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此番错过必是一生之撼
程筱柔是跟着木荀前来取药的,他们谈及了宋忘尘依旧昏迷不醒之事,以及魔族在百门肆意挑衅之事。
季暖能听出师姐的声音沙哑无力,她也能想象到师姐在她留信离开后会很伤心很自责,可她真的别无选择了,她还是不能去见师姐。
四日后,木然告诉她宋忘尘已经清醒过来且双眼复明了,但同时魔族也攻到了暮溪小镇外,她惶恐不安心如悬石,好在第二日,暮溪战胜了魔族。
木荀便是在此时收到了子间的传信,让他前去长屿为重伤昏迷的俞远洋诊治,木荀便叮嘱木然要好生照料季暖,且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她藏身于清幽阁之事告知他人,随后便带着两个弟子火急火燎的往长屿赶去。
之后的日子里,木然每日为季暖送吃食,或者送药时,她都只会问“宋忘尘他怎么样了?血魔呢?”
每日得知宋忘尘安然无恙,江雨不知所踪时,便是季暖最放松的时刻,但今日木然到现在都没有带来任何消息,她真的好怕,她怕宋忘尘与师姐他们已经找到了江雨,她不愿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担忧、惶恐折磨得她控制不住自己失声痛哭起来。
瑟栗的痩削身影扶着门沿缓缓起身时,蒙眼的轻纱已被鲜血浸透,血滴滑落在她煞白的小脸上,显的极其凄楚可怜,她的伤口本该早就愈合了,可即便是医仙木荀,能治愈的也只是外伤而已,她心里的伤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以至于她控制不住自己老是哭泣,那伤口也就迟迟没能愈合结痂,每当她难过泪流时,流下的便是一滴滴血泪。
季暖一手拄着剑,一手摸索着探路,虽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但她依旧没能适应黑暗,没走多久便踢到了妆台前的木凳上,足尖传来钻心的疼,疼到她拧眉泪流不止。
当疼痛逐渐减轻时,季暖就势坐下,她将念尘搁置在妆台上,两只小手四下摸索了好一阵才摸到了一把木梳,随后便开始持起木梳为自己梳发,可那发丝就似与她有仇一般,没梳理两下便打结了,她烦躁的拉扯着,自嘲道:“季暖、你怎么会这么没用,没有了宋忘尘,你竟连束发都不会了,你就是个寄生虫,是个废物!”
话毕,木梳已被她扬手扔出了窗外,极度的心绪不宁使她近乎崩溃,小手再次四下摸索着,她在找寻剪刀,要将这三千烦恼丝通通剪去,这样便不会再有烦心事了。
但最终她也没能寻到剪刀,因为木然怕她不小心伤到手,除了她的剑,所有的利器都被收走了,这妆台上除了刚才那把木梳,就只有一个铜镜以及一幅画卷。
这幅画便是乾坤画,季暖离开清律堂后又找到了乾坤画,并将它带到了此处,她知道自己走后,宋忘尘一定会向唐肆言问起她回家的路在何处,所以这幅画她只有带走,宋忘尘才能真正的死心。
“季暖、宋师兄从魔域回来了,完胜归来,以一剑引流将魔域完全隔离在世间之外,从今往后,魔族永无翻身之日,怎么样?开心……吧!”木然隔了老远便蹦哒着将宋忘尘的消息告知季暖,他之前缠着前去魔域的师兄们打听宋师兄除魔之事,听得津津有味,这才来得晚了些。可前脚刚踏进房门便从铜镜中见到了那个血泪满面的纤弱身影,脸上的喜悦瞬间僵硬,他缓步上前低声劝慰道:“你、你别哭了,你的伤口又流血了,宋师兄都已经平安归来了,我现在就去将他找来,让你们夫妻团聚。”
木然急匆匆的转身时,季暖已拉着他的衣袖哀求道:“不要去,木然你不要去!我这个样子绝对不能让他看见,我不想成为他的累赘,请你务必将我留在此处之事继续隐瞒下去,不然我的真不知道自己还能藏到哪里去?”
“为何一定要藏?你是为了救宋师兄而瞎,他不会介意的,你知不知道现在全暮溪的人都说你是个见异思迁的白眼狼,你明明就是牺牲最大的那个人,为什么非要背负这些莫须有的骂名?”
季暖苦涩笑道:“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会明白的,总之你记住,你从来就没有见过我,我也从没来过清幽阁,就让他以为我抛弃了他就好。”
木然还待再言时,门外突然躁动了起来,他急忙躲在房门处张望,便见那晒药的一个小师弟拦在了血魔面前,怒道:“你是何人?怎的如此无礼打翻了我的药材?”
暮溪虽设有结界,但对江雨来说却是形同虚设,但他并不想攻破结界引起他人注意,于是便持着竹峰尊长玉令以瞬移之术到达了此处,却也正巧踩上了这小药童捯饬的簸箕,里面珍贵的黄精通通被打翻在地,他并不愿多生事端,但他怕漫儿等不了太久,便厉声喝道:“木荀呢?让木荀出来见我,否则我就烧了这药王峰。”
此言一出,那几个小药童全都围了过来,其中个子最高的少年指着江雨怒骂道:“你这人好生狂妄,别以为师尊没在,药王峰就好欺负了,师弟们,揍他!”
