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在苏小睿的亲事定下来以后,那老菜农的儿子便经常上门纠缠,见人便嚷着说苏小睿是他的老婆,并且在苏药师的家中自出自入,不时顺手牵羊地拿走些东西。尽管苏药师曾数次严厉地训斥了这个所谓的女婿,但对方依然我行我素,顽劣本质丝毫未改,还经常要去搂苏小睿,行径怎么看就怎么猥琐。最后,苏药师知道这门亲事算是许错了,但事已至此已无法挽回,只得终日长叹不已,苏小睿的母亲本来就不同意以女儿的一身幸福作承诺,但又拗不过苏药师,当时是忍痛答应下来的,现在见情况根本就不是理想的那回事,作为母亲的自然是心痛不已。无奈之下,苏药师夫妻两人经商量后,决定把苏小睿寄养在外省的Z市姑妈那里,希望她在离开这个地方后,能有个新的生活新的开始,同时也打定主意把事情拖住,从今往后尽量少让苏小睿回来,好让那老菜农以及他顽劣的儿子知难而退,况且到苏小睿长大以后,已经是十数年后的事了,到时候这种所谓的媒约是否还算数,这谁也说不清,到了那个时候再随便找个借口把婚事推了,至于老菜农的救命之恩,只能尽量在其他方面回报了。主意既定,苏小睿就连夜被苏药师悄悄送出了自己生长的地方,从刚刚懂事开始就寄人篱下,在Z市开始读小学、中学,直到在高中的时候遇到了我和韩京,我们这样认识了。
年幼的苏小睿不知为何要与疼爱自己的父母分离,原本自己是家里人的掌上明珠,应该被捧在手心中精心呵护的,现在却要在刚刚懂事之初,便要在外面生活,远离了至亲的父母,远离了美丽的故乡,这份离愁在她幼小的心灵里扎下了根,这也是造就苏小睿性格内向,为人低调伤感的根源。在她朦胧的记忆中,那些美好的日子是多么的令人怀念与向往。
幸好苏小睿在Z市的姑妈也是一位慈祥的长辈,她从苏药师的口得知苏小睿的遭遇后,也心痛得不得了,一把搂过苏小睿大哭了一场。自此,苏小睿的姑妈将她同样视如己出,供书教学,照料食宿,苏小睿便这样在Z市安定了下来,自出来的前十年,苏小睿都没有回过家乡,也没有和父母见上一面,每年仅仅是通过几封书信来联系家人。直到苏小睿日渐长大,对整件事的了解也越来越清楚,她知道自己是因为被荒唐地与人订下婚约才被迫离开家乡,离开父母,承受离愁之苦的,这种荒唐的做法苏小睿当然不肯接受,在对父母的极度思念下,在高二的暑假她瞒着所有的人,独自一个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去见她朝思暮想的父母。苏小睿想,十年过去了,这件所谓的婚事怎么也该淡下来了吧,但愿这次回去之后,问题已经解决了,那样她就可以回到自己的父母身边尽孝,她发誓,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她宁愿放弃所有的一切来去与家人团聚。
只是事情并没有苏小睿想得那么轻松,她偷偷来见着了自己的父母,一家人的欢喜自然不必细说,但她同时也清楚了自己父亲的难处――在当地少数民族的眼中,一个不守信用的人是最被人瞧不起的,苏药师因在苏小睿的婚事上选择了逃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悔婚的意味。村里的族人知道此事后,都纷纷与苏药师划清了界限,有部分人知道苏药师为人忠厚老实,又是因疼爱那乖巧女儿才这样做的,虽然表示了同情,但也不敢与他有什么正面的接触,怕惹来他人的非议与鄙视。而他的救命恩人老菜农也不干了,他颤巍巍地来到苏药师的家中,拿着婚约纸,又是哭又是闹,任凭苏药师如何讲,他总是不听;而老菜农的小儿子更是借题发挥,嚷着这辈子就非苏小睿不娶了,现在他就跟苏药师耗上了,苏小睿一天不回来,他就一天打光棍,苏小睿什么时候回来,他马上迎娶她!这样一下子把事情闹大了,苏药师“忘恩负义”的名声就传遍了好几个村子,他在族里更是没有地位,自家的医药生意大受影响,生活更为清贫。苏药师曾想过要离开这个地方,到别处去谋生,但又不忍离开这自己数代祖辈都在这里生息的土地,也知道老菜农一家肯定不会就此罢休,到时在新的地方一闹,同样也是无法生活下去,因此苏药师最终还是打消了离开的念头。
就在几年前,老菜农的大儿子在仕途上走得顺利,当上了地方官,他觉得自己的家人在与苏药师有关苏小睿婚约上的问题吃了大亏,像被人耍了一样,脸上无光,又看到年老的父亲每日在唉声叹气,自己的弟弟又吊儿郎当,至今单身,因此对苏药师怀恨在心,利用自己的小小权力,暗中使了些手段去处处刁难苏药师,并放出风声说,只要苏药师让女儿回来,兑现了这桩婚约,那么一切事情都好办,他们一家绝对会把这婚事办得体面风光,同时还出资为苏药师开一家大的药堂,让他的医药祖业得以发扬光大。面对这些利诱,苏药师始终不为所动,咬紧牙关继续过自己的苦日子。
父母的这些现实遭遇让苏小睿揪心不已,她默然垂泪,她知道解决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只要自己点头答应,肯走进那个人的家门,那么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父母的生活也将大大改善。但在她的心里始终无法接受这桩陌生的婚姻,她甚至连她的所谓丈夫具体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从父母的描述中听闻的却是他的嫖赌淫荡吹种种劣行。苏药师两夫妻苦口婆心地跟苏小睿说: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嫁给那个人,他不会让你有什么幸福的!做父母的再苦再累也没什么,他们都一把年纪了,已经没什么要求,唯一希望的就是你能快乐平安地生活,有着属于你自己的幸福……说着说着,苏家三口一起抱头痛哭,那哭声不大,但却直达肺腑,让苏小睿有刻骨铭心之痛。
在朦胧的泪光中,她已经看不清自己的前路与未来,所有美好的事物仿佛就在眼前,而当自己想要伸手触及时却发觉永远也无法握紧,这就是她的命运,一个她不想接受但又不得不接受的命运!苏小睿在啜泣中无奈地哀叹着,她知道自己必须做出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