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四姐买了新房
第十二章四姐买了新房
满腹狐疑的翦卫国走进门一看,竟然惊得目瞪口呆,看看这崭新的房子,再看看面如桃花的四姐,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悄悄地把手插进裤兜里狠狠地掐了一把大腿。
有的人能把复杂的事很简单地处理了,这叫作能力;有的人能把简单的事给搞复杂了,这也算是“水平”吧。翦卫国就是后者,就说离婚这件事吧,他不但把自己搞得筋疲力尽,连他周围所有人都跟着这事闹心,这就不能不说他是个人物了。
费了九牛二虎再加五头猪的力气,翦卫国才总算和江明娟把这个婚离了,而且还是江明娟主动找他提出来的。不过江明娟还提了个附加条件,就是在翦锋归谁抚养的问题上,既不能判给翦卫国,也不能判给江明娟,而是特别注明:两人共同抚养,直到18岁独立后,再由他个人选择。
翦卫国听完了江明娟的这个提议,心里还偷偷直乐:“江明娟啊江明娟,这回你可真没辙了吧,孩子在国内跟着我生活,你就是想偷都没机会。”
费了一大圈子事,终于和江明娟离了婚。
拿到了那本绿色的离婚证后,翦卫国似乎并没有显得多么开心,心里反而升腾起一阵落寞的惆怅。走出离婚登记处的大门,他长长地嘘出了一口气,转过身带着满是纠结的表情看了脸上同样也很纠结的江明娟一眼,随后从口袋里掏出烟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大口,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
江明娟叹了一口气,脸上明显地带着哀怨说:“翦卫国,这下遂了你的心愿,婚离了,孩子也归你了,是不是高兴得心花怒放了?”
翦卫国倚在树上,嘴上叼着烟含混不清地道:“说实话,本来以为和你离了婚这心里就会轻松很多,可一看到这个小本,我怎么就高兴不起来呢?”
江明娟立刻跟上一句:“那咱们马上回去再补回来?”
翦卫国赶紧摆手道:“拉倒吧,我费了十八头牛的力气,好不容易才拿到这个东西,怎么会这么快就反悔了呢?你还是回去找你那个皮……皮什么来着去吧。怎么着我现在也算是获得了自由解放证书的人,就让我充分享受一下这自由的快乐吧!”
“嘁!”江明娟仰起头,看着天上的云彩说,“难怪人家说,男人靠得住,老母猪能爬树,这话确实不假呀。哎,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四姐结婚呐?”
翦卫国吐出了一口烟道:“怎么着啊,我结婚你还要来参加是怎么着?需要的话,我就真的给你发个帖子。”
江明娟气恼地踢了一下脚下的一个小纸团,怨气十足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江明娟真的有那么贱啊?我犯得着去参加你的婚礼?做梦去吧!”
翦卫国表情有些疑惑地盯着江明娟问:“对了江明娟,刚才说起你那个皮什么,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你去的那个国家是不是盛产芹菜啊?”
“我说你这人没文化吧。瑙鲁怎么会盛产芹菜呢?那里盛产的是硅酸盐,什么是硅酸盐你知道吗?就是鸟……算了,和你这种只知道吹牛的人说了也等于没说。”
“那我就奇怪了,既然那个地方不盛产芹菜,这么多年你和老皮怎么就没在外面生个孩子?”
“我生不生孩子和芹菜有什么关系?”
翦卫国认真地说:“我听人说,芹菜杀精,所以我还以为那里盛产芹菜,你一天到晚为了过日子攒钱,净给人吃芹菜了。”
江明娟被他给揭到了短处,白了他一眼骂道:“滚!”