这几个孩童从未出过药王峰,也不认识江雨,更不知道什么血魔,只是觉得此人太过张狂,又打翻了他们的药材,便想着教训教训他,毕竟他们人多势众。
可江雨根本没有那个闲工夫陪他们几人瞎耗,未作多想便一剑刺入了那少年的胸口处,挑眉怒吼道:“你们若是不想死的话,就告诉我木荀在哪儿?”
“师尊、我们也不,不知道!哇……”他们都只是孩童而已,眼见同门被杀,早就吓到浑身颤栗着嚎哭起来。
长屿除了俞远洋重伤外,还有许多百姓也伤重不起,以至于木荀至今未归,而师尊的行踪他们几人根本就无权过问,所以是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
“既然你们不要命,那我也没必要手下留情了。”江雨却觉得他们是在说谎,怒不可遏时,再次持剑杀了一个孩童。
“江雨,是江雨!”季暖一听到江雨的声音便从木凳上弹了起来,不管不顾的往前冲,她要亲自问问江雨,他究竟知不知道宋忘尘的身份?
若是他不知情,她便将自己与忘尘的身份告诉他,制止他再次犯错,今日若是错过了,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
可她还没走几步便被木然以银针刺入了风府穴,他以为季暖是因为痛恨血魔,要以卵击石找他拼命,所以他只能弄晕她,毕竟血魔惨无人道,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宋师兄的人,他拼了命也得护着。
木然将季暖扶回床榻后,又拿起了妆台上的画卷,与血魔大战那日的情景他虽未亲眼所见,却也从汝沁汝沐她们口中知道了个大概,这两姐妹可没少在他面前抱怨季暖,说她白眼狼没良心之类的话,他几次三番都差点没忍住为季暖打抱不平,但一想到师尊的嘱托,最终还是作罢了。
他知道这幅画是血魔的,于是便拿着它冲到了院中,高举着画怒道:“血魔休要滥杀无辜,师尊他老人家的确不在清幽阁,你若是还想要这幅画,就跟我来。”
话毕又疾奔出了清幽阁,往天桥处跑,他知道血魔心狠手辣定不会受他威胁,唯有以身为饵引他出来,再将画从天桥处扔下,趁他飞身捡画之际,跑去松峰找人前来将他一举歼灭,方能有一线生机。
只是木然低估了江雨的能力,这才刚跑出清幽阁没几步便被江雨飞身拦下了去路,阴狠的目光飘来时,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但还是故作镇定道:“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撕了这幅画。”
“给我!”江雨怒吼出声时,灭世已举至与肩同高,他本不想再杀人,但这些人老是与他作对,他忍不了那么多。木荀没在清幽阁,乾坤画却在,这未尝不是一个转机,乾坤画中的时间是静止的,他可以先将漫儿带入画中,再行寻找救治她的办法。
木然知道自己的动作肯定比不过血魔手中之剑,于是便用力将画卷掷了出去,然后疾步往天桥冲去。
江雨飞身刚接住了乾坤画,便觉身后一道狠厉的剑气呼啸袭来,闪身侧避后,地面的青石已被剑气震得四下狂舞,抬眸便见一袭青衣的宋忘尘双手持剑立定于天桥处,他剑眉深拧,孤傲绝尘的脸上满是怒意,却并未如传言一般以黑布遮眼,凌厉的眸光似乎带着将自己千刀万剐的狠绝,江雨并不想与他动手,便以瞬移之术离开了此处。
宋忘尘来此是为了向木荀寻一个答案,他诛杀了魔王朔恒之后,的确想去魔宫将那败逃的魔兵一锅端,最后没去不是因为听了程筱柔的劝阻,更不是因为惧怕魔宫的重重机关,而是那时他正巧听见一个小女孩在摇晃着她死去的母亲,嘶声力竭的哭喊着求助。
蓦然想起季暖那时强行拉着他的手覆盖在了月牙儿的小手上,对他言:“你看,月牙儿并不可怕,反而很可爱不是吗?”月牙儿也是用极其软萌的声音唤他一声哥哥,问他会不会帮她寻找娘亲,他点头应允了,因为季暖,因为月牙儿,他对妖魔的憎恨也逐渐减少了许多。
宋忘尘这才幡然醒悟,小暖是这世间最善良的女子,即便她真的要回到未来,也肯定不会在他最软弱无助的时候抛下他,她如此匆忙留信离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或许与他的复明有关,心里逐渐明朗时,他扯下了蒙眼的黑布。
这时,他方才督见百门众人早已杀红了眼,那手中之剑已经对准了魔族的普通百姓,一个个魔族百姓接连倒在了鲜血铺洒的黄土之中,他惊觉到百门此举与滥杀无辜的妖魔毫无区别,但这种时候劝说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于是他持剑劈下了火山,逼得百门众人退出了魔域,也将魔域永远隔绝在了世间之外。
宋忘尘马不停蹄的赶回暮溪后,便去了梅峰,去了南院,还去了思过崖,只是都未曾寻到她,最后他将目标锁定在了清幽阁,如果他的猜测没错的话,小暖一定是藏在了此处,但眼见血魔拿着魔画逃走,他又怀疑小暖已经被他再次收入了画中,于是便急忙御剑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