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内奸

而这两天的漕帮，在郑天浩的一番整顿之后，逐渐安定下来，底下的帮众们看到了自己敬重的大当家回来了，像找到了主心骨，再也没有六神无主的惶恐了，漕帮的运转也开始正常了，似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可这只是漕帮下层，实际对于漕帮的上层来说，根本的问题还是如何凑齐漕粮。可这个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无论是郑天浩，还是各分舵舵主都清楚，如果不能按时准备好漕粮，漕帮要度过这个难关，谈何容易。

究其根由，还是万历四年江南欠收，江南五府在白粮（白熟粳、糯米、粗粳米的统称）征收中就面临产量不足的现实困难，但作为供给宫中和京城官员的粮食是不容有失的，各地官府和粮长们想方设法，从百姓家中，富户仓里总算凑齐了数目，交付给了漕帮，就等着运到通州，交给通粮厅。

谁知漕帮从苏州起运至常州段时，不知何故，四艘运粮船竟相继失火，致使总计一万石白粮烧成黑灰没于江中。漕运总督王宗沐震怒，要求杭州府衙彻查漕帮，又有张鲸、萧玉等人落井下石，这才使得郑天浩从武汉回到杭州总舵尚不及查明因由，便被缉拿入狱，之后景贤忙于解救师傅，查询粮仓失火一事也就搁置了下来。

现在，郑天浩稳定了帮众，重新聚拢了人心之后，摆在面前的两件事便是：一是凑齐白粮，二是查清漕船失火缘由，可这两件事到目前竟都没有眉目。

此时的杭州府辖内已找不到百石白熟粳米，更何况现在是万石，一时间可真是愁煞了郑天浩等人。

然而这世上的事，往往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当郑天浩想要再查粮船失火之事，要召回杭州分舵舵主窦威的时候，那窦威却已不知所踪了，而此前他还在苏州主持事务，但郑天浩派人去苏州接他时却不见了踪影，景贤得知消息就急急忙忙报于师傅。

郑天浩原本已经意识到粮船失火必有内情，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窦威竟会参与其中，他可是随同自己一起打江山的漕帮元老啊。可如果不是他，为何在这个关键时刻他竟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消失不见了呢？

当懋修和阿岩来到漕帮总舵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因为此事而怒发冲冠的景贤和满腹愁忿的郑天浩。

细问之下，得知了缘故，懋修一边梳理着思路，一边说道：“伯父，四弟，不知那窦威是一人消失，还是全家都不见了？倘若失踪的仅是窦威一人，恐怕已是凶多吉少，若是全家都不见了，那内奸十有八九就是他了。”

这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懋修一席话让景贤眼前一亮，马上说我去问问，说着就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将一个汉子拉了进来，却是去苏州接窦威回总舵的头目李四。李四不知何事，他正在马棚中喂马，就被二当家拽到了内院，看到了堂上不怒自威的大当家，还有两位贵家公子，心里便有些惴惴不安，手脚也不知如何摆放。

懋修见他如此，忙道：“你无需惊慌，只是有些事要问你。”

“李四，张公子问你什么，你如实说便是。”郑天浩语气郑重的吩咐道。

李四这才放下了心，在张懋修的提问下将自己在苏州分舵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那窦威的妻妾子女就住在苏州总舵不远的一处三进宅院之中，当日李四见到窦威转交了郑天浩亲笔书信，窦威看信之后脸色阴沉，只说让李四下去歇息，自己收拾好之后再启程。

大当家本是让他见到窦威之后立即启程的，可窦威如此说，只是漕帮总舵一个小头目的李四哪敢说什么，自然应允。谁知左等右等不见窦威回来，他这才急了。总舵找不到人，便寻到了窦威的家里，谁知窦家竟然已是人去楼空，只有一个老苍头守着门户，窦威的家小竟一个都不见了。李四这才知大事不妙，急忙赶回杭州，报于景贤，谁知景贤一听窦威不见了，方寸大乱，来不及细问便跑来告诉师傅，刚好让懋修与阿岩遇上。

听到窦威全家消失，几人都意识到这窦威必是内奸无疑了，郑天浩是又愤怒又伤心，想不到熊雠的话果然应验了，还是应验在自己最在意的老兄弟身上。

懋修急忙安慰道：“伯父，这窦威跑了也是好事，至少我们清楚问题出在哪，这样查起来也就有了方向了，不至于两眼一摸黑，无处下手。”

“子枢，你且说说，当下该如何处理？”郑天浩也知道现在愤怒无济于事，可现在他心思烦乱，也没有头绪，便向懋修问计。

懋修也不推辞，直言道：“当务之急，是派人接掌苏州分舵，一方面稳住局面，一方面查探事情真相，我想苏州分舵必有知情之人，这么大的事，窦威一人绝对办不了，必有帮凶，现在窦威跑了，其他人可不见得也跑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郑天浩本是睿智之人，只是心伤兄弟阋墙，才失了方寸，此时懋修的话立即让他有了主意，沉吟一下，说道：“子枢，我想让景贤去苏州，你看如何？”

“好，景贤身为漕帮二当家，去往苏州分舵，必能震住一方骁兵悍将，懋修自然赞同，只是心中还有些疑虑，景贤身份是够了，但查案子可不是光靠身份就能办成啊！只是漕帮现在可让他们放心的也只有景贤了。

正思索间，郑天浩又道：“俗话说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你与景贤份属兄弟，现在景贤独赴苏州打虎，还需你这个兄长帮衬，伯父厚颜，就请子枢陪同景贤前往苏州，查明案情。”

懋修没有想到郑天浩在这儿等着他呢，见其一脸笑意，而景贤已兴奋地抓着懋修的手臂大喊“好极了”，他还怎能拒绝，只好点头应允。

郑天浩又叮嘱景贤，苏州事务，一切以懋修意见为主，也就是景贤在明处冲锋陷阵，而懋修于幕后运筹帷幄，一定要把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懋修还待推让，景贤却已大声应是，对别人景贤或许还有些傲气，但对三哥懋修他是心服口服，师傅的这番安排正和他意，自然是满口答应。

事情紧急，懋修、景贤还有阿岩也不耽搁，即刻出发，赶往苏州漕帮分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