“唉,都说女人如衣服,今天我才真正有了这个感觉。”翦卫国瞄了一眼江明娟说,“没离婚的时候还真的没有这种感觉,可拿到离婚证了,这心突然间就没了,那感觉,就像我挂在衣橱里的哪一件不穿的衣服,宁可就那么挂在那里,也不愿拿出去送人,这就是命呐。我现在才知道旧社会为什么一个男人可以娶几个老婆了,原因就在这里。”
江明娟讥讽地嘲笑道:“翦卫国,你家是皇族呢,我可听人家说,皇族都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上堂下房还有丫鬟老妈子伺候,可我就不明白了,你翦卫国怎么就抱着那么个破鞋流氓成了宝贝了呢?啧啧,瞧你这皇族当得,我都替你觉得寒碜啊!”
翦卫国一下子被她捅到了肝尖上,噎得老半天没说出一句话,那张脸涨得紫一阵白一阵,像是突然吞下了一个苍蝇,吐不出也咽不下,直愣愣地看着她,随后便转身走了。走出了老远,看着江明娟仍然站在原地,又回头向她打了一个美式敬礼。
回到家,翦卫国把离婚证往桌子上一甩,一头就扎在了床上,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这几年的酸甜苦辣咸,一桩桩,一件件,像电影里的镜头一样,缓慢地从眼前飘过。
他想起了当年和江明娟的恋爱经过,想起了结婚时的气派场面,想起了江明娟离他而去的无情,也想起了前去哀求她时所受的屈辱。这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而今已被一纸离婚证阻隔,让他彻底告别了过去。想到这里,翦卫国不知不觉地流下了两行泪水,长叹了一口气。
忽然,门外有人敲门,翦卫国心里一阵紧张,他以为又是江明娟为了孩子的事,再度把他告到了法院,可转念一想,这才刚刚拿到离婚证,即便她要起诉,也没这么快。
他擦了擦脸,拉开房门一看,外面站着的一个人递给了他一张打印的通知。他接过那张通知,觉得眼前这个人很面熟,却忘了在什么地方见过了。而那人大概也觉得他面熟吧,带着一脸的问号愣愣地上下打量着翦卫国,然后才转身离去。
翦卫国皱着眉头看着那人的背影离开,拍着脑袋死活都想不起这人在什么地方见过,直到那人的身影看不见了,才打开手里的通知,头一行字就差点惊了他一个趔趄。通知上写着:
拆迁通知
为加快我市现代化规模城市的建设进程,进一步改善人民群众的住房条件和居住环境,并保障建设项目顺利进行,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令第305号《城市房屋拆迁管理条例》和市《房屋拆迁管理暂定办法》规定,市旧城改造指挥部将统一部署,对该地区老房、旧房和危房进行拆迁。
特此通知!
市旧城改造指挥部
松庐房产开发公司
翦卫国手里拿着这个通知有些发懵,尽管早就听说过这个地方要拆迁,而且风言风语的已经传了好多年了,可一旦真的要付诸实施了,心里还是免不了发慌。拆迁,对他来说毕竟是一件大事,而且这个通知来得过于突然,让他没有半点思想准备。
他拿起手机给四姐拨了个电话,想问问她怎么办。可四姐在电话里淡淡地说:“你说这事能怎么办?搬家呗!”
“搬家?”翦卫国更懵了,“我发现你说话怎么这么轻巧?你让我往哪里搬呀?”
四姐却说:“翦卫国,我这里忙得都快死去活来了,你能不能别在这个时候凑热闹,过会儿我再给你电话。”说完,电话啪的一下就给挂断了。
翦卫国傻了,六神无主地抱着手机,听着里面传来的忙音。
搬家是四姐提出来的,她说这院子里人多嘴杂,背后总有那些长舌妇说三道四的让人听了心烦,两个人进进出出的那点事儿都暴露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指不定给你编排出些什么幺蛾子。“再说,翦锋也大了,总不能和他挤在一张床上干那事,万一哪天一不留神被他看见了,对孩子的成长不利,干脆咱们还是搬出去住吧。”
她说的这是实话,实际上有关他们两个明铺夜盖的闲话早就传得到处都是了,只不过那些长舌妇惧怕四姐而不敢当面说罢了,见了面还是客客气气地打招呼,可一旦离开就在背后指指点点。
翦卫国一听这话就犯了怵,上上下下打量这间老屋,虽然已经很破旧了,可是毕竟还算是个窝,如果搬出这个窝,到哪里去住?就愁眉苦脸地对四姐说:“搬家?说得轻巧,咱们能搬到哪里?哪里有闲房子给咱这种人住?”
