋堂，也不敢打扰燕老夫人，只微微朝齐光福了福身子，算是行礼。齐光于旁侧坐下，秦衍与燕翩翩立在另一侧，不敢作声。
香炉里的一炷清香，眼看着焚了一半。燕老夫人方才缓缓睁开了眼，止了诵经声，两个丫头机灵地上前将之扶起，入了主座。
燕老夫人手中握着一串佛珠，缓缓唤了声：“管家。”
燕老管家闻声，立即自侧室走入了堂内，垂首在侧，听候燕老夫人吩咐：“怎么回事？我让你请秦公子过府，怎地将齐相国也请来了？”
燕老夫人的脸色如常，可话语中却透着几分不悦。老管家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支支吾吾道：“老奴也是按照老夫人意思办事的，相国大人他……”
“我是来看翩翩的，听说了几句闲话，特来问问明白，唯恐她年纪小，为人利用了去。”齐光笑了笑，直言无讳道。
“哦，那就是不请自来了。”燕老夫人当着一众人的面，丝毫不给齐光半分薄面，句句刻薄起来。如此说着，见齐光不为所动，燕老夫人又嗤笑道，“齐相国若不点头，何人敢利用堂堂平南郡王家的郡主？”
“老夫人，管教下属不力，实在是我之过，在责难逃，您教训几句，我这做晚辈也就受着了。只是这当着如此多的小辈，您也不给我留几分面子？”齐光眸底笑意愈浓，口口声声自称晚辈，可语气里却听不出半分谦逊。
“面子？你齐相国还怕失了颜面？若非老脸够厚，哪能爬上如今这个地位？”燕老夫人素日慈善又平和，偏遇了齐光，这性子犹如老顽童般，硬要与之嘴上较个高下。
“祖母，这佛祖在上，清香未减，您二位如此，恐是不妥。”燕翩翩见二人各执一词，似有剑拔弩张之势，唯恐二人伤了和气，忙上前劝阻道。
“南无阿弥陀佛。”燕老夫人经燕翩翩一点拨，这才恍然惊醒过来，握着佛珠，起身朝弥勒拜了又拜。
齐光见好就收，坐在一旁闭口不言。待燕老夫人回身入座，秦衍这才上前一步，拢袖拱手作揖拜道：“怀璧见过老夫人。”
“听闻，秦国公府，祖上也是立过赫赫战功的，曾享太庙，如今怎地没落至此，竟拜在了相国府门下？”燕老夫人眸色中透着精明，开口便给了秦衍一个下马威。
“容禀老夫人，秦家受祖上庇荫多年，奈何子弟虽多，却少贤良之才，为君分忧，为民解忧。怀璧不才，虽算不得贤良，然也愿以身效国，尽一份心力。恰逢相国求贤若渴，怀璧不过是机缘巧入了门下。”秦衍这番话说得极为机巧，既未开罪齐光，又巧妙回答了燕老夫人的问话。
“巧言令色。”燕老夫人沉默了许久，方才吐了这么几个字，脸色已然不大好看，显然秦衍的回答，她不满意。
“老夫人，恕怀璧无礼。老夫人是爱孙女儿心切，唯恐怀璧别有居心，教翩翩平白受了委屈，已然心生嫌隙。既心生嫌隙，只怕怀璧说什么，都不得老夫人欢心，是以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你倒是会说话，不愧是齐相国的好门生。”燕老夫人说着话时，没有一丝笑意。
“祖母，五郎他……”燕翩翩走至燕老夫人身侧，轻轻抚着燕老夫人的肩头，委屈巴巴地正欲为秦衍辩解，岂料燕老夫人伸手拉住了燕翩翩是纤纤素手，一口打断道，“你这丫头，就是祖母平日宠坏了，不知羞，你与这位秦公子，不过泛泛之交，莫要忘了郡主身份，该端庄持重些。”
“祖母……”燕翩翩又撒娇轻唤了声，却换来燕老夫人的冷眼相对，她不得不收敛了小性子，退却在侧。
“秦公子，适才齐相国有句话是说对了的，我这小孙儿，性情率真，又涉世未深，总以为这世上全是好人，最易为有心人利用了去。老身这话，也无他意，就是想告诫公子一句话，若是有心人，便趁早离翩翩远远的。否则，这平南郡王府，也不是吃素的。”燕老夫人说这话时，仿佛年轻了数十载，又回到了意气风发的当年，护犊之情显而易见。
“老夫人说得极是，翩翩这个丫头，就是年纪轻，不知世事深浅。秦少府虽是出自我相国府，才学能耐自是不必多言，年纪轻轻又官拜少府监。只是这翩翩，乃是当今圣上亲封的无双郡主，金枝玉叶的，那可不是人人皆能高攀的？”素来与燕老夫人不合的齐光，此时竟与燕老夫人站在了同一边，齐心协力劝离二人。
“姑父，你方才可是应允了的。”燕翩翩闻言，不由得急了，脱口而出道。
“齐相国，你又瞎应允了什么？这翩翩可是我燕家的嫡亲孙儿，与你齐家不过有些表亲干系。”燕老夫人闻言，立即面色一改，怒目相视。别过头，又看向燕翩翩，松开了手，大声呵斥道，“翩翩，他应允的话，在阆苑是不作数的。”
“祖母……”燕翩翩还欲开口说些什么，岂料燕老夫人站了起身，留了句话，在两个丫头的搀扶下，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不必多说了，这门亲事，祖母我绝不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