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神秘男子, 挎刀的佩格尼斯
(一)
我还活着吗?
这是蒂云睁开眼睛的第一反应。
“这布景是室内吗?”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
可是自己为什么会在室内?
刚刚从昏迷中苏醒的他还有些思路不清,直到试图坐起来时头部的微微疼痛才让他想起来发生的一切。
自己,离开了波谷家族的收容所。
“说起来,这里是什么地方?”
蒂云四下张望着,周遭的装潢印证了他的猜测————黯然无光的粉墙透着朴实,褪去漆色的红木家具静静地站在有些裂口的瓷砖地板上,自己正躺在靠墙而放的一张单人床上。
单单看整体布局和物品摆放,这里毫无疑问是主卧,而且是并不怎么富裕或者应该说属于下层收入阶级的房子,与波谷一族的陈设完全是天壤之别。
这并不是梦,那么我是被什么人带到这里来的吗?
是谁!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一直在身边的一个中年男子似乎解释了蒂云这一并不复杂的疑难。
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子。
暗蓝色的长发从两边垂下,高挑的身材加上宽松且大的衣服,以及那张肃穆的面孔和硬朗的脸部线条,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
像是一个很有身份和地位的人。
这是蒂云对他的第一印象。
“你醒了。”
男子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传来,算是和已经从昏迷中醒来的蒂云打招呼,他一边将糙石制锅中的褐色液体慢慢倒在碗里,一边头也不抬地说着。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又是什么人?”蒂云的目光并不在他正在忙碌的手上,而是锁定在了他腰部悬挂着的那柄武士刀上,眸中闪过几分质疑。
与其说是质疑,倒不如说是警惕更为合理。
“这里是我的家,看看就明白了吧。”
陌生男子心不在焉的回答,用一根搅拌棒在散发着浓浓药味的液体中搅拌着,轻缕的薄气随着缓缓的搅动而升起。
“关于第二个问题,我叫佩格尼斯,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那把刀是怎么回事,虽然没有规定什么禁刀令,但是普通人挂带着刀怎么想都会让人怀疑吧。”
世界上大多数的地方确实没有禁止携带或是不允许平民拥有武器,只要不是危险系数很大亦或是质量达到某个法律规定的数字,政府是不会苛令治罪的。
这个所谓的规定越是在远离中央的地方就越是被当做不存在一般,久之,当地的海军部门也懒得总是盯着那些喜欢收藏的资本家和崇尚剑术的道场防止其有不测事。
蒂云很不客气地说着,语气里带着半分敌意,似乎眼前这个叫佩格尼斯的中年人并不是救自己的人而是审问他了一样。
普通人是不会无缘无故持有这样的东西,他一直相信自己想法。
“怀疑?为什么?”
“拥有武器的人总会让人想堤防。”
“看来是这样,连个孩子都对佩刀者有如此戒心。”
佩格尼斯调侃地说。
“那么这碗药你是否要考虑有没有毒呢?”