四姐却显得胸有成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亲爱的,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就安心地上你的班吧,外面的事有我兜着呢。放心吧,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下午没事我就带你去看房子,你说行,咱就搬,我一切都听你的,这样总行了吧?”
翦卫国皱了皱眉头,说:“你在外边又赁了房子?你呀,真是多余花这些没味的钱。咱们关上门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别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去吧。”
四姐笑得有些神秘:“莫非你就不想让自己住得舒服一点儿?房子大一点儿?让我们自己的家更温馨一点儿?”
“想啊,谁不想?可是那得需要钱啊。我一个月累死累活的也就那么几个死钱,你赚那俩钱基本上都填到家里的开销了,咱们指什么住舒服一点儿,温馨一点儿?”
四姐一本正经地说:“卫国,你知道我这些日子都在外面忙活些什么?你们男人呐就是心粗,实话告诉你吧,我给咱们买了一处房子,下午我就带你过去看看,你也别像个大爷似的,四六不管横竖不问。”
“房子?”翦卫国一愣,“你买房子了?”
“是啊。我琢磨着,老是在这里窝着也不是个事,手头上正好有点钱,再从银行贷一点就够了。本来我是想给你个惊喜,可想想这毕竟是咱俩的大事,再加上你小子表现不错,所以还是告诉你吧。”
“看来你早有预谋啊!”
“那当然。不过主意还是你来定,你是男人嘛,家里的大事全归你管。”
翦卫国一脸坏笑地看着四姐说:“不对,我可听人家说,世界上有两件事最难:一是把自己的思想装进别人的脑袋里;二是把别人的钱装进自己的口袋里。前者成功了叫老师,后者成功了叫老板,两者都成功了叫老婆。”
四姐撇着嘴道:“狗屁吧!你还好意思说,你也不想想,你拿回来多少钱。”
看着四姐脸上很有把握的笑容,翦卫国心里也就踏实了很多。他是属于那种担不了心事的男人,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单位,什么事都给他安排好了,只让他跑跑腿去办,一般问题都不大,可一旦要让他拿个主意,他就傻了眼。
翦卫国半天没说话。四姐眨了眨眼,故意发了一句牢骚说:“卫国,我觉得你从来都不关心我,你心里是不是还没有忘记江明娟?从来就没有把我当你的老婆吧?”
翦卫国急了:“四姐,咱说话红口白牙可得凭良心呐,我哪点儿不关心你了?”
“那你为什么从来不问一句我到底给咱挣了多少钱?”
四姐这话说得没错,翦卫国确实从不过问她在生意上的事,更不过问四姐这些年在市场上倒腾服装总共赚了多少钱,四姐感到很奇怪,曾经拐弯抹角地问他:“卫国,现在的男人都很现实,你为什么从来都不打听钱的事?”翦卫国却淡然地说:“那不是我该问的事。”于是四姐就暗地里点点头,觉得他是个靠得住的男人,这才下定决心,把自己的一生全部交给他,死心塌地地一辈子和他在一起。四姐从背后搂着翦卫国的腰,脸贴在他的后背上,傻傻地柔柔地问:“卫国,你爱我吗?”
