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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草不明所以,看着廊下跪着的顾翩心下一沉,忙奔了过去,“县主,这是怎么了?”
锦玉悄悄看了一眼顾翩,抿了抿唇不敢提。
“殿下为何生气罚了县主,县主不是给新来的祁侧妃送礼去了吗,难不成......是祁侧妃故意为难县主?”
兰草很快反驳了自己的想法,“不应该呀,祁侧妃刚刚入门怎么会做出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
锦玉嘴角一抽,头更低了,兰草弯腰跪在顾翩身旁,十分焦急,“县主,这究竟是怎么了?”
“是我送错了贺礼,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和舅舅认错了。”
顾翩脸上见不到半点伤心难过,反而眯着眼冲着兰草笑,兰草却觉得哪不对劲,看向锦玉,锦玉点点头。
于是兰草也不再多问,只是心疼顾翩。
“区区两个时辰,我还能顶得住。”
顾翩骄傲的抬起下巴,眸光耀耀。
耳边倏然一声闷雷响起,在耳边炸开,顾翩抬头,眼皮跳了跳。
下一刻倾盆大雨如期而至,兰草忙道,“县主,快去里面躲一躲。”
“不,舅舅知道会不高兴的。”
顾翩摇头拒绝,只怪她运气不好,大不了就是一顿风寒多喝几碗苦涩的药汁罢了。
兰草急了,两手高高捧起挡在顾翩头顶,微薄之力哪抵得上瓢泼大雨,雨水打在脸上有些疼,睁不开眼,浑身湿透,水珠儿顺着衣袖往下滴滴答答的流淌。
太子走到一半忽见天气变了,犹豫片刻又折身回来,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大雨中少女身姿娇小又虚弱,却挺的笔直,自有一股傲气。
“殿下......”
太子深吸口气,迈开了步伐,哼了哼,“你倒是听话。”
头顶上方传来冷冽声音,顾翩抬头,白皙如玉的小脸蛋仰着,不施粉黛的容颜一览无余,五官精致,顾翩一向都是极美的。
“舅舅。”
“起来吧,今儿起禁足一月。”
顾翩冲着太子咧嘴一笑,纤细的小手拽着太子的衣摆,轻轻晃了晃,“可否......舅舅,我淋了雨病了,也知道反省,不必舅舅劳烦罚我,我自个儿会乖乖呆在这里。”
太子居高临下没好气瞥了一眼顾翩,顾翩小脸灿烂一笑,太子才闷哼一声算是答应了。
“奴婢这就去熬姜汤。”兰草不知发生何事,可看太子对顾翩的态度还是疼惜的,悬着的心松了一半,立马去熬姜汤。
锦玉扶着顾翩起身进了廊下,又让丫鬟拿着干净的布替顾翩擦拭,瞄了眼太子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吩咐丫鬟去准备热水。
等顾翩沐浴更衣换一身干净的衣裳,顾翩揉了揉鼻尖打了个喷嚏,回到主室便看见了桌子上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姜汤。
顾翩下意识蹙眉,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旁边男子的脸色,倒也主动,捏着鼻子将一大碗姜汤喝了进去,浑身顿时暖和多了,只是嘴里的姜味太重,连吃了好几粒蜜饯才散去。
兰草惊讶,她家主子吃药向来费劲,哄了半天兴许能高兴吃点儿,今儿也是奇了。
顾翩老实的缩着脖子,太子瞥了一眼锦玉,锦玉立即带着人退下。
“为何讨厌祁凤颜?”太子忽然问!
顾翩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犹豫了片刻,才开口,“我听二婶说祁家曾要过甄氏,甄氏遍体鳞伤,且祁夫人也为难过甄氏。”
太子忽然软了心肠,没好气瞥了眼顾翩,“你倒是乖觉,不知道隐瞒。”
“舅舅不是曾说最不喜旁人撒谎吗,何况就算我不提,舅舅也会查得到,我又何必掩耳盗铃?”
太子哭笑不得,一时竟找不到话来反驳,却仍板着脸,“有些事并非你想的那般简单,适可而止。”
“那舅舅会护着我吗?”顾翩忽然仰着头一脸认真的看着太子脸上看着云淡风轻,指尖却深深掐椅子扶手,攥的发白。
太子睨了眼顾翩,意味深长,“越往下查可能动摇的人越多,倘若危及太子府你也不肯罢休吗?”