“没这个必要了”蒂云从他的手中取过盛药的碗,“我只是体力身体虚脱而已,所以像这种姜糖水一类的食疗东根本不用那么麻烦。”
“随你便了,不过你还真是了解。”
“嗯,还好吧,毕竟是奴隶出身,了解主人需求可是很关键的,虽然我并不想这么说。”
蒂云小心的啜了一口碗中的液体,暖流在腔中慢慢入喉,传来一股浓郁的红糖味道,这也是那碗热气腾腾的汤呈红褐色的原因。
“原来如此,是波谷一族的奴隶啊,难怪会在那种地方昏迷。”
佩格尼斯耸耸肩膀,还是那种平静到冷漠的语气说。
“所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他的眉宇间露出不屑,或者说是假装无所谓的态度,蒂云并非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人,无论心里有什么想法,面上绝对不会表现分毫,你永远无法从他的表情中知道他此时的情绪。
那种不羁的神色是海贼船长和波谷家主都不曾拥有甚至完全不具备的傲骨,冷眸中散发出的是那种与贵族截然不同的高傲。
他从未见过可以完全隐藏自己想法的人,眼前这个叫佩格尼斯的人没有让他觉得任何一点点的不寻常却又无时无刻使蒂云有一种堤防的感觉。
面部,情绪表达的很好地方,每个人的各种想法、心情就会在这里提现,即便是细微的也会有异样,可他没有,完完全全没有任何表情的五官。
和通常人们说的那种“扑克脸”不同,因为佩格尼斯的脸上带着种说不出来的肃穆和威严,比起死板更应该用缄默或者沉稳这样的词汇去形容。
“这次收容所的事情,无论在舆论传播是过程中变成了什么样的版本,可以肯定的是你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到那里去了。”
“嗯,是啊,我再也不想回到那种生活了,绝对不会。”
蒂云平静地说,但佩格尼斯却从他的语气中察觉到了隐隐的不安与迷惘,因为后者而衍生的前者情绪。
“从那之后已经过去三天了,海军已经逮捕了袭击收容所的I.E.Q海贼团的重要人员,当然这个过程中也有很多流血暂且不提,因为波谷一族的势力足以牵制海军本地的支部利益,所以他们想封口,从船长艾尔墨和波谷家族那里已经知道了这个事情,对于杀死波谷族人和知道海军与波谷内幕的你来说,他们想让你永远闭嘴。”
“我昏迷了三天?”
“嗯。”
蒂云怔了一下,他没有想到没有任何身体疾病和伤口的自己会因为这个看起来不算是症状的因由沉睡这么长时间。
三天,可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海军有充分的时间查到关于自己的有用线索,自己却在这个重要的时候耽误了最佳时间。
也许是由于恐惧迟迟不肯散退、心情久久无法平复的缘故,蒂云还对于这一切的收尾感到意外。
简直恍如昨天发生的一样,每个细节至今都还像心中的浣纱似得,并且自己可以清清楚楚的记住这些。
这真让人难以置信。
“所以说,他们现在正在找我吗?”
“嗯,就是这个意思。”
佩格尼斯回过身,从桌上拿了一份刚刚领取的晚报,递给蒂云,蒂云没有仔细阅读,这样的报道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无非是对海军某位军官的事迹进行浮夸宣扬,但他还是礼貌性的扫视了一遍整体的梗概,然后轻轻放在一边,说:“如果他们查到这里没有关系吗?私藏罪犯可是很严重的。”
“你觉得我想出卖你需要这样大费周章的请你醒来吗?是个人都明白的道理,趁着你意识模糊的时候用最锋利的刀具斩下首级,然后送到海军不是很方便?”
“所有我想知道你这么做的理由。”
尽管自己的确是被他所救,可他并没有在心里把佩格尼斯当成自己的同伴或是多么了不起的恩人,蒂云想知道的是,他这样做的原因。
“理由?”
佩格尼斯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弧度,冷冷地反问道,同样,蒂云从他的语气中感受不到任何想法或情绪,也不知道他的立场,这是最可怕的,无论有何种想法都不会提现在面部。
正是由于不清楚对方这么做这个理由(没有人会做这种毫无厘头的事情,至少蒂云一直坚信这一点)他也看得出来,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并不是那种用助人为乐这种无聊到幼稚的措辞去搪塞的类型,知道这些他也许可以(应该说有十足的把握)了解对方的立场和很有可能利用自己正在进行的某项计划。
“救人还需要理由吗?”
“当然。”
蒂云回答道,在这个时候,他的目光一直放在佩格尼斯的面上,可以说他的颜色连细致的差异也没有过,依然是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和情感的流露,显然他并没有对这个问题出乎意料,他以为他多少会有,面对这个问题。
“如果想利用我的话不妨直接说,我并不认为有人会做对自己完全没有好处还有危险系数的事。”
“原来如此”,他说“连孩子都说出这样的话了吗?”
