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初识莫阳

第7章 初识莫阳

见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南宫先生气的摔袖而去。莫阳赶紧过来,帮我把弓和箭掉了个个儿,我才恍然大悟——我原就是左撇子,自然会拿反。

以前常听娘亲讲,我四岁时,跟爹爹学拿笔写字,用的就是左手。爹爹每天都要站在一边看我写字,逼着我用右手。我那时顽固的很,偏要跟他对着干,爹爹实在没法子,整日攥着我的手教我写。后来爹娘又软硬兼施,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下了很大功夫才让我改用右手。

跟着冰玄师父初学剑,也曾有一段时间不适应,大概也因此,她才觉得我“朽木不可雕也”。

这件事上,我一直觉得很羞耻,别人都是右手,可我却惯用左手,我已经不能融入这个王府,若是让其他人知道,只会觉得我是另类。所以,除了青衣发现我刺绣时用左手,别人并不知情。

莫阳为我矫正后,说了句,“别灰心,慢慢改,总会习惯的。你先回去歇歇,改日师父气消了就没事了。”

走了几步,他又回头道:“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因为——我和你一样。”

他也是左撇子!

莫阳在我心中的地位一下子上升到很高。我终于不再是另类了,就像找到知己一般,内心欢呼雀跃,心情大好。

改掉左撇子这个“病”,需要多些时日、多些练习,我怎么能回去歇着?外人只觉得我愚笨,天生不适合习武,却不知我为学会“以右为主”,付出了多少。

我往前走了数十步,重新摆好弓箭,对准箭靶。右手用力拉弦,不料力道过小,羽箭落在了前方。我叹口气,南宫先生如此轻松,不代表我能行啊。

我弯腰去拾箭,马上就要到之际,却被另一只手抢先拿去。我抬头一看,竟是莫阳。

“你怎么回来了?”他不是走了吗?此刻回来做什么。

“这种弓不适合你,给你换一柄。”他给我另一柄。

我接过弓,掂量掂量,除了轻一些,与另一柄没多大差别。

“这个弓弦是蚕丝和麻绳的,韧性强度稍弱一些,原先那个是鹿筋的。初学箭术,还是要从容易的做起。”莫阳耐心的解答。

“多谢了。”我将那重一些的鹿筋弓抛给过去,他扬手接住。

过了些时日,我基本适应了右手执箭,南宫先生的气却还是没消,他让莫阳给我指导,自己不过隔两天检查一下,挑几个毛病,训我一顿而已。

我把南宫先生挑出的毛病一一改过来,直到他无话可说,这才肯放我一马。

每每闲着,难免忆起往事,因此我不能停下来,总要找些事情来做。

一天早晨,我刚从紫竹园回来,途径碧素堂,恍惚觉得有人。

碧素堂原先盛放岐王府的柴米油盐蔬菜瓜果之类,因离后厨过远,就慌弃了,如今一直未曾启用,倒也安静。

抬头一看,是莫阳。彼时他正坐在房顶的屋脊处,似有所思的望着远方。

借着一旁矮墙,我一跃而起,来到莫阳旁边坐着。“你在想什么?”我顺着他张望的方向看去。

“我师父。”他头也未回,语气也很冷淡,我有点怀疑他还是不是之前那个莫阳。

“堂主他怎么了?”我试探性的问。南宫先生有什么可想的,我有点不明白。

“不是他。是我师父,断龙堂的前一任堂主。”

“你的师父不是南宫先生吗?”我惊诧道。他没有言语,只是一味的望着远方,眼神有些悲切。我意识到他可能不愿提及过去,赶忙道,“抱歉,我是不是问的太多了?我只是奇怪……”

“这不是什么秘密。”他转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愿意听我的故事吗?”