顾翩心里猛然一沉,许久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甄氏只是一个小小妇人,怎么会……”
话说一半欲言又止,又看太子脸上并没有玩笑话,顾翩忽然深吸口气,“若是危及太子府,我不查了。”
“果真?”
“嗯!”顾翩垂着头,两只手紧握,思绪莫名让人瞧不清楚,查到了甄氏,就像是一个无底深渊一样,越往下越是深沉,如果付出代价追查清楚,顾翩会毫不犹豫,可是和太子府比较,顾翩又忽然觉得真相不那么重要了。
安安静静做一个装傻的人,享受着太子的照拂,再将来找一个人嫁了,相夫教子一辈子,未尝不好。
太子忽然站起身,一只手束在后腰处淡淡的斜睨了眼顾翩,“如今不是查此事的时候,孤保证将来有一日会给你权利,让你查个彻底。”
顾翩忽然抬头对上了太子那一双深谙的眼眸,微微一愣,太子如今已是太子了,再往前一步就是……
“多谢舅舅。”
“孤与你一样,有些事不到万不已只能装傻,不过来日方长,切忌急躁。”太子伸手轻轻拍了拍顾翩的肩,顾翩眼眸弯弯,嘴角翘起一抹弧度,“舅舅所言极是。”
待太子离开,兰草匆匆进门,上下打量顾翩,“县主没事吧?”
“我怎么会有事,舅舅翩翩儒雅,怎么会动手,你们也淋了雨有没有喝姜汤?”
“县主放心,奴婢和锦玉两人都喝了一碗姜汤。”
顾翩笑着点点头,仰着头看着窗外瓢泼雨水,这一夜大雨未停,树都被打弯了腰,花枝乱颤,满地花瓣落下。
等了一夜,祁凤颜也没有等来太子,直到快天亮才歇下,眯了一会就醒来了,换了一袭淡雅的蓝色珠裙,优雅不失大方,任由丫鬟梳着发鬓,想起昨儿,祁凤颜心里的怒火一忍再忍。
“表哥昨儿歇在何处?”
“回侧妃话,昨儿殿下出府一夜未归,这几日朝廷都在忙着边关进犯一事,前方送来了八百里加急文书,殿下一定极忙。”
祁凤颜闻言脸色稍稍缓和,昨儿虽是她的新婚之夜,太子若在府上留夜却未来,那祁凤颜的颜面当真是被人踩在脚下,没脸见人了,可若是国事分忧,谁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侧妃昨儿睡得晚,今儿时辰还早不如再多睡一会,府上没有长辈也没有嫡妻,就属您最大……”
说到嫡妻二字,祁凤颜的心又被狠狠戳了一次,深吸口气,“也好,这两日身子不爽也没什么要见的人,素梅,去库房挑一些贺礼给府上几位小夫人送过去。”
“是。”
祁夫人临走前再三叮咛,要让祁凤颜收敛锋芒,避其锋锐,初入府上最好是什么都不要争夺,安安静静的养着身子,任由其他几位小夫人斗个你死我活,再坐收渔利之利。
祁凤颜有心想要休息,府上其他几位夫人却早早就等着过来找祁凤颜了,素梅还没出门正巧遇见几位夫人,愣了片刻忙行礼,虞小夫人摆摆手,“不必客气,祁姐姐可起了?”
“回虞小夫人,我家侧妃这几日身子不爽病了,如今还歇着不便见客。”
虞小夫人挑眉,入府第一天就病了?
她才不信呢,探过脑袋要往里瞧,李小夫人立即拦住了虞小夫人,一脸担忧,“早就听说祁姐姐在闺阁时身子骨就不好,殿下疼惜祁姐姐,拨了揽月院这么安静优雅的院子给祁姐姐休养,是我们冒昧打搅了,还请勿怪。”
素梅嘴角轻扯,佯装没听懂李小夫人的讥讽,“我家侧妃和殿下青梅竹马,又是皇上亲自赐婚,有殿下嘱咐日日派人照顾着,相信我家侧妃一定会很快恢复痊愈。”
李小夫人掩嘴笑,“是呢,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好多打搅了,等祁姐姐身子骨好些了再来探望。”
几人的谈话被祁凤颜听见了,祁凤颜嘴角翘起一抹讥讽,“当真把自己当什么了。”
“侧妃消消气,之前太子妃位置已定,四位夫人抱成团一致对外,如今皇上下旨谁诞下子嗣便是太子妃,谁又甘心做妾,如今争的是太子妃,将来可就是母仪天下,只要轻轻挑拨,让四位夫人反目成仇,侧妃也省去不少麻烦。”陪嫁嬷嬷齐嬷嬷道。
祁凤颜揉了揉眉心,她并不担心这四位夫人,甚至压根没有放在眼里,反而是担心道观里那位。
“昨儿表哥和顾翩离开以后,道观可有什么动静?”
