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三章
「大姐儿,你这是做什么?」
「原来是三叔公来了,我还当是谁跑来我家胡说八道,正想让人给打出去呢。」夏芍药皮笑肉不笑的上前去,假意赔礼:「晚辈不知是三叔公,还请三叔公见谅!」
夏老三扯了扯嘴角,也知道夏南天这个女儿是自小宠到大的,不说她性格张扬,就说她做生意的手腕也不能让人小瞧的,这半年来将夏家花圃打理的井井有条,半点不见败落。
自夏南天病倒之后,他来了多少回,也没见她掉过一滴泪,都是笑盈盈待客,礼数周到,但油盐不进。每回他提起要为她过继个弟弟,都被她挡了回去。
听说夏南天病的越来越重,都起不了身了,再不过继可就晚了。夏老三这才急急忙忙又带了人过来,想着这次无论如何也要与夏芍药讲清楚。
「大姐儿,你小孩子家家不懂事,这事儿我也与你讲不着。还是要见你爹爹,与他讲讲清楚。他总不能百年之后,连个摔灵盆的人都没有吧?」
夏芍药听到「摔灵盆」三个字,心肝脏脾全拧在了一处,如炙烈火,小脸儿顿时煞白,面上却强撑着笑意,缓缓道:「三叔公您说,我听着呢。不过这事儿我爹爹管不着,他病的很重,起不了身,只能我来做决定。」心中恨不得撕烂夏老三那张嘴。
若不是她家有万贯家产,能引的族长夏老三一趟趟往家跑,就为了过继?
坐在夏老三下首的汉子还是初次见夏芍药,听了这话顿时朝她露出个巴结讨好的笑来,还搓着手道:「大侄女啊,我家平哥儿以后就是你亲弟弟!」又推那少年:「快去见过你姐姐。以后她就是你嫡亲的姐姐。」
那少年还在扭捏,夏芍药已抬手阻止:「慢着,我家堂兄弟倒有不少,但嫡亲弟弟却没有的,叔父可别瞎说!家里的事情真是劳三叔公操碎了心,不过对不住,我家不过继,却是要招婿入门。」
她一个未嫁的女儿家,原本是不好将亲事讲出来的,但今日却顾不得脸面,只恨不能将夏老三以及这带着儿子想要觊觎她家家产的族叔给赶出去,只能将招赘之事讲了出来。
夏老三原还想着,趁着夏南天未咽气,尽早过继个儿子,到时候这万贯家产可不就由族里说了算?
哪料到夏芍药却打着招赘的主意,死活拦着不肯让他见夏南天一面。
过继这事儿,他们这边万分情愿,若是夏南天不在人世,倒是可以强行过继,不必非得听从夏芍药的话。但夏南天尚在人世,这事儿就得夏南天点头同意了才算。
那中年汉子听得夏芍药的话,顿时收起那巴结讨好的笑,还一副为了她好的口吻责备起她来:「大侄女,你这就是想岔了。我家平哥儿过继了给你家,将来是替你家顶门立户的,就算是你嫁了出去,那也有个娘家兄弟撑腰呢。至于招赘,但凡有志气的男子,倒有几个愿意倒插门的?」心里却明白,就凭夏家家财,只要这消息放出去,恐怕有大把家无恒产的男子前来排队。
他这番话,不过是欺夏芍药年幼,想着她不懂世情,这才吓唬她的。
几个正僵峙着,互不相让。夏老三非要拧着见夏南天,夏芍药却坚决不同意这些人前去惊扰了夏南天养病,忽有静心斋的婆子过来,道:「我家老爷请三老太爷过去说话。」
夏老三顿时喜笑颜开,还数落夏芍药:「你这丫头年纪小不懂事,你爹爹却是顶顶精明的一个人,就算是病着也是通情达理的,定然知道三叔公一番苦心。」又让那跟来的中年男子与十来岁的少年在堂上等着:「等我与老四说清楚,回头咱们就把这事儿给办了。」喜孜孜跟着婆子往静心斋过去了。
夏芍药不放心,生怕三叔公将夏南天给气出个好歹来,便一路相跟着也一同去了静心斋。
华元亲自打起帘子来,夏老三人还未进去,先闻到了一股药味儿,顿时掩了掩鼻子,这会儿倒怕过了病气。
听说夏南天病的古怪,请了多少大夫都没治好,他这会儿倒有点后悔不应该闹着非要见夏南天,只在窗户外面说几句话不得了?
