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十六章[09.09]
钱程恨不得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稻草,她跳着脚说:「什么?从岭南到这里你花了五天?不要命了吗?是不是连觉都没睡?
「我……我想见你……太想见你了……」裴子余喃喃地说,「阿程,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钱程松开了他的衣服,往屋里走了几步,回头一看,裴子余却还呆呆地杵在窗口,不由得笑了:「喂,傻瓜,快进来,让我瞧瞧你。」
裴子余犹豫了片刻,从窗口蹿了进来,手足无措地看着她点燃了烛火,搬来了椅子,倒了一杯水,递到了他面前,他接了过来,颇有点受宠若惊:「阿程,你原谅我了?」
钱程哼了一声:「来抓我的那日不是很神气吗?怎么现在一副小媳妇的模样?」
裴子余呆呆地看着她,忽然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放在钱程的手上:「阿程,你捅我两刀吧,我心里会好受些。」
钱程一看,正是以前她送给裴子余的那把匕首,刀鞘上的花纹已经变得很光滑,想来是日日摩挲的缘故。她拔出了匕首,在他身上比划了两下,恐吓说:「你现在欠了我一条命,以后我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
裴子余低声说:「阿程,你忘记了,你在千华山下救过我,我欠了你两条命。」
钱程用力捶了他一拳,恨恨地说:「那你还带兵来捉我!我恨死你了,在牢里的时候都想着再也不要见你了……」
裴子余痴痴地看着她,喃喃地说:「阿程,你打我骂我都行,就是别不见了,我们找了你好久,都快绝望了。对不起,我当时……当时知道你想逃走,我实在是太生气了,只想把你抓起来,陛下说不抓你起来,只怕你逃得连影子都不见了。」
钱程听着有些不对劲,刚想追问,忽然看见他手臂上绑着绷带,顿时大惊失色:「子余,你怎么了?」
裴子余轻描淡写地说:「被岭南的一个骠骑将军射了支暗箭,还好躲开了,已经快好了。」
钱程颤抖着手摸了摸,跺脚说:「你一个大将军,冲那么前面干什么,不会躲在大帐里指挥吗?下次记住,冲锋打仗,让别人去好了,拿功劳的时候自己那份别忘了就行……」
裴子余沉默了片刻,咬牙说:「都是那贼子害的,岭南王一反,我们把他杀了祭旗了。」
钱程心里一喜,吴启远一死,她手里的那些财宝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了,全归她了。「那世子府呢?被查抄了吗?唉呀,这厮一定搜罗了很多宝贝,一定都被陛下收缴了。」钱程摸了摸胸口,一阵心痛。
「我给你留了好几样。」裴子余低声说。
钱程顿时眉开眼笑了起来,「嘘」了一声:「小声点,别让陛下听到了。算你有良心,喏,这把匕首还是送给你吧……」
两个人坐了下来,絮絮叨叨地聊了好一会儿别后的事情,裴子余素来不善言辞,许多惊心动魄的事情从他嘴里说出来,仿佛清水一般平淡无奇。
「岭南王用兵厉害,第一仗差点吃了大亏。」
「我攻下越城时,遇到一队苗族部落的苗兵,中了毒,上吐下泻,昏迷了两天。」
「我们在岭南张贴了你的画像,后来岭南王用你做饵,设了个埋伏,我和陛下差点中伏。」
「岭南王现在只是负隅顽抗,已经退到大屿岭以南,再退就出海了,败局已定。」
……
钱程说起来就精彩了,时而眉飞色舞,时而手舞足蹈,抑扬顿挫,把自己的乌孙之行说的天花乱坠,听得裴子余惊心动魄,又是心痛又是后怕,末了,他皱着眉头说:「那邬赫逖一定心怀不轨。」
「你怎么知道——」钱程捂住了嘴巴,双眼滴溜溜乱转:糟糕,说错话了。
裴子余惊愕地看着她,忽然拍桌而起:「我宰了他!」
翌日,钱程一起来,就听说昨晚景恒之大发雷霆,一早便不顾伤情,召集了裴子余等一干人等在议事厅研究对敌军情。这种事情,她插不上嘴,也没啥锦囊妙计,于是她慢条斯理地用罢早膳,在府里兜了一圈,要不是景恒之为了她的安全,严令她不能外出,她早就到外面去逍遥快活了。
田素素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逗这个宅子前主人留下的一条小狗,只见那狗还不到人的膝盖,又小又瘦,黄毛脏兮兮的,只是一双眼睛圆溜溜的,还很有精神。
「添添,是你吗?你也到这里来了?怎么变得那么脏?李明启没把你照顾好吗?」钱程喃喃地说着,伸手去摸它的头。
那狗冲着她汪汪地叫了两声,警惕地看着她。
「来,我来帮你洗个澡,一定能变成一只美狗,迷死它们。」钱程刚想去捉它,田素素着急地说:「哎呦我的大人,你赶紧去陛下那里吧,陛下的脸都黑成墨汁了。」
议事厅里有好多人,钱程认识好几个,府尹、司马、都督都到府邸来拜见过她。中间摆着一个简易的模拟地形沙盘,上面堆着几个城池和山丘,一个全身盔甲的人正在指点:「……汾城和天水之间有片开阔之地,既然援军即将赶到,我们何不在此和乌孙决一死战,收复失地?」
裴子余和景恒之对视了一眼,眉头微蹙,不置可否。
钱程悄悄地站到裴子余的身旁,冲着裴子余眨了眨眼睛,低声问:「子余,昨晚睡得怎样?手臂好些了没有?」
裴子余的眼睛盯着那沙盘,侧过脸来微微摇头:「没睡好,一想到你回来了,我就兴奋得睡不着。」
「那你怎么不来找我聊天,不如我们晚上到屋顶赏月喝酒……」钱程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终于把嘴巴闭上了:景恒之正冷冷地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