齐嬷嬷摇头,一脸为难,她们才刚刚入府不久,也没人脉,顾翩毕竟掌管太子府三年,府上许多都是顾翩的心腹,一时想要打听道观具体,还需要费一些功夫。
祁凤颜眼角瞄见了素菊,眉头紧皱,素菊腿一软跪在地上,眼皮跳的厉害。
“你跟了我许多年,我也不舍得将你打发了,如今我尚在府上未站稳脚跟,绝不能被人捏住把柄。”祁凤颜一边说一边扶着素菊站起身,“一会我便着人将你送出府,且熬个几年,等将来有机会再回来。”
素菊身为陪嫁丫鬟,样貌好,身段窈窕,也是祁夫人精挑细选才放到祁凤颜身边的,平日里也是精明干练,是祁凤颜的左右手,如今实属无奈才不得不把人送走。
“奴婢多谢侧妃。”素菊深知祁凤颜的难处,砰砰磕头,自请离开,临走前还挨了三十板子惩戒,素菊咬着牙愣是忍住了。
祁凤颜坐在屋里椅子上,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闭着眼,齐嬷嬷上前劝,“侧妃此举做的极对,以绝后患,以免将来断凤钗一事被人当成了话柄。”
“嬷嬷,这丫头越来越捉摸不透了,我对她一忍再忍,她却不知收敛,偏偏表哥对她十分宠爱,倒是棘手。”祁凤颜朱唇轻挑,“若不及时打发了,我也难承宠。”
齐嬷嬷一愣,犹豫了片刻,“侧妃不妨再等等,县主若是再敢对您不敬,您大度忍让,早晚有一日这府上会有人瞧不惯县主的行为作风,您又何必着急脏了手。”
“也是。”
那日淋雨,顾翩还是染了一场风寒,时不时掩嘴咳嗽两声,王侧妃时不时过来探望,有时还会给顾翩带些小食,偶尔还会坐下陪顾翩下盘棋,再不着痕迹的抱怨府上的琐事。
顾翩单手托腮,笑了笑,“王侧妃聪慧,舅舅既然把府上的事交给你,你就大胆做,谁还能挑王侧妃的毛病?”
“实在惶恐,我一个人战战兢兢,总担心会做不好,远不如当年县主的一半。”
“王侧妃实在过奖,当时年纪小不懂事胡闹而已。”
两个人你来我往相互夸赞,王侧妃忽然又说,“这段日子最得宠的还是欢姨娘,只是欢姨娘为人处世不够得体。”
“这话怎么说?”
“是这样,欢姨娘还有一个弟弟,在外面欠下不少债,欢姨娘便隔三差五去账房支取银子,填补这份窟窿,还有欢姨娘的弟弟仗着有太子府撑腰,在外更是嚣张跋扈,为所欲为,我担心这样下去会对府上不利。”
顾翩拧眉,“那舅舅怎么说?”
“殿下这段日子并不在府上,行踪无人知晓,所以我也拿不定主意。”王侧妃一脸无奈,欢姨娘得宠呢,她若是贸贸然处置了这件事,闹到太子眼前,说必定还会被厌恶和嫌弃。
锦玉忽然端来一盏茶,放在了顾翩身边,“县主,喝茶。”
顾翩接过茶,犹豫了片刻笑了笑,“如今府上是王侧妃做主,自然是王侧妃说了算,不过我相信舅舅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军纪严明,不是个迁怒的人。”
听了顾翩这话,王侧妃忽然笑了笑,“瞧,这时辰也不早了,我院子里还有些事要处理,县主我改日再来探望。”
“好,侧妃慢走。”
待人离开,锦玉才道,“县主为何要提醒王侧妃,王侧妃明明心如明镜,却不肯脏了自己的手,扯上县主又是何意?”
“我说什么了?”顾翩冲着锦玉眨眨眼,“舅舅本来就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我可未提欢姨娘半个字,至于王侧妃怎么做那是她的事。”
锦玉抿了抿唇,“县主,奴婢是担心您会吃亏,王侧妃早已经不是当初的王庶妃了。”
“太子妃的位置空着,谁愿意低人一等?”顾翩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