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八号灵药园

罗拔挥手告别阿丑，站在山谷门口的一块大石碑下面，看着山精瘦小的身形逐渐远去，隐没于山路的雾霭之中。每到夜晚，山里就会泛起淡淡的雾气，置身其中，仿佛梦境一般虚幻。

身旁的石碑方方正正，上面写着：八号灵药园。

——像这样的灵药园在青竹峰有五十多个，星罗棋布地散布在群山之中。

站在石碑下出了一会神，罗拔忽地摇摇头，不知怎的叹了口气，黑亮的眼神有些迷茫。

舒展了一下身子，发现除了腹部隐隐传来的酸痛感，其他都好得差不多了，连带着精力都回复了不少，看来阿丑的秘密武器果然很有效果。

下一刻，他转身踏上青石小径，信步朝着自己的八号药园走去。小径建于一道狭隘的山谷之中，两旁是巍峨的山峰，在路旁灵灯橘黄的灯光照射下，两边的山壁看起来黑黢冷峻，如同巨人沉默的身躯。这里静得不可思议，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回响。

没走几步，路的前方就开阔起来，出现了一个雾气笼罩的山谷。这些雾气如同墙壁一样厚，将整个山谷包围了起来——这是灵药园的保护禁制，除了手持护符的人，其他人或者物体一旦进入，就会触发禁制，将其传送出去。

这道雾墙十分高大，看起来没有尽头，但实际上只有十几米那么高，顶上是空的，这样在药园之中也能看到星空。

雾墙前面有一道门，说是门，其实也就是插了两根竹竿，中间有个拱形的结构，上面歪歪斜斜地钉了块古旧的木板，用红色的朱砂写着：八号灵药园。字也是歪歪扭扭的，惨不忍睹，每次看到都会令罗拔怀疑，写这字的师兄当时该不会是喝醉了酒吧？而且，那师兄还真有脸把这么丑的字给挂在大门上，想必定是个脸厚无比的人。

门前挂着一盏八角灵灯，灯光昏黄而寂寥，一些不知疲倦的飞虫围着它不停打转。一旁还吊着一枚小铜钟，若是敲响，就会发出叮当叮当的，仿佛珠落玉盘一般清脆剔透的响声，可以穿透这片高大的雾墙，就算坐在药园的房间里，也可以听到。

罗拔走到门前，从腰间解下一枚白色的玉符，这枚玉符晶莹温润，上面有一株四叶草的标志。往玉符中贯注了些微的灵力，玉符立时微微发光，像是灯火般忽明忽暗地闪烁起来。

陡然间，罗拔面前的雾墙动了起来，霎时从中间一分为二，让出一条可供人行走的小路来。

行走在这雾道之中，脚下，四周全是雾气萦绕，就像是走在飘渺的云端，连脚步都有些轻飘飘了起来。穿过雾道，雾墙在身后闭合。眼前出现了一片广阔的田园，田里黑压压的全是灵草，无数荧光飘浮在半空中，摇曳，飞舞，如同画卷一般梦幻。

这一片田园大约有两亩大小，隔着药田，视线的那头有一栋平顶的小木屋，那就是罗拔的家。

罗拔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到小屋里，而是走到灵药田中，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遍这些灵草的长势。八号药园的药田分成两块，中间隔了一条小径，种着养心草、银月草、邬桑果等数种灵药，这些都是属于宗门的灵药。

而在靠近小木屋那一头，还有三块较小的田地，种的都是罗拔自己的灵草，是他自己买的种子，然后种下的，收成了也不用上交给宗门，算是额外赚外快的手段。罗拔给这三块地起了名字，依次叫做一号坑，二号坑，三号坑，上面种的也就是鲛人草一类的便宜货，拿出去卖钱，最多一块下品晶石一株，凭借这种手段发财，那是决计不可能的。

