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快去找银子
少时片刻,全衡将沈云卿、顾温二人带至树荫下,介绍说:
“这两位便是我家公子。”
“原来还是两位,沈某这厢有礼了。”
沈云卿抬手深施一礼,周晟还礼说:
“沈公子客气,不知沈公子此来坝上,所谓何事啊?”
“哦,沈某由兰陵而来,在秀州采买稻米,后听闻汤县有拦海大坝,故而前来一观其妙,这不,时辰也不早了,在下想赶早前往汤县,免得野宿城外。”
沈云卿如实作答,字里行间有真有假,但若去调查,却是毫无破绽。
这时周晟继续又说:
“可在下刚才观沈公子在坝上行走,好似在捡到了什么,不知可否容本公子一观,同享奥妙啊。”
“呵呵……”
沈云卿径自笑着,已是知道周晟盯上了银子,但仍然不清楚他是如何知道的。迅速拿捏了分寸,他决定铤而走险和盘托出:
“说来也真是巧,方才沈某管家行走时踢到了石块,伤了脚趾,在下给其包扎时,偶然发现地上有散碎的银子,不偏不倚正巧被那银子踢破了脚趾。”
这话音未落,周雪琳装着男腔吃惊说:
“真的假的呀,运气也太好了吧,走两步也能踢到银子!”
沈云卿转过目光,落向周雪琳,喉咙前方没有喉结,上唇下颚均无须络,可以肯定,这位应该就是那位公主。
下刻他说:
“这位公子若是不信,在下管家就在此处,各位低头去看便是了。”
言毕,沈云卿示意顾温脱下左脚布鞋,露出扎有白布的脚趾,白布隐隐还透这血迹。
周晟与全衡迅速交换了目光,下刻周晟说:
“常言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沈公子如此天缘巧合,真乃是撞了大运。”
“呵呵,哪里哪里,诸位若是有心,不妨自行寻找,或许也能发现些散碎银两。”
周晟隐约听出些端倪,忙是追问道:
“哦,听沈公子所言,莫非这银两遍地都是。”
“沈某也不清楚,但方才寻找了一番,发现了大约十两的散碎银锞,兴许附近还有。”
一言既出,周雪琳大惊失色:
“呀,这么多啊!”
周晟警惕看了眼周雪琳,岔开话说:
“沈公子可否容在下一睹此银真容?”
“也罢,想来几位都是富家子弟,不会为了区区几两银子害我性命。”
沈云卿连说带笑,但周晟、周雪琳、全衡脸上却是不禁微微抽搐,这是把他们当强盗了呀。
按说十两银子在清代肯定不是什么大数目,而且岐帝国的一两,要比清朝一两略轻,因此在清代的购买力是打折扣的。
但在当下,一两银子能兑六贯七百文铜钱,十两就是大约六七十贯,能顶一家六七口人小两年的支出,而且银子的购买力更强,为了两银子杀人的事未必干不出来。
周晟接过递来的散碎银两,仔细端看,又黑又硬,乍看全然没有银子的半分踪迹,甚至连常年使用自然发黑的白银都不像。
“沈公子怎知道这是银子?”
“同等大小的银子,银子比铜重一成八分,比石块重三倍两成,因此可以断定是银。”
“哦……原来如此。”
周晟点头连连,这时周雪琳却说:
“但也可能是铅呀,而且黑咕隆咚的,铅和银子根本分不出来嘛。”
“这位公子说的有道理,但相同大小的铅,铅比银重七分,且铅常年风吹雨淋,泡在海水之中,不需几月便会朽烂。而这银极为坚韧,常年浸入海水,或被海风吹拂,便会发黑,发黑后不会朽烂。
再者,铅无光泽,而银摩擦露出其本色,有光泽,因此可以断定是银子。”
沈云卿侃侃而谈,引得周雪琳兴致勃勃,她说:
“你怎知道这么多。”
“不瞒这位公子,在下是兰陵百通利票号沈家的,家父经营熔银授许,对冶炼之事略有小懂。”
“什么啊,你是百通利票号的沈家人!”
