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听风楼里听说书
他要用自己的心头血将她变成妖,这样她与孩子就都能活,哪怕她事后会怪罪自己,会痛不欲生,他也要这么做。
“我真的好饿,你快去吧,去吧!”俞漫不断的推搡着他,希望他赶紧离开这间屋子,不是因为饿,而是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口中又猩又苦,他要是再不走,她便佯装不下去了。
“好,我这就去。”江雨在她额间轻吻了一下,又对她淡淡一笑,转身时,笑脸瞬间僵凝,心中凄苦酸涩。
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他背靠着木墙,听着屋内传出的急咳声,眼中再次模糊起来,透过窗户,他清楚的看见漫儿瑟栗在床榻上,手中锦帕上咳出的鲜血尤其刺目,他紧攥的拳头松松紧紧,犹豫再三,最终也未踏进房门去关心她一句。
漫儿故意遮掩,便是为了让他放心,他不忍亦不能去安抚她,因为这样只会加剧她的痛苦,也只有将她变成妖,才能一劳永逸,往后余生,她都不会再痛苦了。
一个时辰后,江雨便抬着食案步入了木屋内,食案上除了一盅酥蜜粥外,还有一碟精致的红豆糕,红豆色深,他将心头血混入其中,漫儿便会毫无察觉的吃下去,若非如此,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骗她喝下自己的血了。
俞漫着一身米白色轻纱裙端坐在妆台前,轻含唇脂为自己梳妆,听闻江雨的脚步声响起,便立马起身走了过来,她虽身怀六甲,却依旧体态轻盈,为了掩饰自己的面白如纸,小脸被抹上了一层霞粉,唇红齿白,妆浓而不妖,美得摄人心魄。
一步一风情,一颦一笑百媚生,江雨将食案搁置在木桌上时,她便抱着他的胳膊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红唇印,小手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瓷盅,那如绿玉般透亮的酥蜜粥甘甜扑鼻,光闻着便觉得十分甜腻。
她其实并不喜甜,喜甜的那个人一直都是季暖,江雨伤害季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她却选择了留在他身边,她不是后悔,只是觉得自己愧对了季暖的信任,但她并不愿说破,便持着汤匙搅动着酥蜜粥,作势便要开吃。
江雨却在这时拿起一块红豆糕递到她唇边,笑道:“红豆素有相思豆之称,入骨相思红豆糕,漫儿尝尝味道如何?”
俞漫不疑有他,张口去咬时,胸腔再次充斥着恶心,她一把将他推开往屋外奔,掩唇急咳一阵后,又是一摊猩红落于锦帕之上。
江雨便再也无法淡定,抢过她手中的锦帕,只看一眼便已让他痛彻心扉,他紧紧将它攥在掌心,眸中的泪滴悄然滑落,口中呢喃着“漫儿、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该死!”
如是言着,便扬起巴掌往自己脸上扇,俞漫及时制止他的动作道:“傻瓜,我没事儿,不过就是受了点风寒,犯了咳疾而已,血还可以再生,吐出一口也没什么的,走吧!去吃饭。”
她拉着他的手往屋内走,又抓着一块红豆糕递到他唇边,笑道:“这红豆糕我闻着有些不舒服,不如你吃吧,我就吃那个便好!”