翦卫国没说话,把脑袋往后扬了扬,伸出一只手越过肩膀搂着四姐的头,用力地捏了捏她的耳朵。
吃过了午饭,他跟着四姐一起去看房子。
新房距离老屋不算很远,走路也就二十几分钟。这是一幢竣工不久的新楼,无论是周围的环境还是楼房的建筑风格,都属于一流,虽然在边边角角还遗留着一堆堆没有清理完的建筑垃圾,可是每幢楼的前后都已经栽上了花草树木,和以前那些统一模式的板式筒子楼有着明显的不同。这楼还在施工的时候翦卫国就已经看到了,但是他从来没敢奢望自己也能住进这幢楼里。
四姐拖着翦卫国轻盈地上了三楼,从容地掏出钥匙将房门打开,调皮地对翦卫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把他让进了门。
满腹狐疑的翦卫国走进门一看,竟然惊得目瞪口呆,看看这崭新的房子,再看看面如桃花的四姐,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悄悄地把手插进裤兜里狠狠地掐了一把大腿。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切都是真的,依旧惊讶地张大了嘴,两条腿仿佛突然被灌上了铅砣子,变得死沉死沉地迈不开步。
四姐笑着把他给拉进屋,说:“你还傻站着干啥?卫国,从现在开始这里就是咱们的家,属于你和我还有翦锋的家!”
翦卫国好像还没有缓过神来,梦游一般机械地让四姐牵着他的手一间屋一间屋地挨着看。
新房子没有装修,还呈现着原始的毛坯状态,却让翦卫国觉得已经有了一个真正叫作“家”的地方了。他似乎看到了墙壁粉刷得雪白,宽大明亮的窗户上也挂上了一层白色的纱帘,每个房间都已经摆好了各样家具,客厅的桌子上摆着一盆盛开的鲜花,厨房也都已经安置齐备了各种厨具。
翦卫国站在未来卧室的门口,竟然激动地哭了。
四姐的脸上写满了幸福,将自己的身体偎在翦卫国怀里,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忽然,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从随身的挎包里取出一张存折递给他,说:“卫国,这就是咱们的全部家当,现在我连人带这些钱都交给你了。”
翦卫国动情地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把存折推开说:“四姐,这些东西我不要,只要有你我这辈子就知足了。”说完,他伸出两只胳膊用力地搂紧四姐,俯下身在她的额头上深情地吻了一口。
翦卫国自然也和以前大不一样,人逢喜事精神爽嘛,走起路来挺胸阔背,脚底如同生风,就连开车的时候,都很神气地吹着口哨,让那些坐他车的乘客也都感觉到一种喜气。
这个时候已至黄昏,天色悄悄地暗淡了,眼看着太阳渐行渐远地沉下去,正慢慢消失在西方的天空,只在地平线的尽头留下一抹即将熄灭的灿烂,而四周的光线却急剧地暗了下去。每天的这个时间也是翦卫国和三子换班的点,换班的位置就在服装店门前。一般情况下,翦卫国都是提前十分钟来到服装店等着三子,三子也比较自觉,差不多快到交班的时间了,就不再拉客,从加油站加满了油后,就直接把车开过来。翦卫国则认真地检查一下车辆的外观和计价器里跑出的里程,简单地和三子聊两句,然后就开车走人,开始一夜的劳作。三子也趁这个机会在店里和肜小婉闲扯几句。
三子的大号叫王琪,东北人。不过王琪这个名字很少有人叫,只是在出租车的服务资格证上才出现,大多数人都称呼他为三子。
怎么形容这个家伙呢?举一个例子吧。有一次也是和翦卫国交车,累了一天的他从车门出来,刚要伸个懒腰,也不知从哪里蹿出来一条差不多有多半个牛犊那么大的狗,呼的一声就擦着他的身体蹿了过去,把他给吓了一跳,急忙回头,见身后一个趿拉着拖鞋的壮汉,看上去有三十多岁,**着身体露着刺青,脖子上拴着条足有小指粗的金链子,肩膀上搭了一件T恤衫,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正劈啦着被烟酒呛哑了的嗓子大声地呵斥那狗。
三子沉郁着脸问那壮汉:“这狗是你的?”
那壮汉乜斜着眼上下打量着三子,傲慢地昂着头反问道:“怎么了?”
“这么大的狗,出门你怎么就不知道拴着呢?”
说实话那人也是嘴欠,冷笑着看了看停在路边的出租车道:“你不就一开出租的吗,管那么多事干吗?拴不拴狗是我的事,你管得着吗?”