周雪琳大惊失色,下刻周晟与全衡对目相望,心中隐隐感到吃惊。
“原来是沈家公子,失敬失敬。”
周晟抬手行礼,沈云卿还礼道:
“不敢当,不敢当,小号业已落败,实不足称道。不知诸位如何称呼。”
“在下姓周,这位是在下的小弟,也姓周。我等由关中而来,随家父前来江南采买绸缎,贩往京畿出手,近日也是听闻汤县坝上有奇观,前来一睹神奇。不想遇到沈公子,真是好巧啊。”
周晟一番自圆其说,谎话编的还挺圆溜,沈云卿渐开始不敢小觑这位小皇子,这才不到二十的年纪,能有这般心智,这等从容,可见这一代的皇族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而且这还只是一个皇嗣,其他的皇子指不定比这位还要奸猾。
二人一番长短说尽,天色已是昏暗,这时周晟提议说:
“沈兄,天色已是昏沉,此时怕是来不及赶回汤县,今晚不妨夜宿这坝上,顺道一睹退潮时的壮景如何。”
“周兄盛情相邀,沈某恭敬不如从命。”
“既如此,全衡,令人前去打些野味,供今晚所用。”
“遵命,公子。”
周晟语带深意,名为打猎烧烤,实为快去找银子。
滩涂之地,附近一片都是盐碱地,只有飞鸟和极少的食肉动物,哪儿来的野味,更何况你连弓箭都没带,能去打猎?
不过呢,沈云卿还是小看了这古人的智慧。
谁说打猎一定得用弓箭,此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用吹镖的用吹镖,用陷阱的挖陷阱,有用绳网的撒大网,还有用烟熏火燎,不消片刻抓来飞禽走兽数头。
看来论谋生技能,这古人诚不欺今人也……
沈云卿也没闲着,下海捞海鲜去了,而周晟此时全然没有海滩观景,晚上烧烤的兴致,来回走在坝上等全衡的消息。
“全衡,可有发现?”
“回殿下,沈云卿之法说的不错,坝上坝下石子间隐有零星散碎银子,只找了两刻时间,便发现了三十多粒银子,得有十多两。”
“这么多,难道吕明武将银两都撒在了坝上石子堆里,欺世盗名骗过了所有人?”
“这恐怕很难说,按沈云卿所说,这银两常年泡在海水中,自然变黑,与海边石子毫无差异,若是掺入普通石子当中,堆在坝下巩固大堤,怕是真难被外人发现,但是若是如此,还是有些说不通。”
“哦,哪里说不通?”周晟问道,心中很是赞成全衡的说法。
“其一,据信,吕明武藏匿的银两足有六十万之巨,这一粒碎银大约是三四钱,六十万两那就是小两百万粒,全撒着坝上堆着,未免太多了,若是全掺在石子里,所用石子也未免太多了。”
“嗯,此言有道理,接着说。”
“其二,即便是掺入石子里,将来如何回收炼成银子,若是用人挑,那要挑到猴年马月,况且说如此之巨额,怎能不泄露消息。因此属下怀疑,这些散落的银子,恐怕只是搬运途中意外散落。
其三,若是全部掺入石子中,难以迅速收集变现,而吕明武如此聪明,岂能这么做。”
“不错,吕明武乃司户出身,精于财道,其断然不会这般大费周章,兴许坝上坝下的银子,真是无意间散落。但既然此地已经发现有银子,正说明吕明武的财宝就在附近,但线索到此似乎已经中断,一时半刻难再有消息。
另外,我总觉那沈云卿有些古怪,但古怪在何处却不知。全衡你怎么看?”
“属下以为,百通利牵扯盐铁案一事与吕明武宝藏应该并无关联。沈云卿应该并不知吕明武宝藏,今天之事恐怕真是巧合。至于盐铁案,牵扯太广,尚未查清,沈云卿出现在秀州,并不能说明说问题。
而且殿下前来江南,外世并不知情,江南商贾的往来,都是稀松平常之事,以属下看,多半还是巧合。”
“嗯,姑且先这么定论,之前皇妹说,沈云卿此人善用链子棍,但他却是个秀才,你以为此中可有古怪。”
“确实有些古怪。这链子棍颇为难使,我观他文弱无力,着实不像是惯用链子棍的武徒。”
周晟、全衡二人说话之际,沈云卿光脚走在淤泥中,寻找着各色海鲜,转眼功夫已经装满了一兜的海鲜。
周雪琳、楚惠儿亢奋的守在岸边,铁锅里已经煮开了沸水,只等海鲜下锅:
“小姐,这个秀才真奇怪,好没斯文,光脚下海捞海蛎子,真没见过。”
周雪琳很是认同,连连点头说:
“嗯嗯嗯,活像个渔夫,真不知道怎么中的秀才。”一边数落着沈云卿的不是,下刻话锋又是一转说:“不过他知道的倒是挺多,否则咱们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还真是,谁能想到银子竟和石头长得一样,就是天天在眼前看,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呀。更何况此地如此荒凉偏僻,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有人来。”
“这些个天杀的反贼,竟然将赃银藏在这造福万民的拦海大坝上,简直污了清官的名誉。”
“可不是嘛,这要是传出去,还不知道市井流言怎么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