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容暄应付六哥也觉得吃力,加上自己层层心事,想起这事竟让容卓知晓,再同皇帝见面叔侄也是尴尬。当夜便没有过来。
只至第二日午间,仍不见小皇帝起身。容懋心道小表弟耍性子也不是这般耍法。他在京里日日要早起上朝,擅自出京也是件祸事,他再这般泼赖,真想讨打了不成。想了想只得冒犯,前去叫他起身。
小皇帝蜷在被子里,仍旧是昨日那个姿势。容懋心生警觉,抢上前掀开被子,只见被下一人被捆成个棕子,嘴里狠狠塞着一团软布,丝毫动弹声张不得。惶惶然张着眼,流了满脸的鼻涕眼泪。不正是小阮还能有谁。
容懋做事仔细,钶笕便住在另一边院子,自有眼目盯着,昨夜便未有小皇帝的动静传来。暗想他大约赌气跑出去。悄悄加派人手去找,一边着人去通报两位皇叔,又查问各守卫,昨夜值勤巡街各队人马。
原想小皇帝不过赌气离家,总也还在城里头。谁想左右一查,竟问出大约有万余人马,挑着夜静三更之时,悄悄穿城而过,直投塞外而去。不能怪守卫不周,这原是锻城府尹亲自放的行。军马是附近嘉靖关悄悄调过来的墨甲铁骑,领有兵符密旨。带兵的亦是嘉靖关要将。其间还有本营秦桫引了一队人马带队,秦桫便是那日得了小皇帝恩准赐马之人。守卫只道是军机要事,自不干多嘴,一干事宜竟教他做得滴水不露。
这几个消息一前一后,几乎同时传到两位王爷那里,容湛满脸阴沉,容暄又气又恼,早白了脸。
刘府尹闻讯也赶过来。原本当日小皇帝去讨要宅子时,便给了他一道密旨,把一应事情吩咐下来。府尹不知小皇帝私底下是何等泼皮胡闹的性子。只瞧着皇帝奋发端方。甚感激励。
眼见两位王爷脸色。却还是沉着替小皇帝分辩。
“……若等到开春草长,对方未必会如约按兵不动……皇上此计其实不差。先前已探得驻军首领是北离右贤王。此人对离原国君甚是忠心,却又些好大喜功,行事暴虐冲动,早喜掠杀。前几日便派人伪做商旅歌在周围出没。一亘遇离原军士骚扰便弃货而走。如此下来,便可叫对方松懈。北原军士不善山地作战,先寻一处谷中设下伏兵,再以大批货物诱来山中杀之……”
“……我去找他。”容暄气煞。他倒是个聪明的,难道对方就没个脑子,如此冰雪初融的天气,那来的行路商旅。
“……你也不用急。从嘉靖关调兵至此,少说也有五六日的时间。想必他早有谋算,并非是一时意气用事。再者军中善有得力手下,全然可保他平安无事。”容湛阴沉着脸,神色却还镇定。“现在赶去大约也来不及了。”
“……六哥!”容暄神色一愕,怔了一怔。“那也总得把他追回来。”
“今日的事,只当全没发生过,不要向钶笕等人走漏了风声。”容湛还待要再说什么,碍着屋子里其余人等,一时不好开口,看着小玖匆匆而去,转身向着其余人冷冷吩咐。
容暄到时确实是来不及。
不能不说是小皇帝运气,右贤王有了前几次的甜头,看这一队商旅人单势薄,带得大批财物,队中又有美姬数人,起了意,只领了一队亲兵追来,在群山中入了伏。一切也是尘埃落定。
三军将士皆是群情振奋。小皇帝旗开得胜,在他面前抬高了头,扬着下巴,满脸的不知悔改。只是偶尔偷瞄过来眼角露了一丝底气不足。
“皇上。”三军之前,总不能给他难堪。容暄捺了恼怒,一同退出数里,略略摒退了军士,这才在他面前跪下,“皇上闹也闹够了。请随臣回去。”
“朕不回去!”皇上看他脸上不动声色,嘴角绷得极紧,知他是真恼了,但这时候却万万不肯服软。“朕要乘他军中无帅人心不稳之时,一举杀他个片甲不留。若让钶笕闻讯,他定然要出城,半路埋伏人手将他一举歼灭。那时候朕再回去!”
“皇上胡闹!”容暄气极。“皇上现在已惹出不小的事来,若让对方看出破绽。必是两国战事。”
“朕当然想过这一点。用的都是寻常弓箭。沿路痕迹都加于掩饰。自然都是山贼所为。若能一举剿灭了离原这十万精兵,他就是想同朕争斗,也得自己掂量掂量。”小皇帝听他语气严厉,也是又气又怒。“朕不回去!”
“皇上一时意气,可有想过将士生死。双方军士,尚有家人亲眷。如此轻易挑发事端。皇上可有半分自觉?”
“……你就是替他说话!”皇上也是恼了,怔了怔。大怒。“他自己贪财好色,死了也是活该。他们年年觊觎中土,那一个不是想着抢掠杀戮我国万民。凭什么朕不能先抢回去先杀回去!”
讲到后来撅了嘴,几近哭闹:“……他们一个个都是混帐王八蛋,抢人家的东西!朕把他杀了,朕才回去!”
皇帝在人前如此撒泼成何体统,容暄又气又怒,拿他大是头痛。见远远有将士好奇张望。只得伸手掩了他的嘴巴。
“……小叔叔,你不要跟他去!”皇帝掰开他的手,拿泪汪汪的眼看他。“朕不准你帮着他!不准你替他说话!不准跟他去!不准……”
小皇帝抵死不回去,容暄也拿他无法。一行人暂时退回山中安营。
皇帝交代完几名将领,一回头,见容暄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看着他。屏退了帐内其余人,偎了上去,带着七分讨好唤道:“小叔叔……”
看他方才处事应对,沉静稳重,分寸丝毫不差。人后却换了个样子。容暄冷眼瞧了他片刻,轻声开口:“皇上若还认我是叔叔,便就此收手。”
小皇帝闻言,心里一方暗火原就是恼着的。敛袍整色坐正了,只从牙缝里吐出个字来。“朕不!”
他素来位高权重养就的气势,此时发作起来,也是一番威仪气度。容暄心里不自觉便记得他到底是皇帝,也不好如何勉强他。只问道:“粮草呢?皇上这一路军马调动得匆忙。不过军士各带得五日粮草,过了这五日,皇上又打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