三子一听这话,那股火腾的一下就着了,顺手从地上捡起了两块半头砖,把其中的一块狠狠地砸在了狗身上,那狗疼得嗷的一声,夹着尾巴跑出了老远。三子转回身对那壮汉吼道:“你再给我说一声试试?你信不信这一砖头抡你头上?”
这就是三子,愣头青一个。
通常,交了车后的三子并不急于回家,抬脚就进了四姐的服装店,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四姐或者是肜小婉聊几句闲篇。时间一长就成了习惯,若是哪一天不进店里转一圈,无论他还是四姐、肜小婉,都会觉得像是少了什么一样。
翦卫国从三子手里接过车,空驶了没多一会,就碰上了一个老外,手里拖着个大号的行李箱,站在路边朝着所有路过的车拼命地招手。翦卫国一看,一打方向直接将车开了过去。可还没等他的车停稳,那老外就急三火四地拉开了车门,嘴里叽里咕噜地冒出一连串外国话,看那样子非常着急。偏偏翦卫国一句也听不懂,被老外叽里咕噜说得干张着嘴不知道怎么办。而那个老外见他不起步,更是急得哇啦哇啦直叫,不停地用力拍打着前排座的后背。
翦卫国灵机一动,忽然想起了肜小婉,就边开车边拿起手机拨通了她的电话说:“小婉,赶快帮我个忙,我这正拉了个老外,叽里咕噜的在这叨叨了半天,我一句都听不明白,你给我问问他这是要去什么地方?”随后就将电话递给了后座上的老外。
老外疑惑地接过了手机,和肜小婉叽里咕噜地又说了一通,然后又将手机还给翦卫国,小婉把老外的话又翻译给翦卫国说:“这个老外有急事要赶飞机,要你赶快把他送到机场!”
“明白!”
知道了目的地就好办了,翦卫国一脚油门踩到底,出租车沿着机场高速风驰电掣般地驶去,很快就来到了机场的候机楼。老外塞给他一张50美元的钞票,就慌慌张张地取出行李跑进了候机楼。
翦卫国拿着那张美元,用另一只手轻轻地在票面上弹了一下,冲着老外的背影来了一个美式敬礼,这才开车离开。
翦卫国给肜小婉打电话让她帮忙翻译老外那些话的时候,正好赶上周三寿接到肜小婉的“调遣”在服装店里选衣服。听到小婉用流利的英语和老外交流,他不由地吃了一惊:一个在这种小服装店里做营业员的打工妹,竟然能说这么流利的英语?
周三寿用疑惑的目光注视着她打完电话,手里拿着几件衣服走到柜台前,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说:“你的英语水平很高呀!”
肜小婉甜甜地一笑道:“周大哥瞧您说的,这算不了什么呀,我大学毕业的时候就已经过了英语八级了。”
周三寿很惊讶地问:“你是大学毕业?好家伙,这也太不把人才当回事了。你这么高的学历,不觉得在这种小店里打工太屈才了吗?”
肜小婉苦笑了一声,没心没肺地摇摇头说:“唉!别说了,丢人!”
周三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想开口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把手里拿的那一堆衣服往柜台上一放,微笑着说:“算账吧。”
交完钱拿了衣服,实在找不出再继续在这里停留的理由了,周三寿正准备离开,肜小婉在背后叫了他一声:“周大哥!”
周三寿停住脚步,转过身问:“还有事吗?”
肜小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吭哧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谢谢您周大哥,四姐说,让我代她请您吃个饭,不知道您能不能给我这个机会。”
周三寿内心一阵狂喜,表面上却很平淡地说:“这都是你们家的货好呀,我应该谢谢你们才是。至于吃饭嘛,还是我请你吧。”
肜小婉连忙摆手道:“那不行那不行,四姐临走的时候特意嘱咐我,一定要请您吃饭,要不然四姐该骂我了。”
周三寿笑笑说:“看来你这个四姐还挺厉害!不过,既然你要请我吃饭,那地方可就由我选了,这样才能显得你有诚意。对不对?”
