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锋机暗藏
三个人从院中往阁子里走,沈江东转移话题问:“方才你说什么?什么杨大司寇的如夫人?”
沈浣画却已经想明白了:“听说杨尚书的如夫人擅长剑舞,可能剑不离身,也被当成了拿剑的小娘子?方才端王府的人是不是也摸到杨尚书家的栖霞居去,惹恼了这位如夫人?今儿瞧着她可是烈性子。”
思卿道:“嫂子猜的不错,那书吏来传话说什么杨大人的如夫人直闹到端王府别业王妃那里去,哭天抢地的,端王听见闹大了,连忙叫他们都回去。”
沈浣画问:“他们应该不敢再来了吧?”
思卿先道:“端王府方才的来人是谁?端王的亲卫?去杨尚书家的又是谁?该不会是打伤了程先生的番僧罢?番僧大战公孙大娘……”
沈氏兄妹相顾,一齐被思卿的思绪带偏,沈江东正要插口议论议论端王府的番僧,谁知思卿见老管家把药熬得差不多了,于是又回答沈浣画方才的问题道:“那位程先生伤势不轻,既然药熬好了,先给他看伤要紧。”
沈浣画打开机关,萧绎正搭着程瀛洲的脉,侧头一笑:“我都听见了,今日可多谢叶姑娘。”旋即皱眉道,“他的脉息很弱。”
思卿听了又拈起针下了几针,程瀛洲胸口起伏不定,人看起来倒是清醒了几分。
老管家熬好了药端进来,一进厅就道:“我的天爷,怎么一股子血腥味?”方才思卿刺伤了孟光时身边的人,还未来得及清理血迹。
思卿面不改色:“抓了一只山鸡,可巧才杀了一刀,竟没抓住,让它流着血给飞了。怪可怜见的,早知道就给它包包伤口,再放它走了。”
萧绎看看沈江东,沈江东看看沈浣画,想起方才孟光时梗着脖子一惊一乍的样子,都面色古怪。
老管家莫名其妙:“杀鸡?怎么在厅里头杀,不到院子里头?”
“是我想得不周全。您快煎第二副药去罢,急着用药呢。”思卿敷衍着端过药来。
老管家抽身去煎药,思卿却端着药碗仔仔细细地在灯下看了半晌,自己又尝了尝,方才递给霞影,叫她给沈江东服用。
“他方才没出卖我们,你何必这般怀疑他?”沈浣画皱眉。
思卿冷笑:“嫂嫂,老匹夫治家不严,旁人不知,你还不知么?”
听见思卿随口就用“老匹夫”三个字问候生父,沈江东忍不住揉了揉额头。
正说着,霞影已经服侍程瀛洲服下了药,思卿去招呼霞影打水洗地,萧绎凑过来小声问沈浣画:“老五,这位叶姑娘和她父亲不和睦?”
沈浣画轻声道:“岂止不和睦?思卿——兰若妹妹回来,把府上闹得沸反盈天的,公爹的真心痛都发作好几回了。”
“这是什么缘故?”
“我也不甚清楚。公爹当年弄丢了兰若妹妹,兰若妹妹是被她养父在南边儿养大的,仿佛是兰若妹妹的养父对她极好,她不愿意回京,公爹使了什么不光彩的法子硬逼她回来得,她一回京就和公爹别由头。”
沈江东插口问:“你这小姑师从何人?”
“怎么,堂堂国公爷也喜欢探听别人阴私?”思卿从外面端着水走进来,一时正在悄悄议论她的三人都有些尴尬。
沈江东底气不足地道:“叶姑娘又会武,又通医,在下觉得好奇。”
思卿想了一想,看看萧绎,又看看昏沉的程瀛洲,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淡淡道:“我长于民间,会些防身的本事罢了,照着这位程先生,还差十万八千里。至于通医,那可真不敢当,只愿万一医坏了人,你们不要见罪于我。”
萧绎和沈江东都十分关系程瀛洲的伤势,萧绎听了思卿的话,又去探程瀛洲的脉息,觉得已趋平和,于是笑道:“姑娘太自谦了。”
思卿忽然郑重起来:“家师姓傅,讳临川,是终南派的俗家弟子。不瞒诸位,那位老匹……我那便宜老子虽没见过对我有养育之恩的的授业恩师,却因为一些缘故,和我的授业恩师不对付。今儿我替这位程先生医伤病,帮你们遮掩,不图其他,但求你们不要将我的路数说出去,好么?我有隐衷,不能多言,万望理解。”
沈氏兄妹听了思卿的话同时皱眉,萧绎听了眉心微动,道:“姑娘请放心,我自不会多言。”
沈浣画看看萧绎,又看看思卿,忽然想到了什么,上前一步,现在二人中间,问萧绎:“三哥打算怎么办?”
萧绎看了看程瀛洲道:“若他好转,我们先回南山芷园。”
沈氏兄妹都知道南山芷园在南城门外的南山上,与南苑只有一座城墙之隔,也是萧绎瞒着太皇太后与端王建起的亲卫的联络之所。
思卿道:“我方才问过了,老管家说这儿的囤里药材不全。不知您的下处有没有好大夫,有没有药库?”
萧绎皱眉摇头:“都没有。”
沈浣画道:“芷园离城里很近,可以进城去取药,只是……”只是别被有心人盯上。
萧绎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于是说:“那倒也是。”说罢目视沈浣画,意思若回了芷园,自己自有办法。
思卿听了对沈江东道:“舅爷去看看外头是不是消停了,端王府有没有在官道设卡。”
萧绎冷哼:“量他不敢。”
沈江东长揖道:“还是去看看,以保万全。”
思卿给程瀛洲起了针,老管家煎了第二副药来,霞影接过又服侍程瀛洲服下。思卿点住程瀛洲胸口受伤处的数个穴道,又从裙边解下一枚打籽绣的荷包打开,取出一枚安息香丸,让霞影点燃放在程瀛洲身边。
沈浣画打了个哈欠:“你还随身带着这个?”
“我总是难以入眠,所以随身带着。”思卿答。
这时沈江东回来道:“我瞧过了,现在外面没有人。”
萧绎看着程瀛洲问思卿:“他移动真的无碍么?”
沈江东急道:“要么三爷先回去,我们且照看老程。”
思卿道:“他必须走,若是死在这儿,你嘉国公爷怕是不能安坐于此和我说话了!”说着叫老管家来,“我看后院儿还有匹老马,还有旧车,你去套上。”
老管家应了。
萧绎也说:“一同往回走,我们往南,你们从西城门进,天黑走路也不显。”
思卿靠着门板,灯影里面面容有些模糊,耳边的碧玉蜻蜓坠儿轻轻晃动着:“正好有两辆马车……”说着忽然听见了什么,从发间结珠网巾上拔下一根钗子走出阁门用力一扬,片刻后只见思卿拿着一只重伤挣扎的鸽子进来,那鸽子腿上有竹筒,思卿摘下竹筒,顺手拔下鸽子身上插的三足钗,将鸽子一扔,沈浣画连忙接住了,掏出手帕给它包扎,怜爱地抱在怀里:“好妹妹,你截人家信鸽做什么?”
谁知思卿读了竹筒里的纸条面色大变,将纸条丢给沈浣画,惊呼“不好”,忽然跑出阁子往后院去,萧绎竟然站起身随思卿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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