但仆人将帘子都打起来了,倒不好再退缩,只能大步跨了进去,希望早点说完早点离开。
夏南天这会儿才喝了药,又经夏芍药开解,这会儿稍微好点了,半倚着枕头靠在被垛上。
「侄子起不了身,就不与三叔公行礼了。」
夏老三来,只为了夏南天一句话,哪还会跟他计较这个?
「老四你病着,我原是不欲打搅你的,只是你家这个丫头固执的厉害,怎么都说不通。我选了你九弟的平哥儿给你过继,那孩子十岁了,又孝顺又懂事,既不要你操心,再长得两三年,他反能替你解忧了。咱们选个好日子,就将这事儿给办了吧?」
「咳咳……多谢三叔公还想着侄子。侄子这一病,倒将兄弟们都疏远了,九弟家的孩子我倒是见过,过得两三年也可替九弟解忧了,我就不剜九弟的心头肉了,免得让他觉得这儿子白养了。至于过继一事,三叔公往后倒不必再提起,我家闺女也到了成亲的年纪,等改日我替她招个上门女婿,生了孩子可不还得姓夏?到时候还要请三叔公来吃喜酒呢!我身子乏,就不多留三叔公了!」说了这一长串的话,他也累了,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夏老三见他这模样,分明是决无更改的意思,心里顿时冒出火来,暗道:你不就拦着不让过继吗?等你过世了,难道到时候还能拦住过继这事儿不成?
他瞧着夏南天面色青白,倒像活不过多少日子了,也懒的同他争执,免得将他给气出个好歹来,到时候可就说不清楚了。
总归还有得日子等。
族里的三叔公带人来闹过之后,夏南天的身子愈发沉重了,夏芍药日夜不离的守了三日,他才渐渐轻快了些。见女儿熬的眼底满是红血丝,夏南天心疼不已,催促她快去歇息。
夏芍药哪里敢轻忽,又在侧守了两日,见夏南天的病情果没再恶化,这才信了他轻快些的话,又忙将之前喝着药的大夫请来看了,再开了一副方子,抓了几副药,这才将心略放了放,回思萱堂泡了个澡,好生休息了一晚。
等她醒了,素娥便捧了个盒子上来,吞吞吐吐道:「这是……表少爷前日送来的,老爷正病着,奴婢便没敢递上去。」
她虽不知就里,却也猜得出夏家与寒家的亲事出了变故,夏南天又病的极重,便不敢送到静心斋去。
夏芍药接过来打开,却是枝金钗,钗头蝴蝶栩栩如生,拿起来看时,蝴蝶触角颤颤微微,想是花了一笔不小的银子,唇角顿时忍不住勾起一个讥诮的笑意来,「这真是二表哥送来的?」她倒是不愿意将人往坏处想,可事情的发展却由不得她不多想。
素娥在她面前从不说谎,见到这枝金钗也觉蹊跷,「送钗的是二表少爷身边的小厮青砚,一再叮嘱定要送到小姐手里的。奴婢还抓了把大钱给他买糖吃,他欢欢喜喜去了,与以往并无不同。」
青砚以往也常替寒向荣跑腿,给夏芍药送些小东西。因两人从小在一处长大,两家又有意亲上加亲,因此夏南天也不禁女儿与寒向荣私下送些东西。况寒向荣以往送也只是送些市井间的小玩意儿,却从不曾送过钗环首饰。
夏芍药也不跟素娥多说,只吩咐她派人去寒家约寒向荣,临了又将那金钗原样装回去,递给素娥:「将这首饰与那箱子表哥送的东西装在一起,明日午时去明月楼见面。」
却说寒家自夏南星回去之后,寒取便详细询问了夏南天的态度。
夏南星事无巨细交待清楚了,「……瞧着芍药对二郎倒上心,就算是大哥不同意,肯定拗不过芍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