佩格尼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眼睛在这个过程中有了些变化,透过瞳孔,蒂云看见了几分无奈。
他又提到了“孩子”这个字眼,而且很明显把着重的音压在了上面。
“很可惜我就是这样傻的类型,并没有什么深远的打算,而且你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利用的地方吗?”
“我……”
蒂云欲言又止,他并没有想好接下来要用什么台词答辩,佩格尼斯的话虽然无情却是真实情况,连他自己也想不出这个问题,到底自己有什么可以让人利用的价值。
本来,在其他人眼中,奴隶是下贱到可以随意辱骂、践踏甚至夺走生命的廉价劳动力,眼前这个人怎么看也不像某一方面不得不借助自己的力量才能实现什么的人。
“如果你还是觉得我有所图谋,可以自己离开,反正你的身体也没有什么大碍了,船的话东岸格雷斯亚港的七号码头有一艘古式三桅帆,你可以请看护它的纳洛兰先生给你做航海员到下一座岛,他是个退役的渔民,对帆船的驾驶很有自己的一套,本人也非常喜欢这个差事,别人都说他是个老好人,你也完全不用担心他会出卖你,渔民对海军也是抱有很深的怨恨。”
佩格尼斯仍用那样平和的语气和猜不透的口吻说。
“算了。”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想我应该也必须相信你没有什么不轨的动机,不过说到离开,我觉得我暂时应该不会选择这个行为,你也知道,我已经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了。”
“所以,你现在的意思是寄住时间要延长一些,可以这么理解吧。”
“嗯,是的。虽然这样做有些抱歉,也没有征求你同意这样的自作主张,但是我认为你不会拒绝我这个无理要求”
蒂云很聪明,这些黑暗的经历已经让他变得圆滑和世故,在语言的表达和挑用字眼上并不会触碰到对方底线或是遭到马上拒觉,这是他对自己的自信。
如果对方会拒绝,也就没有必要冒着承受私藏犯人的风险把自己救起,这时候的委婉只会只会让自己变得难堪,假使自己现在离开,那才真的是愚蠢到极致的行为。
佩格尼斯扬起了眉毛,终是露出和蔼的笑。
“看来你对自己的话很有自信,不过你倒是很幸运,因为你的猜测完全正确”
(二)
萨路有泽中佐坐在支部前的小园里,四周满是如茵的芳草和错杂的小径,也有在进行训练修行的海军士兵,但是他都视而不见,甚至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凝集在手中的一封信函上,是那位知名上级发送过来的。
他是半年前任命为海军支部中佐的,也是此次负责收容所案件的直接执行人,通过对幸存者的取证,以及其余中佐惊人一致的说辞,已经可以确定蒂云是有罪这一事实了,不过早上的一封匿名信却表示蒂云并不是自己的自愿。
其实有泽大概已经清楚那些中佐们说法一致的原因了,当海军赶到收容所的时候,波谷一族仅有家主一人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其余现场便认定死亡了。
因为那位上级亲自出手的缘故,现场的IEQ海贼团很快就被制服了,所有人被海军全部带到了基地,受到保护的波谷一族自然不会轻易罢休,而上面的指示很明白,对波谷一族造成伤害的人都要追求责任。
他知道,这是因为担心波谷家族和海军的内幕被发现而进行的以调查为名义的灭口。
尽管他十分厌恶这种虚伪的“正义”,可是目前为止的他并没有然后其他的办法,刚刚接到的匿名信就是告诉他蒂云只是因为被胁迫利用的工具罢了。
卑微职位上的公务人员就是这样,只能成为上级腐败中的牺牲品和被动者,执行命令的他们会直接遭到不满人士的怨恨,还要受到一些非议和诋毁。
小角色的命运就像是系了线绳的人偶,控制行动的重要权利掌握在比自己更显赫地位的人那里。
突然,思考中的他被一个声音打断。
“中佐,沃兰克军曹来了。”
“哦,我知道了。”
有泽略带倦意的伸了一个懒腰,因为那位大人催促的很紧,加上这件事在当地流传的过程中被扭曲化(这原是不足为奇的常态,新闻在坊间的散播总会将真实情况往不好的地方发生,节外生出很多所谓莫须有的内幕)即使已经派出过几次平抚民众情绪的人,可是恐慌并未停止,甚至有声音说蒂云是整个事情的幕后黑手,这种说法听起来十分滑稽,却还有那么一些人选择相信。
因为这些工作上的忙碌,他已经三宿没有好好的睡一觉了,合上眼,整件事情就如同电影一样在脑海中浮现,可能遇到棘手的事情就是如此吧?
