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六章 闽将军的绝望
见自己的意图被识破，闽将军眸光略显不自然，对叶娴也再度高看了一眼，当下再不敢心存他想，单膝跪地向着文曜之和叶娴一起道：
“小女机缘巧合下帮祈王一事早已不足挂齿，祈王妃大人大量，能对小女丧失理智犯下的过错如此包容，着实令末将感动。但她做的事实在太过分了些，不仅差点害了王妃性命，还给军中……如今小女意识尽失，许也是老天对她的些许惩罚，但末将身为其父，对她所犯过错难脱失察、纵容之责。所以，待此次军中事了，末将会亲自上书皇上，向皇上请罪。”
至于他有没有将闽君慧的疯癫算到她和文曜之的头上，继而心生怨恨，又是否真如他口中说的这么大义，叶娴不得而知。但对于他这番说辞的初衷，叶娴却是约摸猜到了些的。
果然，下一刻，闽将军转了个方向，竟是向着她深深一拜，眸光恳切地恳求道：“王妃大义，如今军中情形不容乐观，武昭人又虎视眈眈，宛南城危机四伏，闽盛恳请王妃能对军中中毒兵士施以援手，救百姓于危难之间。闽盛方才一时心急，在宛南城百姓面前言语有失，也望王妃海涵一二，稍后闽盛自会再向王妃请罪。”
看来，他还没有把她当成傻子，以为她没有看出他企图用宛南城百姓逼迫她解毒的意图。
“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叶娴眸光微垂、开口之前，安铭浩很是不屑地冲他撇了撇嘴，毫不客气地道，“之前对慕慕颇多不屑，如今又巴巴地来求她，你这老脸上就不觉得烧得慌吗？”
他不光是嘴上说着，还特意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那样直白不留情的嘲讽，连叶娴都觉得有些受不了，旁边站着的许县令和凌风等人则忙别开了眸光，努力假装自己没有看到。
闽将军的脸颊到底红不红，因为被绷带缠着，已没人看得到了。但他竟没有恼羞成怒，且眸中流露出的倒也是看着十分真诚的悔意和羞愧：“安大夫教训得是，之前都是闽盛有眼不识泰山，又因为对女儿的私心对王妃多有得罪，闽盛确实羞愧难当，悔不当初，但……”
“闽将军的意思我明白！”叶娴重新抬眸看向闽将军，语气平淡却眸光锐利地道，“国事面前确实任何小事都应暂时放下，过后再论。”
没有他暗地里的纵容与默许，甚至是相助，闽君慧也不可能一而再地对她使计陷害，虽然闽君慧已经疯癫，她也明言一切就此一笔勾消。但对他明里暗里对她所使的其他绊子，她可不会大度到又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即便过后未必有追究的意义，她现下也要保留自己将来能够追究的权力！
闽将军却似乎并没有听到她追究不追究的话，反而眸光一亮，喜道：“王妃这是答应了？”
只要王妃能够答应替兵士们解毒，解军中燃眉之急，保住宛南城，事后无论祈王和王妃如何追究，他都甘愿承受。
不得不说，撇开对女儿毫无节制的溺爱与偏袒，在大是大非面前，在国家危难面前，他闽盛还是算得上一位正直、优秀的将领的。
“既是国事，我作为皇家媳妇儿，自然义不容辞。何况，难得闽将军态度这般诚恳。只是，”叶娴的神情仍是淡淡的，同时看了一眼身旁竖着耳朵的其他人，“且不说此毒根本无药可解，就算能解，她们下毒的范围定然不小，那么多的人光靠我们几人救治，一时也救不过来。”
“那王妃的意思是……”闽将军的眸光陡然一暗，整个人像是瞬间泄了气一般，有些发急地向着文曜之求助。
文曜之的眉头也深深地拧着，他的神色却未见异样，而是安静地凝望着叶娴，耐心地等着叶娴接下来的话。
“祈王！将军！城外探子又发现武昭将士的踪迹，似乎隐隐有向咱们这边开进的迹象！”得到消息的刘副将已然坐不住，亲自匆匆地赶来讨要主意，“那些中毒兵士的情绪已经越来越暴躁，越来越难以以压制。而且因为不断地有新的中毒之人被发现，整个军中现下已是一片哗然，且人心惶惶。若是武昭人今晚真的来袭，咱们只怕……”
只有缴械投降的份儿！
这话刘副将自然不敢说出口，但他的意思在场诸人都听得明白。闽将军的眸色瞬间凝重中透着几许从未有过的慌乱。
作为镇守边疆要地十数年的老将领，很多复杂而惊险的场面甚至绝望到以为看不到明天升起的太阳的情形他都遇到过，却还是第一次感到这样的无能为力。
“我闽盛愧对皇上栽培！愧对百姓爱戴与信任啊！”一直跪地未起的闽将军突地仰头向天，极度悲怆地嘶吼出声，“我闽盛镇守宛南城十九年，纵是中间有颇多波折与失误，却总算不负皇上所望，未让武昭人踏进我国土半步。可这一回……如果宛南城真的在我的手里失守，我闽盛纵是自刎于城下，也难辞其咎。就是下了地狱，也无颜面对那些为护宛南城而逝去的将士啊……难道，这是老天在惩罚我对小女的纵容与溺爱，是老天要亡我吗？”
“叔父！”
“将军！”
一直跟随在闽将军身边、对他充满了敬慕的闽君晨和刘副将见他如此，心灵很是震憾，忍不住跟着眸中含泪，闽君晨当下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着叶娴深深一拜后，哽咽道，
“叔父纵是对堂妹宠溺无度，令她做错不少事。可叔父对皇上、对文昌国、对宛南城，却真的是一片赤诚之心。为护宛南城，十数年如一日，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军中上下都看得清楚明白。君晨恳请祈王和王妃看在他这一片忠心的份儿上，出手帮一帮。君晨知道，纵是不能解去兵士们体内之毒，王妃也是定有办法为我文昌军士暂渡眼前难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