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信使
骑士来到银杏树前。
两张蜡黄色老妖婆的脸浮现出来，同时睁开眼睛，昏黄的眼珠子转向骑士。
“放我进去。”
“请便……”其中一个老妖婆慢悠悠地说。
“你们死了？”
“啊……生命总有结束的一天……”另一个老妖婆道。
“小心人类。”两个老妖婆提出警告，树上两张脸沉入树里面，消失不见。
骑士在原地思考片刻，琉璃般纯净的眼珠眨了眨，催动巨狼，绕过银杏进入小世界。
……
……
阳光明媚，田埂很高，下方有一条几乎快干涸的小溪，溪水清澈见底，从田埂缺口处流下一条小瀑布，冲击着平静的溪水。洁白如玉的女人小腿踩进溪水中，水流冲刷，白浪翻滚，她的小腿上有几点红色痘痘，好像是被蚊子咬的。
这条小溪河床石头很多，石头下是山螃蟹的藏身之所。
“清姐姐，祖母叫你回家啦。”
钱清玉直起纤腰，她全身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轻纱衣，抬头目光望向田埂，上面有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她正睁着大眼睛，两女目光相遇。
“我知道了。”
“哇！好多螃蟹！”少女手搭凉棚惊呼。
“只有三只，师尼，我才刚下水呢。”钱清玉回到岸上穿鞋子，新编的竹篓子里只有三只小螃蟹。
“三只也好多了……”
“是大事情还是小事情？”
“祖母没有说。”
“那就是大事情。”
许多年前，钱清玉的族人在北京找到她，并劝她不要逗留人间，人类世界终究不是妖族可以待的，那时袁弘毅已经是她男朋友。
“师尼你多大了？”
“你猜。”
“十六。”
“嘻嘻。”
“你笑什么？”
“我啊，出生的时候乾隆皇爷还在世呢。”
钱清玉忽然站住，上下打量师尼。
“哈哈，骗你哒，我又不是祖母那样的老妖怪。”
“嘘，真敢说……”
“不用怕，祖母耳朵背。”
……
……
“这片子星存在于地面，像个世外桃园。”
“它们靠什么生活？”
“显而易见。”三钱指指前方，开阔之处显出光亮点，太阳正至中天。袁弘毅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加快脚步，他听见前方溪水声。小溪上方的高坡有梯田，只两三阶，春种之后的田野稀稀疏疏，它们的稻子还是很原始的品种。
田埂上两个远去的倩影，看去已经是两个远去的白点。袁弘毅一瞬间忘记这里好像不是妖族子星，而是普通的人类山村。他在溪水里舀了几清水喝，水很清很凉，空气中还有淡淡的香气。
“好香……”
“喝个水有什么香的？”三钱把腰间龙泉剑甩到背后，蹲下双手捧水喝。
“空气里有香味。”
“没有啊。”三钱吸了吸鼻子说：“你是不是饿了？我给你摸一些山螃蟹，直接烤着吃，嘎嘣脆。”
袁弘毅远望田埂，那两个白色的人影已经不见。
“刚才田埂上有两个人。”
“哪里？”
“已经走远了。”
“小心点，这里是子星，你看到的很可能是妖族。”张君瑞和王有根姗姗来迟，张君瑞放出小麒麟莺莺，让她自己喝溪水。
“有了！哈哈！个头挺沉啊！”三钱卷起裤管和袖子在溪水里摸出一只大螃蟹，阳光下螃蟹两只大鳌左右乱剪。
“你怎么到哪里都在弄吃的？”
“人活着不为了吃喝，那活着有什么劲？”
袁弘毅倒是被他的话镇住了，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除了修行法术与捉妖，袁弘毅感觉自己二十年的人生没有做过什么有意义的事情。生活总是一成不变，修炼得再强又有什么用武之地呢。
“他说的对，弘毅，不要自寻烦恼。”张君瑞走到袁弘毅身边拍了下他。
“是吧，张道长，咱们俩还是有共同语言的。”
王有根也撸袖子下水摸螃蟹，看来是真饿了。
他们在溪边生火，用小树枝串螃蟹烤着吃。
“这小螃蟹没什么肉，但是记得烤熟了吃，小心寄生虫。”三钱很懂这个：“螃蟹大寒，要是有酒就好了。唉……”
三钱一边串螃蟹，一边盯着莺莺，这声唉叹很轻，他语重心长地说：“麒麟肉……”
“哎！你别想。”
……
……
钱清玉换好衣裳，忽然一摸脖子说：“哎呀！我项链掉了！”
“那条玫瑰金的海豚项链吗？”
“是啊……掉在小溪边了……”
“可是祖母正等着咱俩……”
“没事，丢不了，等会再回去找。”
她们穿过长廊，看到院子里有条卧着的黑色巨狼，许多大大小小的孩子挤在一边围观。钱清玉和师尼赶往大厅，此刻大家都还没有意识到暴风雨的酝酿。
“东京山、北部湾、及太平洋子星暴动……影响至深，全球捉妖师联盟不会无动于衷的。它们的命令已经下达，我们只能猜想，最坏的结果。”
“是什么结果？”