肜小婉露出一脸傻傻的笑说:“那当然。周大哥,您稍微等我一下,我这就锁门。”
肜小婉锁了店门,刚上了周三寿的车,伸手一摸口袋,坏了,手机落在店里了。本来她还想对周三寿说一句回去拿手机,可车已经发动了,也就没再提这个茬儿。
汽车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转来转去,最后停在了一家门脸并不是很大的小酒店门前,周三寿对肜小婉说了声“下车吧”,然后自己先跳了下来。
肜小婉跟在周三寿身后进了酒店。看来周三寿是这里的老顾客了,所有的服务员都向他鞠躬,然后再称呼一声“周总好”。肜小婉哪里享受过这种待遇,受宠若惊地跟在周三寿身后,两眼不停地打量着这家小酒店,装修风格看似简洁,实际上是煞费苦心,从每一处细节中都能体现出,细腻的设计凝聚着厚重大气的风骨:秦风汉韵,唐雅宋典……古朴的秦砖,雄沉的汉瓦,以及边角处用以点缀的青花,都被淋漓尽致地用到了极致,无论是墙体还是地面,似在不经意间透出国粹憾人的精髓,配合灯光的使用,与现代文明有机地结合为一体,典雅得令人窒息。
一位穿着蓝色职业装的中年女人洋溢着绵绵笑容走到周三寿身旁,眼神中充满内容地看了肜小婉一眼,问:“周总,今天想吃点什么?咱店里今天刚到的长江鲥鱼,您要不要来一份尝尝?”
周三寿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沉吟了片刻说:“今天是我第一次请这位肜小姐过来吃饭,不知道她是否吃得习惯,既然你推荐了那就来一条吧,另外再给我单炒一份黑豚,其他的嘛还是老三样吧。”
肜小婉显得很兴奋,见那个领班走出房门,就小声地对周三寿说:“咱可说好了,这顿饭由我来请。”
周三寿也不答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问:“我刚才已经点了菜了,咱们是不是喝点什么?点饮料的事就交给你了,这也算是公平合理。”
肜小婉想了想说:“我喝酸奶,周大哥您喝什么?”
周三寿故意说:“我想喝酒,可以吗?”
“可是,周大哥您开着车呐,酒后是不准开车的呀!”
“有这么好的菜,还有这么漂亮的美女,不喝酒是不是有点遗憾呀?”
“那……就喝一瓶,您看成吗?”
“好!一瓶就一瓶!”说着,他回头冲门外喊了一声,“服务员,给我开一瓶九二年的瓦朗德鲁红酒!”
“一瓶红酒啊?那您这车还能开吗?”肜小婉吃了一惊。让她吃惊的倒不仅仅是周三寿酒后是否还能开车,关键问题是她兜里的钱,听说一瓶进口红酒的价格很贵,万一到时候付不了这顿饭钱,那可真就糗大了。
“没事,一瓶红酒还不至于。顶多车不开了,就扔在这里。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肜小婉看着服务员端着酒盘进来,而且看到开酒的服务员还专门戴上了一副白手套,就禁不住有些发慌,红着脸犹豫地说:“周大哥,我听说红……红酒挺贵的吧?”
周三寿一愣,随后反应过来道:“哦,没事。这酒是我存在这里的!”
肜小婉那颗悬到了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菜很快就上来了,菜虽然不是很多,但看上去都很精致,一条鱼,一盘红烧猪肉,每个人一碗“粉丝汤”,还有一个拳头大小的“肉疙瘩”,用一个镶嵌着金边的盘子装着。这玩意儿肜小婉连见都没有见过,更别说吃过了,可她又不好意思问这是什么东西,只能看着周三寿,看看他是怎么吃的。
周三寿给肜小婉面前的酒杯斟上酒,然后举起酒杯说道:“小婉,今天是我们认识一个月零七天,为咱们的认识干一杯好不好?”
肜小婉诧异地看着他道:“哇,周大哥,真让您给晕死了,连什么时候认识的您都记得这么清楚呀?”
周三寿淡淡一笑道:“商人嘛,对数字非常敏感!干杯!”
