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章 战事吃紧
三日之后,霍青时在温圣手的医治下,总算能下床了。可是这个时候的她,已经万念俱灰,心也死了。
霍青玉的死,对于她来说,对于霍青枫来说,都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噩耗,更不用说他们两个人是亲眼目睹了自己疼爱的妹妹当场毙命。
那是他们放在心尖尖上的妹妹,是他们从小宝贝到大的妹妹,就这样被陆安那个禽兽迫害死了。
可是陆安也死了,裴天煜也死了,连裴生,也死了。霍青时甚至找不到一个仇人,甚至找不到一个宣泄的出口,她看不到光明。
当年的她,不过是霍家庶子,一个女扮男装才能活下去的小孩。乔氏的死,让她发奋努力,让她以为乔氏报仇为己任,以照拂天下女子为希冀。五年的蛰伏和蓄势待发,让她一步一步走上了霍家顶端,让她为乔氏报了仇。
如今的她,已经是史上第一位女状元,第一位女侍中,在遂国、顺国、和封国都有一席之地,不少人崇拜她,追崇她,模仿她,她已经和当年那个女孩不一样了。可是现在的她,面对自己最疼爱的妹妹的死,却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徒留一腔悲痛,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霍青时躺在床上,任凭眼泪往枕头上流。没人敢劝她,也没人敢和她说话,现在的霍青时脆弱的就像一片易碎的琉璃,稍微一碰就有破碎的风险。她不再关心朝堂政事,不关心前线告捷或是失败,也不关心顺国那边是什么情况,她只是睡着,闭着眼睛,偶尔醒了便流泪,哭累了又昏睡过去。
陆闲走进霍青时房中,坐在了她床沿上,握住了她的手。
如今的陆闲,已经是在帮助陆曜肃清了朝堂之后,接受了陆曜的禅让,成为了新帝。今日正是他第一次上朝之时,此时他身上还穿着黄袍,脑袋上顶着金冠。
“青时。”陆闲柔声说道,“裴家,上门求亲了。”
霍青时猛然睁开眼睛:“让他滚!”
陆闲眸色柔和,他就知道,只要说这件事,霍青时必然会有所反应。
裴生这一辈子很短,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迷惑裴天煜,和为裴冬荣铺路上面,他最大的心愿无非就是和裴冬荣相认,听裴冬荣唤他一声哥哥。可是到了最后,他以一个将死之人跟裴冬荣提遗愿的时候,却是希望裴冬荣替他向霍青玉求亲,办一场**。
霍青时知道裴生都是为了裴冬荣,也知道他那些手段不过是为了迷惑裴天煜,可是他骗取了霍青玉的信任不是假的,从霍青玉那里套话,让自己身陷囹圄不是假的,口口声声说喜欢霍青玉,却连霍青玉都没有保护好,也不是假的。
陆安能从贤王府将霍青玉接出来,是因为陆曜等人都不知道霍青玉和裴生还有那么一层关系,他们不知道裴生是从霍青玉那里得来的消息,因此根本没想到陆安会对霍青玉动手,这才疏于保护。可是裴生他不知道么?他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给霍青玉带来了多大的危险?不知道陆安是怎样一个疯子、人渣?!
结果呢?他害了霍青玉,便一死了之?他应当和裴天煜等人一起活着,接受他们这些未亡人的愤怒和折磨,让他们生不如死!
现在还好意思来求亲?霍青时真是给他脸了!
陆闲便道:“如今霍青野还没回来,霍家掌家人不在,我便推开了。这婚是霍家和裴家的事情,我断然不会多说一句。”
“你敢?”霍青时看他一眼。
“我不敢。”陆闲弯唇,神色缓和了些。别瞧他一直淡定如斯,其实后脊梁早就汗透了。他这么在乎霍青时的一个人,又怎么不怕这一招也不管用?若是连这件事都不能让霍青时多说一个字,那他当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幸好,他还算了解他的青时,幸好。
“我扶你起来吧,该吃点东西了。”陆闲说着便探身上去,不由分说地将霍青时搂在怀里,缓缓扶她起来,“你这么长时间都没怎么吃东西,若不是这两天温圣手妙手回春,你这身子怕就要不行了。”
霍青时轻得如一片羽毛一般,陆闲轻而易举地就将她扶了起来,就算霍青时不满也无可奈何。可霍青时也没有多说什么,沉浸在悲伤中三日,她哪能不知道外面那些关心自己的人有多担心,可是现如今,除了陆闲,恐怕也没人敢这般直接将她扶起了。
“青枫怎么样了?”霍青时声音沙哑,几天不说话,加上那日喊得厉害了,现在的她的声音,和以前大相径庭,甚至听不出是男是女了。
陆闲心疼地搂着她,喂她喝了一杯水。自己都成这个样子了,刚刚回过神来,却开始担心别人了?可他知道,若是不宽她的心,她断然是不会满意的,于是道:“青枫和你一样,悲痛了两天,可霍家无人,他不得不开始操持家务,还害怕你太过悲伤,一直让我来劝劝你。”
霍青时一听,心疼更甚,霍青枫说到底,还只是一个孩子,从小到大也没受过太多挫折,懂事起就跟着霍青时,霍家重男轻女,也不曾亏待他。他何时见过如此血腥?更遑论还是自己心疼的妹妹。
一想起这个,霍青时的眼泪又止不住了。往日她一个人悄悄着哭,没有声息的,若不是眼角滴泪不止,旁人还以为她是睡着呢。可如今她靠在陆闲怀中,总算能汲取一点温暖,这一点温暖叫她一下子承受不住,竟是痛哭不止,呜咽出声来。
陆闲抱着霍青时,只觉得心如刀绞,却又松了一口气。前些日子温圣手诊断,说霍青时心中郁结比身体上的伤势更为严重,若是不宣泄出来,便不能再好。如今她哭出声来,也算是宣泄了一二,对身体有益无害,陆闲自然不会劝阻。
哭了一通,霍青时当真觉得心头舒爽了不少,却还是晕晕乎乎,朦胧之中便瞧见霍青玉在冲她笑,说了些什么,却又听不清楚。
“三哥……”霍青时靠着陆闲,呜咽道,“我妹妹……我妹妹没了……”
只这一句话,便叫陆闲心也碎了。霍青时何时如此脆弱过?她对霍青玉的情谊,和陆闲对陆婉婉一样,陆闲又怎么会理解不了霍青时此刻的悲痛呢?