江雨接过她手中的糕点又搁回了蝶盘之中,他没再强求她,而是亲自盛好一小碗酥蜜粥递到她面前,牵强笑道:“那你多吃点酥蜜粥,这个对你特别好,滋补养颜。”
俞漫点头持着汤匙舀了一勺放入口中,香甜软糯,味道极佳,只是这依旧掩盖不了内心的苦涩,她吃着吃着突然间眼泪便砸落在了碗中,她承认自己贪心了,跟江雨相处的十多日,是她有生以来最放松,最舒心的时候,她突然好想就这样跟他过一生,可她没剩多少时间了,他的一生还有无数个十年,而她或许连十天都没有了。
“漫儿、怎么了,不好吃吗?”江雨的声音透露着急切与心疼,还有些坐立不安,这是十多日来她第一次流泪,他的说辞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便更不知该如何劝慰她,只是拉着她的手又言“不好吃我们就不吃了,你想不想出去,这里是越阳的地界,你已经在这里待了十多天了,一定很枯燥乏味,我带你出去看看。”
俞漫伸袖拭去眼泪,又换上一抹浅笑,道:“没有,真挺好吃的,还是不要出去了,外面太危险了。”
“危险的是他们,我可是血魔,除了你,没人能杀了我。”江雨虽是言之凿凿,但其实他早就知道俞远洋苏醒之后,便将他的软肋透露给了子间,那仙杀令上除了他的画像还具体描述了他掌间的心火,声称毁其右手方可诛其身。
俞远洋更是亲自书写了罪己诏向全长屿乃至全天下做出致歉,表示自己无能愿意以死谢罪,但最后又在子间与长屿百姓的共同劝慰下,留下了一命。
为了颜面也为了俞漫的安全,他命令弟子们谎称俞漫是被江雨挟持带走的,他的原话是“血魔诡计多端,先是藏匿唐氏四年,后又混入暮溪一年有余,他还设计娶了我的女儿,漫儿发现他是血魔后,便被其关进了魔画中,漫儿几次三番刺杀未遂,最终忍辱负重得知血魔的右手便是他的软肋,只有毁其手掌方能诛其身,是我俞远洋无能,长屿被魔族攻占,无数百姓惨死在魔族那群畜生手下,我知道了血魔的软肋也未能及时将他诛杀,还连累漫儿被他劫走,我愧对长屿,愧对天下,我俞远洋愿意以死谢罪,只求今后大家诛杀血魔之时,能放过我女儿,她是无辜的。”
俞远洋态度诚恳,加之暮溪与血魔大战那日,百门亲眼目睹俞漫刺伤了血魔,血魔也出手伤了俞漫,大家便对他这番半真半假的话深信不疑,所以那仙杀令上只有江雨一人。
不过这些,江雨早就不在乎了,他是否被追杀,漫儿是不是被他挟持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二人心中了然即可,他甚至庆幸俞远洋没死,他能为了保住漫儿将所有的过错都算在自己头上,证明他还不算太蠢。
“江雨、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别再滥杀无辜了,还有宋忘尘,他逢妖必诛,并不仅仅只是针对你,千年发生的事他肯定都忘了,若是有朝一日你们再见面时,你能否放下仇恨饶过他,他是季暖的相公,我不想你伤害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就当是为了我,放下仇恨,也放过你自己。”
俞漫说这话时语气十分小心谨慎,这几日她从未提及过枫林以外的事,她怕自己一旦将他心里的伤疤揭开,他会再次情绪失控去对付百门中人,但她今日不说,或许以后都没机会再说了。她其实并不敢奢望江雨能为了她放下对世人的仇恨,但若是有一天她死了,江雨一定会再次疯魔,她不愿他们父子相残,更不愿季暖牵连其中。
令她意外的是,江雨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她了,他言:“我会放下仇恨,放下过去,我的身边有你就足够了,至于宋忘尘,他若是不来找我麻烦,我也懒得理他,季暖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从一开始,我对她就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后来她与宋忘尘走到了一起,我也被仇恨左右而利用了她,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无论今后发生了任何事,我都不会再动她了,我知道她对你很重要。”
他抚着俞漫的小手,眼里心里都只有她,见她眼中泪花闪烁,又急忙将她揽入怀中,笑道:“放心吧!那仙杀令上只有我一人,我出去只需改变面容即可,不会被人发现的,但是我的漫儿美得勾魂摄魄,我怕别人见了会垂涎你的美色,所以你得带上这个。”
江雨将白色的面纱为她绑好,又换了另一副面貌,此时的他肤色暗黄,面容中等平庸,但那含笑的眉眼却依旧让人见之不忘,如沐春风。
俞漫微微一笑,与他十指紧扣着出了木屋,她对尘世并无太大的留念,只是不忍拂了他的一片心意,更因为这是他们史无前例的一次携手入红尘,也终将会是最后一次。
但她并未表现出任何悲凄之色,一路上都是笑意秧然的同江雨讲个不停,讲一些她小时候的事,以及小时候想做又没做过的事,二人谈笑间已出了枫林,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镇上,这里离越阳较远,也不用担心被秦氏之人发现从而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江雨刻意带她绕过了贴有仙杀令的木榜,但仙杀令贴得满墙都是,俞漫还是看见了,父亲会将江雨的软肋公诸于众本就是她意料之中的事,只是他为了包庇自己而欺骗天下人,的确让她有些意外,心里也多了些自责,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她本就时日无多,是被挟持,还是叛离仙门都不再重要了。
周围的行人熙熙攘攘,吆喝声叫卖声不断,但俞漫并没有心思多作停留,飘忽不定的眸光最终停在了一间名为‘听风楼’的酒楼上,唇角勾笑道:“走,去看看!”
她来听风楼自然不是为了喝酒,而是为了听人说书,这里她以前来过一次,有个说书先生声称自己是江湖百晓生,专挑一些仙家近况进行说解,她想要知道百门的近况,给够钱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