“前提是你信得过我。”我一笑,做好准备当一个倾听者。

“我是个孤儿,从小被师父养大,他待我就如同一个父亲对待儿子一般……”

从莫阳那里我才知道,断龙堂前任堂主名唤楚辞,是个行侠仗义的好汉。因为家人被贪官污吏迫害至死,楚辞便入了断龙堂,专惩治和劫掠油水极大的官员。老堂主觉得楚辞身兼大义、一身正气,武功又不在他人之下,便把堂主之位传授与他。

楚堂主在外行侠仗义之时,意外捡到了被遗弃的莫阳,那时候的莫阳尚在襁褓,楚堂主见他可怜便带回了断龙堂。自此,楚堂主先当爹后当师父,教莫阳学走路、学说话、学认字、学功夫、学做人……

虽然没有父母,但在楚堂主的呵护教育下,莫阳依旧过得很快乐。有一次,他突发奇想给楚堂主准备了惊喜,叫了堂主一声“爹”,结果反被打了一顿,劈了一个月的柴。

我问原因,他答:“师父训斥我,说他不过给了我几口吃的,教了一招半式的功夫,而父亲是生你养你恩重如山的人,不能相提并论。我不懂,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爹。”说这话时,莫阳眼里还满是倔强,一脸孩子气。

莫阳十二岁那年,楚堂主身染恶疾,临终前唯一放不下的,便是莫阳。他本想让莫阳继任堂主之位,思虑再三,觉得莫阳年纪太小,于是南宫先生便当上了断龙堂堂主。楚堂主嘱托莫阳,好生跟着新堂主,把断龙堂经营好。莫阳说,如果师父未曾叮嘱他,恐怕他早已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今天是师父祭日。五年了。”他话语平淡,却透出无比的悲伤,没有过生离死别的人是不会懂的。

“我爹娘也离世四载了,过得真快,好似昨天他们还在我身旁。”我抬头看天,把泪水憋回去。

莫阳支起腿,搭上一条手臂,然后把脸埋在上面,好一会儿,才长舒一口气,抬起头。

“断龙堂是师父毕生的心血,我一定会保护好它。只是,不知道我究竟有没有做错。”莫阳喃喃自语,我虽未听明白什么“对对错错”的东西,但眼下也不想再勾起他的痛苦回忆。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也是左撇子?”我岔开话题,越是沉浸在悲伤中,越是难以跳出来,只有你不去想他了,才会慢慢走出来。

“是啊,没料到竟然遇到了个同类。”莫阳嫣然一笑,嘴角浮现浅浅的酒窝。

“其他人知道吗?”我问。

“做我们这一行的,若是留下了某种既定的特征,一寻便寻的到,仇家会不断找上门。为了多活两年,需多耗费些精力去克服。最好,能不让人知道便不让人知道。”他转头看向我。

“你告诉我,就不怕我泄露出去?”我故作坏笑的样子,想逗他一逗。

“你说了也没人信,我可不像你,漏洞百出。”莫阳不屑的冷哼一声。

“你!”看我被堵的无话可说,他笑的前仰后合,又变回了我初次见到时的莫阳。末了,他忽然一本正经的说,“谢谢你,珝如。”

我半开玩笑道:“你变脸竟比翻书还快,方才笑的如同疯子,这会儿就比大家闺秀还娴静。”

“我是认真的。师父走了之后,没人同我这样掏心底的说过话,没有人愿意听我唠叨,更没有人懂我的感受。每当我想念师父时,只能一个人坐在房顶眺望远方。”莫阳有些凄然的望着那片洁净而又遥远的天,转过头是神色稍稍缓和点的脸,“你能听我啰嗦这样久,我真的很开心。”

“那你要一直开心下去,你师父定然希望你过得幸福。”

“你也是,你爹娘也一定希望你过得快乐。”莫阳嘴角上扬。不知怎的,我心里忽的一沉,爹娘希望我活的快乐?那我如今,算是快乐吗?

“发什么呆!走吧,都午时了。”莫阳拽着我往下跳,我还未准备好,就被他拽到了地上。气的我白了他一眼,“想摔死我啊你!”