借着萤火的微光，罗拔在田里转了一圈，发现灵草长势良好，没出现什么病害，也就放心了下来，径直回到小木屋中，点起了灯火。

木屋里布置十分简单，除了一些必要的生活家具，其他就没什么装饰，角落里堆着不少锄头，水壶之类的农具，像是个普通农夫的家。

偌大的山谷，只有他一个人，四下里宁谧安静，没有一点儿声响。罗拔本就是个不喜欢热闹的人，倒也不觉得孤单，反而挺喜欢这种田园般的宁静生活。

罗拔喝了口水，然后往床上一躺，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出神。身子有些疲倦，但却毫无睡意。

半响，他又坐了起来，开始打坐修炼《太华心诀》。

罗拔的悟性其实并不低，心诀上的口诀对于他来说，并不难以理解，唯一的制约却是他的身体，也就是最基本的根骨问题——吸收灵力缓慢，从而导致进境迟缓。

同样是一个小时的打坐，别人吸收的灵力几乎是罗拔的数倍。这也是为何其他大部分弟子都已经达到了炼气三阶，而他却还在一阶不停地徘徊。

静静地打坐了一会，罗拔忽地感到有些心烦意乱，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于是干脆停止了修炼，转而练起术法来。现今罗拔唯一会的术法也就是《赤炎诀》，最基础的火焰系法术，号称大路货，十个玩火的里面，九个都练过。二十块下品晶石一本，这个价格并不贵，但对于每个月只有五块下品晶石薪水的罗拔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还是靠着卖灵草赚的外快买下来的，当时可是左思右想，犹豫不定了很久，不知道有多少肉痛。

罗拔的法术天赋不错，这本《赤炎诀》只有四层，如今他已经修炼到了三层，对于火焰的操控已经初步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这与他每天一有灵力就施展法术，练习火焰的操控有关。

只见他伸出食指，一簇细小的火焰猛地自指尖跳起，微微摇曳。很快，这簇火焰膨胀了起来，有碗口大小，一会儿变成球形，一会儿变成蛇形，绕着指尖不停地游动。

大约持续了一刻钟，火焰就黯淡了起来，很快熄灭。罗拔看着自己的指尖，叹了口气，自己的灵力还是太低，不足以长时间释放术法。

罗拔感到有些失望，站了起来，在房间里不停地踱步，心中的烦躁越来越强烈，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他走到房间一角，从柜子里取出一株干枯的灵草，只有巴掌大小，叶子是黑色的，状如鱼鳍。罗拔将这株鲛人草拿上，再带上一条毛巾，径直推门而出。

出了门，他朝着屋后走去，那里是一片山壁，长着茂密的植被，拨开一片灌木，里面出现了一条狭隘得只容得下一个人的小道，黑黢黢的，没有一点灯光。这是一条山缝。

罗拔像是对于这条小道十分熟悉了，没有一点犹豫就矮身钻了进去，顺着这条山壁中的细小缝隙，来到了一个宽阔的山谷之中。

这儿有一个水潭，水波粼粼，倒映着满天繁星。罗拔很早就发现了这个地方，经常夜里跑到这里来游泳，尤其是心静不下来的时候。这儿应该是宗门里最靠近南边的地方，再往南边去，就是禁山了，那儿有着无数的妖兽，危险无比。

罗拔来到水潭边，站在青石上面，脱下了衣袍，只留着一条底裤。月光下，少年清瘦的身形像是染上了一层清辉，如同莹白的宝石一般发光。夜晚的空气微凉，光着身子的罗拔感到有些发冷，微微打了个寒颤——初春的气温还是有些低了。

他取出那株鲛人草，迅速塞入口中，咀嚼了几下之后，一口吞咽了下去，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吃鲛人草了，但是味道还是令他感到有些难以下咽。

一会儿，身子就开始发热，尤其是两边的腮帮，像是火烤一般炙热。很快那股灼热就变成了痛觉，他感到有什么生生从肉里面长了出来，那种感觉十分诡异，若不是他已经尝试过了数次，定要骇得心惊胆寒。他弓下身，身子不停地颤抖，持续了数息，等他抬起头，两边的腮帮上已经长出了如同腮一般的器官。

罗拔用手摸了一下两边的腮，倒没有感到害怕，这腮过一个时辰就会自动消失了。活动了一下身子之后，他噗的一下跳入了水潭之中。

水波荡漾起来。夜空中，星辰闪烁，冷月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