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恶报
苏秋漓把锦盒合上，正要继续陪老太君用膳，却见有小丫鬟进来，悄悄在秦嬷嬷耳边说了句什么，秦嬷嬷神色一禀，连忙上前禀告道：“老太君，锦绣阁的下人来报，说二夫人突然间情绪非常激动，把刚上桌的午膳全砸了，而且……”
秦嬷嬷瞅了瞅老太君的神色，见对方并没有打断自己的意思，方才继续道：“而且大喊大叫，吵闹不休，锦绣阁的下人吓坏了，只好前来请老太君做主。”
“告诉他们不许外传一个字，否则严惩不贷。”这般说了一句，苏老太君把筷子往桌上一搁，淡淡道：“漓儿，咱们去看看。”
“曾祖母。”苏秋漓起身屈了屈膝，柔声道：“漓儿突然想起院子里还有点急事要处理，想先回去。”
苏老太君眸光一松，点头道：“也好，晚些时候再过来陪曾祖母好好说说话。”
“是。”苏秋漓再次行礼，恭敬退下。
“小姐，您为什么不跟老太君一起去锦绣阁，那样就能第一时间了解到柳氏的情况了。”出了寿鸾院，雯儿终于把憋了许久的疑问问了出来。
“家丑不可外扬，当家主母得了怪病这样不光彩的事，老太君怎么会想让我一个小辈看到？”
秦嬷嬷说话的时候，苏秋漓一直用眼角余光注意着苏老太君的反应，如果判断无误，此事并不在其预料之内，然而只不过短短片刻就平静如常，可见其性格极其沉稳，绝非常人可比。
所以，她必须要知趣。
“那……”雯儿往苏秋漓身边凑了凑，用小到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呢喃道：“老太君会不会怀疑咱们？”
苏秋漓是有跟老太君摊牌的打算，可既然暂时还没这么做就是时机尚不成熟，这时候节外生枝可不是什么好事。
怀疑？
这样明显，还用得着怀疑么？
且说锦绣阁那边，待苏老太君在秦嬷嬷的陪同下赶到时，柳氏的情况已是好了许多，只安安静静坐在椅中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嘴里有一句没一句呢喃着什么。
若是寻常时候，柳氏见了苏老太君早早便会迎上来行礼，然而此时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半分起身的意思都没有，倒是她身侧的嬷嬷屈膝跪下，语气慌乱道：“老太君，二夫人她并不是有意……”
“你们都退下吧。”苏老太君转身看了秦嬷嬷一眼，秦嬷嬷会意，立刻把侯在厅外的两位府医请了进来。
“你们是谁？要对本夫人做什么？”见有陌生男人靠近，柳氏突然心生警惕，整个人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二夫人，两位府医最近新研制出一个药方，对美容养颜有奇效，只要按着药方调养，可保肌肤晶莹剔透，如少女一般，难道您不想变得更年轻么？”
秦嬷嬷不愧是老太君身边的人，三言两语就抓住了柳氏最主要的需求，果然，柳氏听到美容养颜四字，一双眼睛直往外放光，急急追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奴婢不敢欺瞒二夫人。”秦嬷嬷趁机把柳氏从椅子上扶下来，好声好气地补充道：“只要二夫人好好让府医把脉，今天就可以开始服药了。”
“好，太好了！现在就诊脉！”柳氏一边点头一边豪爽地把袖子往上一拉，竟是直接把手臂递上前去。
柳氏最是自矜身份，若是往常，断然不会做出这种有失体统的行为，苏老太君面色一沉，朝府医点点头，府医这才放心地伸手去给柳氏诊脉。
这一诊便是一刻钟，柳氏的疯病并未到很严重的程度，是以反复多变，过了一会儿竟是醒过神来，只见她疑惑的目光有些茫然地从府医转到苏老太君身上，连忙起身道：“老太君，您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没有事先跟孙媳说一声？”
如此这般，苏老太君更加肯定柳氏的脑子已经完全陷入混乱，也不欲多说什么，只淡淡道：“老身听下人说你身子不适，就过来瞧瞧，现下好些了么？”
“老太君说笑了，孙媳身子可不是好好的，哪里有什么不适？”这般说着，柳氏看向府医的目光满是憎恶，低斥道：“谁允许你们这般给本夫人把脉，真是半分规矩也没有。”
府医知道柳氏指的是手腕上没有搭丝帕，用手指直接接触了肌肤，可刚刚那丝帕明明是她自己扯下去的，可是柳氏明显精神失常，他们就算再委屈也不会跟个病人争辩什么，只垂首道：“二夫人教训的是，是奴才的过失。”
