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待回城安排好陈叔遗体,邬仲伊便独自留下聂逢面对众人层出不穷的疑问,自己先回了府,当拿起茶蛊时才突然感觉掌心正泛着一种刺人的疼痛,摊开一瞧,才发现一道深褐色血痕横卧整个掌心。
似乎就在刹那,身体在那场逃亡中所受的擦伤一一促醒了已显麻木的神经,这就是所谓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吗?苦笑,邬仲伊望着桌上因不慎而溢出的茶渍开始神游起来……
“公子!邬公子……”柔声地叫唤拉回邬仲伊越走越远的心绪,稍动已显僵硬的脖颈,抬眼,“奕儿?!你怎么来了?”这是颜府,可不是邬府。
“公子忘了?是您吩咐奴婢从今日起来这侍侯您的……”薛奕儿轻咬唇瓣,低首,当见到邬仲伊手心的伤痕与被划开的衣服上沾有零星血迹时,低声轻呼,“天啊!公子!你受伤了。”
终于想起不久前的确如此吩咐过对方,瞅着薛奕儿惊慌失措的模样,邬仲伊指向一旁放药箱的柜子:“奕儿!只是小伤,不用担心。”比起陈叔,她身上的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公子!手~”根本不理会邬仲伊的说辞,薛奕儿打来一盆清水,翻出药箱里的瓶瓶罐罐,扯过对方的手便开始清理起来。
“嘶……”
“对不起公子!弄疼您了!”惊慌地收回正擦洗伤口的布巾,薛奕儿眼里满是懊悔,“不如奴婢去请大夫,可好?”
“不用请大夫这么麻烦!”摇头,邬仲伊微笑地望着眼前之人,“奕儿!你可以处理好这些伤口,不是吗?而且,疼是必然的,如果说不疼,那你便真要担心了……”一个感觉不到疼痛的人,还会是人吗?
“那,奴婢轻点……”犹豫片刻,薛奕儿喃喃低语,只是当对方掌心的丑陋模样映入眸心时,刹那停止呼息,虽说过去,她见过比这更恶心恐怖的伤痕,可此时此刻,心底却泛起抹莫名心疼,“公子,这伤口……”就如同把整个手分割成两半的镰刀般那么狰狞。
“看来,这几日是没法子拿东西了~”拧眉微叹,邬仲伊有种深深的措败感,“要劳烦奕儿了呢!”扯出笑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开口,“你不用总是公子公子的叫我,也不要老称自己为奴婢,直接唤我仲伊即可!”她一个女人在外面听他人公子公子的叫,已经够别扭了,难道在自己的屋子还不能肆意妄为点?
“这不符规矩。”薛奕儿短短一语便否定了对方的要求,邬仲伊的存在,在他们这些难民心里是神圣而不可替代的,是他把他们救出流离失所的苦海深渊,这人的出现不仅为他们带来了工作,房舍,更是为他们带了继续生活下去的希望,凝望邬仲伊眉头堆积而起的小山模样,最后只能退让一步,“最多以后奴婢自称奕儿便是,公子之称是万万不能省的。”
“随你!”邬仲伊明白,有些观念早已深入这世界的每个人心中,也不是说变就能变的,“奕儿!你把我手包成这样,我如何吃饭洗澡?”举起两只像白色包子般的双手,撇嘴,不就是伤了个掌心,何必把她的手指也一同裹进医布中?
“公子的伤虽不重,但也不轻,为能早日康复,还是这样为好!至于吃饭洗澡的问题,奕儿会代劳,所以不用担心!”在处理好自家主子两只手后,薛奕儿瞅了眼对方身上已是残破不堪的衣物,转身关上房门,“公子请起身,好吗?”
恩?!心里虽不解,可邬仲伊还是乖乖站起身子,只是当腰际衣带被解开的那刻,顿感惊讶:“奕儿!你这是……”双手护住已被褪去一半的衣物,惊吓地瞪大眼眸。
“奕儿只是帮公子处理身上伤口~”薛奕儿感到奇怪,邬仲伊为何一脸像是被人侵犯的模样?
“这个…能不能不要!而且身上这些……”唔!都是女子,她到底在别扭个什么劲?邬仲伊突然讨厌起这样的自己,更何况,如果不是奕儿帮她上药,她还能指望谁去?
“那就有劳奕儿了!”管他呢!心一横,手一放,便是一副待人服侍的模样,令薛奕儿对邬仲伊这种像孩子般的脾性颇感无奈。
只是在见到层层衣物下本不该出现的两团隆起时,顿时停下手中正忙碌不停的动作:“公……子……”言语间是满满的震惊之意。
“所以不要你叫我公子,你偏不,这下总该知晓原因了!”邬仲伊也没被揭穿的不安,边示意对方继续边埋怨薛奕儿之前的不听话。
虽对眼前所见感到前所未有的诧异,但薛奕儿很快便回过神,紧紧抿住唇瓣:“公子仍旧是公子!奕儿会管好自己的嘴,不乱说话!”