“……南京捉妖师和北京捉妖师联合起来，要剿灭我们……”
“要开战了么？可是我们并没有……”说话的老妪住了嘴，事到如今，说任何我们置身事外的话都是无意义的，两族之间本就不死不休。忽然有人问：“你们不是成功伏击北京捉妖师协会？”
“假象。我们哪有人类狡猾？他们不但骗妖族，连人类自己都骗。”
“你的意思是？”
“消息是真的，不过被伏击的对象被他们说反了……”
女人们互相交换眼神，其中一人问：“你的族人呢？”
蜥蜴人端坐于客座，此时微微往后靠去，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现在这么办？”
“我们没有领导者，女王陛下。”
祖母坐在主位，她身材丰腴，衣着华丽，只微微有些小肚子，看起来正当成熟岁月，面容绝美。祖母两手戴着金丝刺绣的手套，她食指动了下问：“你叫什么名字？”
“秃驴。”蜥蜴人面对这个女人又端坐起来，态度尊敬。
“你们的首领？”
“被该死的捉妖师……斩首了！”
“你很聪明，所以你活着。”祖母又动了下手指对一边的侍女说：“带他下去休息。”
秃驴猛然站起说：“全靠您了，尊敬的陛下！”
祖母白了他一眼，心说吓我一跳！
……
……
秃驴胸口挂着面青铜护心镜，双肩上披挂银色锁子甲，身上大小没有一样武器，并不是因为要见祖母所以被收缴了，而是它原本来的时候就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一个不带武器的信使。”师尼看着走廊对面在族人护送下走过的蜥蜴人秃驴，心有疑惑。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可能路上弄丢了。”
“不会……”师尼摇摇脑袋说：“尼阿莱绿石族的勇士从来刀不离手。”
她大大的眼睛里红芒点点，几秒钟后做出判断：“这是个叛徒，我必须告诉祖母！”
钱清玉被小姑娘的敏锐所震惊，师尼拉住她的手，两人加快脚步走向大厅，却迎面碰上大管家。
大管家身着古朴汉服，仪态端庄，整张小脸最耀眼的就是她殷红的娇唇。身后两排族内战士，身披纯红软甲，持矛而立。
“师尼，毛毛躁躁成何体统？”
师尼向大管家微微行礼。
大管家转脸向钱清玉，展露笑颜道：“清儿，回来啦？”
“大管家……”钱清玉微微万福行礼。这里的文明似乎还停留在汉时，不过也有现代的文化。
“嗯，你们让开点。”大管家挥手示意两排战士闪开道路。
二女从中间走过，两侧的战士头盔下一张张黑魆魆的脸，像是干枯的蝙蝠头。这些是较低级的R级妖族，只比N级拥有一些智慧，而像大管家、祖母，都是作为统治者的高级妖族。
见到祖母后，师尼直接向祖母说明自己的想法。
“祖母，我们应该立即抓住他！”
“他是信使。”祖母从王座上起身，丝滑的广袖没有摩擦力一般自王座上滑落下来。“清儿，随我来。”
“我呢？”师尼急忙道。
祖母眼角余光瞧了她一眼，淡淡点头。师尼嘿嘿一笑。
“祖母……”师尼还要再说。
“你小东西能看出来什么？绿石族已经灭绝，这个蜥蜴人还能活着到达龙都，其目的只是给我们带来一个信息。”
“什么呀……”师尼跟在祖母身后小声问。
“他们要咱们准备引颈就戮。”
“什么！……那该怎么办？”
祖母在前头莲步顿止，她的背影风姿绰约，第一次师尼在祖母身上察觉到一丝丝游移不定，这是很罕见的。祖母挥退手下人，就在走廊尽头的阶梯上坐下。她抬头看向钱清玉：“清儿，你最了解人类，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我都听您的。”
“我们的种族在世界上很罕见，但无比强大。当年男人们追随浩劫征服人类世界，至今族内的男性数量都未恢复平衡，不过说这些都已无用，人类要来毁灭我们，而最伟大的战士们早已战死沙场。
“听说你原本有一个人类配偶？”祖母忽然问起这个。
“他是人类之中的贵族，我只是利用他而已。”
“是嘛……好啊，人类把妖族当做异类，你和他不可能修成正果。
“叫你回来是因为我要送你一个礼物。”祖母摘下头顶上的王冠，放在手上，王冠忽然收缩在祖母掌心，成为一枚暗金色戒指。
王冠所代表的含义不言而喻。
“希望这个能给你带来好运气。不许说任何拒绝的话……”祖母语气不容反驳：“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你们两人要记清楚……”
祖母向师尼还有钱清玉倾述秘辛，两个人表情都很震惊……
……
……
溪边，袁弘毅抹了把嘴，忽然从石头缝隙里摸出一条玫瑰金项链，两条海豚组合成半个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