肜小婉龇牙咧嘴的一副痛苦表情,勉强把酒给咽下去:“这酒太难喝了!周大哥,还是您自己喝吧。”
周三寿说:“小婉,红酒就像人们身上穿的衣服一样,需要品。品红酒的方法主要是三步:观色,观察酒的颜色,倒入杯子一半满的葡萄酒,以拇指及食指握住杯脚观色,一是欣赏其迷人的色泽,二是根据色泽判断酒的新鲜度;闻香,先将杯子以倾斜的角度送到鼻子前端,先闻葡萄酒静止状态下的香气,继而以画小圆圈的方式轻摇酒杯,再将杯子送到鼻子前端,深吸气,这次闻的是葡萄酒摇晃加温后散发出来的各种醉人香气;品尝,饮用极品年份红酒,不能大口喝,最好啜取一小口含在口腔,然后用舌头搅动几下,让酒与舌面充分接触,并让味道在口腔中慢慢扩散开,接着嘴唇微张轻吸一口气,让酒香充满整个鼻腔,这时要稍稍屏气,再将气自鼻腔呼出,此时会感觉到令人愉悦的浓郁甘醇充塞整个鼻腔。最后让酒轻轻滑入喉咙,品其余韵。”
“哇,原来喝酒还有这么大的学问呐!周大哥,您懂的可真多,我今天算是长学问了。”
周三寿一脸真诚地说:“是啊,还有很多东西需要你慢慢学习呢。对了,小婉,如果——我说的是如果,有一个更好的职位,你会不会离开四姐的那个小店?”
肜小婉阴郁地说:“我倒是想啊,要不然我四年大学岂不是白读了?可是,我现在什么证明都没有了,哪个单位还会要我啊?”
周三寿问:“什么证明?”
“毕业证、学位证、身份证,还有我的电脑,”肜小婉一想起刚来时在火车站遭窃的事,心里那股火就按捺不住,“这要是让我抓住那个小贼,我非给他把手剁了去不可!”
“哦!”周三寿明白了,不动声色地问,“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西安交大呀!”
“西安交大!”周三寿点了点头,“名校毕业的呀,我说水平咋这么高呢。我公司也有一个西安交大的毕业生,说不定你们还能认识呢。”
肜小婉叹口气说:“交大毕业的太多了,哪能认识那么多啊!”
“倒也是这么个理儿,”周三寿点了点头说,“刚好我最近要去西安出差,看看能不能顺便把你丢的这些证件给你补回来。你觉得怎么样?”
肜小婉闻听,喜出望外地看着周三寿道:“周大哥,这是真的?不过,身份证什么的都好说,关键是我的毕业证,可能比较难办。”
周三寿笑着说道:“没事,交大那边我有朋友,我去给你办办看。”
“周大哥,西安也和你们公司有业务呀?”
“哦,我是去西安的邮票市场。”
“我知道,在南新街有一个邮票市场,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一个。”
“你知道在什么地方?”
肜小婉道:“我就知道这一个。在案板街和南新街的路口,距离省政协很近。从案板街穿过去就到了我姥姥家以前住的石坡桥了,然后就是骡马市。我读大学的时候,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骡马市,到了周末就和同学们进城,在骡马市的商铺里买些小挂件、小饰品之类的玩意儿。”
在吃饭的过程中,周三寿给肜小婉讲述了自己当年如何历尽艰苦,从去南方给人打工到后来开药店经营起步,赤手空拳地打下了一片天地,之后又把公司未来的发展和远大宏图描述了一番,希望能引起肜小婉的兴趣。
这顿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周三寿借口去卫生间,走出房间,悄悄把领班叫到一边说:“你给我把账结了,然后剩下个百八十的,你拿着单子过去再让那位小姐结账。人家一心要请我吃饭,不能伤了她的面子,你明白吗?”