“其实,我倒是不怎么在意他们知道~”颜骆韶越不想让他人知晓的事,她就越想做点什么来告之天下,不知道这算不算逆反心理?
“公子万万不可!”焦急地扯拄邬仲伊胳膊,抬眼恰巧对上对方疑惑的目光,“公子有所不知,世人皆重男轻女,若是被旁人知晓你的身分,怕你之前做的一切努力都会白费,不管你有多大能耐,他们不会接受一个女子作为自己的主子。”
“可颜骆韶与颜骆华是颜府的主子,不是吗?而且在这驻守的暨军不也是或多或少听她的?”一开始她的确打算隐藏自己的性别,可颜家两姐妹的处境却令她觉得女子身份似乎也不是一件那么糟糕的事。
“公子!那是不一样的,更何况有许多事,你并不明了~”薛奕儿轻轻地边为邬仲伊受伤的地方上着药边缓缓开口,“若是以公子之见,颜大小姐是颜家主子,她为何会留守在越国而非呆在暨国?颜二小姐又为何不辞辛劳地整日在外奔波?”
“因为沃隆越啊,他不是颜骆韶的未来夫婿?自然会跟随于他。至于那颜骆华,看她那模样就知道是个呆不住的主。”临走前还想坑她签下什么卖身契,不是好人。
“话是如此说,难道公子没想过,她可能是在暨国遭受排挤才会来此?其实这些也是奕儿从旁人嘴里听来的,他们都说,颜家老爷早年撒手离去只留下两个年幼女儿,她们虽是颜家真统继承人,可家里的那些叔伯个个都盯着庞大财产不放,于是在先逝颜家老爷为大小姐订下娃娃亲的沃隆越找上门时合伙设了套把她们‘赶’出暨国……”小心涂上伤药,包扎,在确定一切安好后,薛奕儿为邬仲伊寻来干净衣物为其穿上。
“像她这么狡……聪明的人也会被设计?”急忙止住快脱口而出的‘狡诈’两字,这还是她到这来听到的第一个惊天大新闻,一想到奕儿嘴里说的那人是冰山似的颜骆韶,邬仲伊就觉不可思议。
“有时一个人的才智是被历练出来的,那时的她也只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娃,哪比得上那些如狼如虎的叔伯们?”系上衣带,当邬仲伊焕然一新的模样重新出现于眼前后,薛奕儿才抬起头,“不过,幸好沃隆越有带兵的机会,要不然,所有人都见不到今日如此模样的颜军师。”
是这样吗?拇指抵住下颚,邬仲伊眨着不算大的眼睛:“奕儿~你好像知道很多事?比陶辛他们知晓得还多……”
在邬仲伊衣裳上平抚的手微顿,薛奕儿敛下眼,好一会儿才探进对方眼底:“奕儿出身青,自然比他人多道听途说得多些……”
“青?像奕儿这么漂亮的理应是花魁之选喽?”歪着脑袋瞅紧满脸踌躇不安的薛奕儿,邬仲伊绛唇微咧,她早就疑惑眼前这太过温柔美丽的女子,怎会加入难民一行?现在想来,怕也是从青出逃后的无奈之举。
“公子是在嘲笑奴婢吗?”言语间的瞬息转变使邬仲伊摸不着头脑,傻傻地望着先前还柔声细语的人儿,怎么现在竟与颜骆韶的冷漠神色有得一拼?
“没有啊!”赶紧摇头,“我只是随便问问,问问而已……”这世界的女子怎么变脸变得如此之快?
瞥了眼邬仲伊慌忙否认的模样,又见其眼底没有常人听闻后所存有的轻蔑之色,薛奕儿这才松下紧绷神色:“对不起!我以为……”薛奕儿也不明白她为何可以这么坦然地告诉对方自己的出身?同时也害怕从邬仲伊眼里见到令人心痛的鄙视……
“那奕儿是不是花魁?”邬仲伊可是从未见识过青真正的样貌,多少对这古代才有的地方存有满满的好奇心,人嘛,不就是这心在作怪?
转身,开门,离去!不再理会那穷追不舍的问题,疾步中的薛奕儿有种无语问苍天之感,心里开始疑惑,对方真是那个救他们于苦难的人吗?为什么她竟会觉得邬仲伊此刻看起来有点猥秽男子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