尽管,他不止一次暗暗决定在收尾后一定要告假去南纪滨海湾的沙滩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眼下的问题却接踵而来。
此时,那名叫沃兰克的军曹已经站在他面前了,乱蓬蓬的头发随意的搭在头顶,一看就知道是跑步过来的。
“沃兰克。”有泽没有等他汇报那个消息,即抢先说道“你先看一下这个,刚刚在邮箱里发现的。”
他将拆好的信件递到沃兰克手中,那是一张有些泛黄的油纸,上面还有液体的滴落状痕迹,应该是在很急促的情况下书写的,尽管沃兰克有似乎很着急的事情需要禀告,可拗不过的他接过信,在心中默默的读了起来。
尊敬的海军先生:
您好!
原谅我在这种情况下用这种方式告诉你这件事,我是收容所中的一名奴隶,当天一直在旁边看着或是说有幸看到了整个过程,海贼们占领那里并没有用多长时间,他们将所有人聚集起来,关于这个事情您一定比我更明白海贼们的丑恶嗜好,他们很喜欢用控制的方式去做一些毫无人性可言的游戏,蒂云先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杀死的波谷族人的(我不知道那一位在家族里分量如何)我逃出来之后听到之后也吓了一跳,我不想让蒂云先生背负这条人命,故选择这样的方式来澄清他。
沃兰克折叠好这封透着油色还无落款的信后,开口道:“蒂云先生?看来是个对他很尊重的人。”
“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蒂云本人欲盖弥彰的做法?”
“不,我想我并不这样看,”
“说来听听。”
“相反我觉得这很有可能是真的,如果是趁着海军没来的时候逃出那里的,侥幸没有被带到基地的话,他不会为了保护一个我们根本没有抓住的人写这种奇怪的信,冒着那种危险却只是为了澄清别人,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个写信的人和蒂云关系一定非常要好。”
“可是,”有泽停顿了一下,郑重地说“就算按照上面所说的,蒂云是在被那个混蛋胁迫或者是不得不这么做,他杀人而是是杀死波谷族人的事实是成立的,既然这样,无论这个行为是主观意图还是客观理由,都可以构成逮捕的罪名了。”
“这样确实没错,这封信只是决定他的量刑而已,其实多半是无用,上面的想法没有想着让对波谷一族出手和知道内幕的人活着。”
沃兰克愤愤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摇头。
自己正在为一个无权决定任何事情(或者说是纯粹的执行被赋予的命令)的任务而做着毫无意义的忙碌。
……
“我来告诉您的事情就是,我们接到有人提供线索,蒂云现在就在威罗镇的某处。”
“什么?”
有泽像神经受到了刺激一下惊呼道,似乎这几天的疲惫要画上一个句号一样。
不管怎么样,蒂云都是必须肃清的角色,这是上面的所下达的死命令,知道波谷家族和海军关系的人都不能让他活在这个世界上。
“具体情况核实清楚了吗?”
“嗯,就是这么回事。”
“那么你还需要什么?”
带走一名未成年的孩子而已,沃兰克一定要这样请示自己,必然是需要什么只有自己才可以给他的物什,所以他开门见山的问道。
“文件,予以执行命令的文件。”
在军部的官衔中,只有佐官以上才有批准搜查和逮捕令的资格。
“当然没问题。”
有泽站了起来。
“明天早上就去吧。”
“嗯,我去准备一下。”
沃兰克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很快消失在有泽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