领班会意地点了点头。
就在肜小婉和周三寿吃饭的时候,翦卫国已经从机场快要回到市区了,一路上都在心里计算着这50美元能折合多少人民币呢,忽然听到后排座上啪嗒一声,虽然声音很轻,可他清晰地听到了,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他急忙打开右转向灯把车停靠在了路边,下车来到后门一看,在座椅的下面竟然有一个钱包。他伸手拿起来一看,里面除了现金和卡之外,还有一本护照,照片上的那个人,正是刚才下车的老外。
翦卫国见到这些东西,连想都没想就直接上车,打开双闪灯立刻掉转车头就往机场赶。因为走的是辅路,一路上的红绿灯特别多,翦卫国一门心思只想快点把东西送还给失主,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以不低于120迈的速度急速行驶,什么红灯绿灯全部照闯不误。
当他一路狂奔接连闯过了三个红灯后,前面的警察终于把他的“飞车”给拦下了。翦卫国焦急万分却又十分无奈地走下车,冲着警察嚷道:“警察同志,我这打着双闪呢,确实有十万火急的大事!”
警察不慌不忙地打了个敬礼,板着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说:“有天大的急事也不能玩命呐!驾驶证拿出来吧。”
翦卫国急得直跺脚:“别说罚我的款,就是杀头坐牢,你先让我办完了事再说,这样总可以了吧?”
警察道:“你已经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交通法》,超速行驶,闯红灯,依照法律规定,你可以被拘留了。明白吗?”
翦卫国怒不可遏地吼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就是杀头坐牢,你也得先让我办完了事再说!”他一扭脸,却看到了在一旁拍摄的记者梁岩,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赶紧上前套近乎:“这位记者大姐,您还认识我吗?上次在医院的那个。”
梁岩态度冷淡地说:“不管你是谁,你刚才的行为都很危险。”
翦卫国知道,到了这会儿,自己再怎么解释都没用,急得他抓耳挠腮,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正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车内收音机里正在播放一条寻物启事,恰恰就是那个老外寻找护照的消息。翦卫国一拍脑袋,不由分说地把梁岩拖到了自己车前对她说:“这就是我要去办的急事,我刚才送一个老外去机场,往回走的时候发现他把这个给落在车上了,我得赶紧给人家送过去呀!”
梁岩一听,赶忙对警察说道:“张队长,这位司机师傅确实是在做好人好事呢,能不能暂时别处理?”
被称作张队长的警察也赶紧说:“还愣着干什么?赶快上车吧。出租车先不要动了,上我的警车!”
翦卫国慌不择路地直接就蹿了上去,梁岩发现这是一条非常好的新闻,带着摄像记者也跟着上了警车。
警车拉着警笛一路呼啸着飞奔而去,风驰电掣般很快就到了机场,急匆匆地来到机场派出所,刚好,那个老外也在,正在派出所里急得哇啦哇啦直叫。猛然见到翦卫国满头大汗地闯进来,手里拿着的恰是他丢的钱包,便冲过去一把给抢到了手,先打开查看了一下里面的东西。
跟来的警察一看都笑了,说:“都说美国人素质有多么多么高,今天看来这不也不咋地嘛,还不如我们这位拾金不昧的司机师傅!”
机场的警察却说:“在这里闹腾了好长时间了,你们没来那会儿,你没看他那个闹腾,隔着老远都能听到他的咆哮,一会儿要打电话找领事馆,一会儿要到外事办去投诉,非得说他的钱包是被中国人给偷去了。”
梁岩失望地看了老外一眼,冷冷地用英语说道:“我们中国是一个具有五千年文明史的国家,对世界各地的每一位朋友都非常热情。这位出租车司机师傅为了及时地送还你丢失的物品,急得他开车差点出了事故,难道你不应该对他说一声谢谢吗?”
老外到这个时候才说了一句谢谢,然后赶紧灰溜溜地走了。
从机场走出来,梁岩气不过地骂了一句脏话。翦卫国却问警察道:“警察同志,还要罚我的款吗?”
警察道:“你做好事是做好事,可触犯法律是触犯法律,这是两回事。这样吧,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交通法》的有关规定,对你进行口头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