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原来你喜欢误杀
是的,23岁“高龄”的许愿,还是处女。
这对许愿来说,是极有挫败感的一件事,这种挫败感还无法言说。那个出租车司机没有描述他老婆是怎么骂的,但从“老娘们”这三个字她猜不外乎辱骂对方“老”、“没人要”、“瞧你那德行”、“我男人才看不上你”……即使一个女人什么都有,只要没有男人,那一个什么也没有但是有男人的女人也会觉得自己有资格瞧她不起——“我可是有男人要的”。许愿认为这种逻辑十分傻逼,但是傻逼一向不会自己闭嘴,不想被傻逼攻击,最好不要暴露自己没有男人这个事实。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文艺作品里所有的女主角都在寻找爱情——爱情,可以保护女人不受同性的伤害。
许愿很势利。上初中的时侯,她的“势利”已经初现端倪,她喜欢好看的人,喜欢聪明人——其实大家都喜欢聪明人的吧,只不过别人是喜欢,而许愿是只喜欢。
也破过例。同班有个男生长得像混血儿,肤色很深,头发是自来卷,他很厌恶自己的头发,总是剃得尽可能短。他父亲是驻外外交官,开始大家想当然地以为他妈妈是外国人,待到开家长会时发现他妈妈也是中国人,就开始有了点流言。夏天上体育课,众人晒得流油,体育老师送中暑的学生去医务室,剩下的人伺机躲到树下,有人起哄让那个男生唱歌,他唱了一首张国荣的《追》。虽然是学着粤语的发音,词儿还是能听得八九不离十,林夕的词一向是情根深种、相思入骨,小女孩子们哪禁得住,身上热,心里又燥,手脚仿佛多余的不知放哪里好,只管胡乱地你推我我挤你,叽叽咕咕好像一窝鹌鹑。许愿被挤得很是不耐烦,拧着眉头躲,抬眼却迎上了男生的眼神。后来许愿再没见过谁的眼睛能亮到那个份上,仿佛在燃烧。她的心就像靠火太近的纸,被热气托着在半空没着没落的,然后中心一点焦黄快速晕开,火舌卷起,舔舐过的地方是一片空,那空越来越大,充盈了整个身体,然后在溢出来的瞬间破灭,破灭引起的巨大吸力让外界的声音一股脑地涌入,震耳欲聋,仿佛全世界的知了都在那一刻大叫“知了!知了!”一个女孩注意到许愿的异样,大声喊:“不好了!许愿要晕过去了!”正好赶到的体育老师让大家后退,一迭声问许愿:“是不是低血糖?要不要吃糖?”不知道谁的热手递过来一块糖,没进嘴已经化了,糊一嘴,许愿嘟嘟囔囔地说:“太甜了。”
不过许愿没来得及和那个叫左越的男生有什么。对待成绩差的学生,学校为了保证升学率,一向是在初三之前就劝其转学。
对此最高兴的应该是许愿的妈妈,虽然她完全不知道有这么件事。许母一直没想好如果许愿早恋她该怎么办,然后发现老天帮忙,她虽然担足了心事,但最后居然不用面对这等棘手事。
许愿上高中的时候,远在美国的德鲁·巴里摩尔拍了一部叫《与男孩同车》的电影,这部电影并没有在中国放映,但就那么巧,许母的好朋友喜欢肉嘟嘟的德鲁,她的丈夫就自己翻译并制作了中文字幕,然后被许母当作青春期性教育片借来给许愿看。这是一次非常成功的性教育,许愿对和同龄人恋爱完全丧失了兴趣,她想饭是屎的小时候,那些popularboy谁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德行。
许愿考上大学那年,纽约大学一项针对大学生性行为的研究有了结论:大一新生中,使用避孕套比例最低的恰恰是那些母亲学历高的孩子,而大四无保护性行为的几率可能是大一时的两倍。这让许母很忧愁。当然这忧愁最后也被证明没道理,直到毕业许愿也没找到她渴望与之上床的人。
许愿某次跟苏苏聊起她的“无情”生涯:“真怕老天到我老了才把我男人给我。如果不能在最好的时光拿下和被拿下……”她抬头望天:“f××kyouverymuch!”
苏苏叹气:“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粗鲁。”
许愿眨眨眼,无辜地说:“你不觉得这么说话很有江湖儿女的感觉?”
“是很江湖,像卖人肉包子的。”
苏苏初识许愿的时候,压根儿不信许愿没异性,因为“不像”。她以为许愿不过是装腔作势,大家都是女的,这点儿猫腻都懂。等她进化成许愿的闺蜜,不由得恨铁不成钢,戳着《生活画报》上的一篇专栏文章让许愿看:
睡多少男人才值?
零=白活了
一=亏
二到三=传统
三到五=正常
五到十=够本
十到十五=有点忙
十五到二十=有点乱
二十到三十=有点累
三十到五十=过于开放
五十以上=完全瞎掰
她重重地戳着“零=白活了”那句,像在上面加了一个又一个叹号。
许愿的关注点却在别处。“文章写成这样也行?三分之一引用洪晃的话,三分之一押韵的废话,剩下三分之一是标点。女专栏作家的门槛也太低了,有男人就敢谈教育,有孩子就敢谈科学,会做饭就敢聊医学……”
苏苏打个响指提醒许愿不要跑题,“你说像你这样的……”
许愿闻言差点流泪,她以为苏苏要说的是“像你这样的好姑娘”,早有前辈说过“当女性朋友很诚恳地夸你是个好姑娘,你就可以去肯德基买个双层汉堡庆祝一下你不美这个事实,如果有女性朋友很诚恳地说‘我要是男人就追你’,那你应该买个全家桶庆贺一下你没有女性魅力这个事实”。
许愿并指如刀作势欲砍苏苏,“你要是敢说‘我要是男人就追你’,我就……”
苏苏嗤之以鼻:“我要是男人,当然追梅根福克斯,看看人家那腰!那胸!就是皮肤不太好,我觉得她应该换个粉底。”苏苏是《生活画报》的美容编辑,职业病一犯也开始跑题。
许愿低头看看自己的A-CUP,并不觉得小是个问题。
“要不相亲吧?”苏苏支招。
“不要!!”
苏苏被许愿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WHY?!”
“相亲是以结婚为目的。”
“什么意思?你是以耍流氓为目的?”
“我是以坠入爱河为目的!相亲怎么坠?推吗?那是谋杀。”
“原来你喜欢误杀,”苏苏以过来人的口气说:“其实就那么回事。”
许愿反驳:“那是没找对人。”
“什么叫对?”苏苏有点儿不快。
“就是,我必须得认出他来。”
“您能不能受累形容一下?”
“干柴烈火。”
苏苏倒下抽搐,“你能不能正经点?”
许愿也很苦恼,为什么她认真的时候,总没人信呢?是她表达有问题?她试图进一步阐述:“嗯,孽缘……”她看到苏苏不认同的表情,只好承认:“听着是不太显好哈。”她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换成武侠小说里的说辞:“就是一见到,胸口如遭重锤……”
苏苏再次倒下,倒下的时候脸正好压到《生活画报》,她忍不住又看了一遍,随口问许愿:“喂,你的理想是多少?”
许愿指了指“一=亏”,又飞快补上一句:“或者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