“这不是好好的吗?”莫阳上下大量着我,一副无辜的样子。我故作生气转身便溜了,好在,他又是那个我所认识的莫阳了。

大约是快要入冬的缘故,孙姨近来总是咳嗽。前些日子我为了找些事情做,向轩哥哥讨了《伤感杂病论》来看,如今倒派上用场了。

按其症状,我选取书中“射干麻黄汤”一方,去轩哥哥的药庐抓了些许射干、麻黄、半夏、五味子、细辛、大枣一类,熬了大半天,被烟熏的睁不开双眼,方才完事。

孙姨坐在床上,出神的望着挂起来帷幔,就连我进屋都未曾听见。

“孙姨,我给您煮了麻黄汤,去咳嗽用的,尝一尝吧。”我把托盘搁在桌上,端药过去。

“珝如丫头,你这两天也不来看看我,都没人陪我说话了。”孙姨先是抱怨了一通,扫了眼我手中的麻黄汤,哀愁道:“快别让我喝这些难喝的药了,太苦,也不管用。轩儿配了好几服药,我都要喝吐了。”

“正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生着病自然得吃药。不过,这麻黄汤中添了足足七个大枣,定是不苦了。”就像劝孩子一般,我耐心的解释着。孙姨将信半信的看了我一眼,我抓住机会,“您看这样可好,我跟您聊着天的同时,您也吃药,这样心思都在说话上,便觉不到药本身的味道了。”

“你呀,鬼点子真多。我吃还不行啊。”孙姨心满意足的笑说,“我要是有个你这样的儿媳,那真是烧了三辈子高香了。”

“孙姨要是这么个聊法,那珝如就先告退了。”我做起身欲走状。孙姨忙拉住我的衣袖,“别别别,我就是开个玩笑,玩笑。”

“来,吃药。”我用汤匙舀起一勺汤水,送到孙姨嘴前。孙姨啧啧舌,眉头微皱,随后又舒展开来,“没我想象中那么苦。”

如同往常一样,我们又聊起了家长里短,聊着聊着了,便聊到了孙姨年轻时候,聊到了孙姨名义上的主子,宜妃,轩哥哥的母亲。

孙姨年仅十岁便入宫,因此对宫里的风风雨雨耳闻不少。

这事,还得从那位宠极一世的陈贵妃说起。陈贵妃是当今皇帝外出巡游时所遇到的,那时候皇帝还是太子,两人一见钟情,只怨相见恨晚。因为那时皇上已经立沈氏为正室,沈氏行事又极其谨慎,料他是皇上,也不能随意废后,更何况彼时他只是太子。风口浪尖上,一个不是,皇位就易主了。于是他把心尖上的人封为侧妃,到后来的后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直逼皇后之位。

不必言说,陈贵妃和皇帝自然恩爱非同,还生了个皇子——凌宇,刚满四岁便封为郡王,即位后该封“成王”,封地在富饶安定的京都以东,靖州。按道理和祖宗规矩来说,嫡长子凌祺被立为太子应当无任何异议,可皇上还是想着把皇位留给成王。

然而,那太子也有些不幸,身子骨软软弱弱的,风一吹便病倒,一病便是个把月,更谈不上为他父皇分忧解难了。于是乎,这分忧解难的重担落在了成王身上,那时他不过十一二岁。成王也未辜负他父皇的期望,积极上进,饱览史书,皇帝甚是满意。常理来讲,儿子体弱多病,做父亲的怎么也不会暗暗高兴,但这事儿的确发生了。皇帝身边的明眼人一瞧便知,自然,没人敢言语。

原本,天下所有人都觉得皇帝是最大的赢家,江山、美人、爱情、亲情,一样不落。这样的日子要是能长长久久,岂不是没老天爷什么事了?

嘉元一年,新帝即位不久,朝政尚不稳定,手握十万大军的大将袁臻更是蠢蠢欲动。新帝见势便要削弱他的兵力,不料这正给了袁臻造反的借口,袁臻率领七万大军向京都进军。为鼓舞士气,新帝御驾亲征,这一做法迅速在民间流传开来,人人心向皇帝。

反观袁臻,攻城略池、烧杀抢掠,用蛮力征服一座座城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莽夫。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不由分说,袁臻自会溃败,这场政变仅仅持续了半年。然而,就在胜利的眼前,皇帝失去了毕生所珍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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谍女倾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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