柳氏并非得理饶人的主儿，更何况还有苏老太君在场，冷下脸正要再训斥，却见苏老太君先一步开口道：“二夫人的身子怎么样了？”
说话的时候，她有意无意给府医使了个眼色，能在公侯府邸当差的人自然都不是笨的，府医立刻领会了苏老太君的意思，拱手道：“回禀老太君，二夫人只是这几日过于劳累导致心绪不宁，吃几服药调理一下就没事了。”
“如此，老身就安心了。”苏老太君扶着秦嬷嬷的手站起身来，和蔼嘱咐道：“如今贤儿病着，府中大小事务都需要你来操持，你自该好好保养着。”
“多谢老太君关心，孙媳知道了。”说来也怪，柳氏正常了不过片刻，这会儿又是奇奇怪怪的模样，蹙眉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老太君懒得多说什么，只让秦嬷嬷严令下人们不许外传，便出了阁院。
府医们知道苏老太君要仔细询问柳氏的病情，无需吩咐就跟在其身后回了寿鸾院。
苏老太君到底年纪大了，虽然有辇轿代步，但这一通折腾下来亦有些疲惫，待在正厅抿了口茶，方才道：“到底怎么回事，说吧！”
“回老太君，二夫人……二夫人只怕是得了疯症。”这疯症实在太过奇怪了些，正因如此，才诊了许久，然而症候已成，无论诊多久，结果都是一样的。
苏老太君又没瞎，对这般肉眼可见的症状自是了然于心，只淡淡道：“到什么程度了？”
“以二夫人的脉象来看，精神紊乱应该是有一段时间了，只是之前症状不明显，没有引起重视罢了。”两位府医对视一眼，由另一人继续回禀道：“自古疯病最难医治，若早些时候还好，以二夫人如今的情况只怕……用再好的药物也不过是徒劳。”
两位府医从医十余年，就没见过哪个疯子被治好了，至于像苏秋漓那般突然恢复神智的，只能说是老天庇佑。
“你们照常开方子煎药，对外只说二夫人身体微恙，明白么？”
“是。”两位府医齐齐回应道。
深宅大院里多的是见不得人的秘密，若是连嘴巴都管不住，他们也没命活到现在。
让人送走府医后，秦嬷嬷先一步开口道：“主子，侯爷虽然跟您提起过，但……这似乎太突然了些……”
如今皇帝和宸王都对苏秋漓格外看重，她身上又系着宝藏的秘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也要比柳氏存在的意义重要许多，苏贤不是傻子，很清楚柳氏跟苏秋漓之间已是不死不休之局，与其等柳氏整出无数麻烦再被苏秋漓除掉，倒不如他来动手。
当然，最重要的是柳氏已经察觉到他的秘密，且在暗中偷偷调查，这是苏贤绝不能容忍的，但柳氏到底是柳皇后的亲妹妹，如果突然暴毙，柳皇后必然会追查，所以便比照着之前柳氏对苏秋漓的例子，让她慢慢疯傻掉就是了。
“还不明白么？”苏老太君没好气地横了秦嬷嬷一眼，似笑非笑道：“如今一个个都能耐的很，可见是不把我这个黄土埋到脖颈里的废人放在眼里了。”
“您可不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秦嬷嬷紧张地朝地上啐了两口，转而道：“您的意思，这件事是大小姐做的？”
“除了那丫头还能有谁？”苏老太君幽幽叹了口气，颇有些感叹道：“风水轮流转，，这原本也是柳氏犯下的罪孽，如今遭了报应也算罪有应得，我只担心漓儿那丫头的心思越来越大了。”
“大小姐得皇上看重，若说比之前骄纵些也是有的，但她向来对您敬重依赖，有您看着，便不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秦嬷嬷这般安慰着，转而又是忧心忡忡，“太子殿下本就失了先机，如今见宸王日渐起势，只怕对大小姐也是存了心思的。”
“有话就直说，什么时候连你也学会兜圈子了？”苏老太君不悦地瞥了秦嬷嬷一眼，不等对方继续问，便主动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拦着漓儿去参加太子的生日宴？”
心思被说中，秦嬷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奴婢愚钝，还请老太君解惑。”
苏老太君把玩着手上的佛珠，似笑非笑道：“丞相府自不是什么好地方，可城亲王又何尝是省油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