陆闲一滴泪落在霍青时发间,声音微颤着,可还是强行稳了下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霍青时的背,柔声安慰道:“青玉在天之灵,不会想要看到你这样悲痛过度的。你又怎么知道,她离开不是一个新的开始?又或者,她是去找她的母亲去了呢?”
霍青时啜泣道:“那我怎么办?我开始不了……”
“你还有我,有青枫,有青黛,还有好多好多在乎你的人。”陆闲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怪异,为此强行压下了自己满溢的悲痛,“只要你不忘记青玉,青玉就不会离开。”
虽然知道陆闲这些话只是安慰,可是对于现在的霍青时来说,这些话无异于救命稻草,让她紧紧抓住再也不放:“真的?”
“真的。”陆闲点头,认真道,“我们都不会忘记青玉,她就会一直陪着我们。”
霍青时这才心中好受一些。
正欲坐起,便听见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便是小厮声:“陛下!前线告急,丞相请您去前堂议事。”
如今裴天煜已死,朝堂上自然只剩下了一个丞相,那便是司徒维桢。能让司徒维桢出面的事情,定然不是小事。霍青时连忙握住陆闲的手,让他赶紧去看看。自己则挪到一边,费力地坐直身子,道:“你不用担心我。逃避了三天,我也该面对了。”
见着霍青时遭遇了这一切,封闭了三日,柔弱了一时,便又恢复了以往坚强和镇定的她,陆闲实在是于心不忍。他多想将霍青时拉入怀中,告诉她有自己在,她大可以不用这么坚强。可是如今他是一国之君,就算他愿意这样做,霍青时也不会允许的。
于是陆闲点了点头,叮嘱了几句,便站起身来往外走去。走了两步又突然折回来,快速在霍青时额头上轻吻一下,这回他没再跑,而是浅笑着柔声道:“等我回来。”
霍青时一愣,耳根红着道:“你快去吧。”
陆闲离开没一会儿,霍青时便自己站起身来,喝了半碗白粥,品咂起那小厮的话来。能如此紧迫地让陆闲过去的事情,定然不是小事,而如今前线吃紧,也是在西北部。东北部最近一段时间,顺国已经不再发起进攻,故而算是太平,只是还不敢轻举妄动,故而白其琛还在前线。
如今西北部正是柳深塘、霍青野和花满堂三人坐镇,难道他们三个谁出了什么事?
这么一想,霍青时立刻坐不住了。她不能承受自己在乎的人再有什么三长两短,一点儿也不能。
“来人。”霍青时哑着嗓子叫,可是声音出不来,并没有人能听见,她一时情急,将半碗粥丢在地上,白玉碗应声而碎,外面的宫女马上被惊动,连忙走了进来。
“姑娘!”宫女服侍霍青时三天,还是第一次见霍青时起来,也是吓了一跳,连忙蹲下收拾碎掉的碗,焦急道,“姑娘可有受伤?”
霍青时摇头:“你别收拾了,带我去前堂。”
宫女一愣:“前堂是官员议事的地方。”言下之意,霍青时一个女眷,不能出入。
“我上朝的时候,你还不在这宫中呢。”霍青时语气不善,她只想着赶紧去看看前面发生了什么,“快扶我过去,有什么事我担着,断然问不到你头上来。”
宫女被霍青时吓住了,又一想陆闲千叮咛万嘱咐过,叫她好生伺候霍青时,要什么给什么,千万不能忤逆,于是也就心一横,扶着霍青时往前堂走去。
前堂。
司徒维桢脸色很差,道:“东北部这些日子太平,是因为顺国内政尚且有些问题,而苻国已经等不及了。这已经是第五次增兵了,霍青野那边跟不上,花满堂去增援,没想到苻国军队直接不顾霍青野,专打花满堂!”
陆闲闻言便皱起眉头来。就算他们不管霍青野,可是专攻花满堂,霍青野想要协助都没有办法,而花满堂和神枪军就算再英勇,也扛不住这般集中打击。如今花满堂的军队被包围,霍青野的军队却没有办法突围进去,若是再这样下去,花满堂一众只会被耗死。
“柳深塘呢?他就没想出什么办法?”
“是有办法。”司徒维桢沉声道,“只是这办法险之又险。如今花满堂等人被包围在内,不知道外面的形势,柳深塘认为,派遣一支小队吸引敌军注意,另一支潜进敌军深处,和花满堂里应外合,才能击溃敌军。”
陆闲沉思了一会儿,道:“所以这件事已经露过面的霍青野不能做,得找一个新面孔。”
“正是如此。”司徒维桢道,“只有苻国完全不知道的新面孔,才能胜任这项任务。”
换言之,就算司徒维桢亲自领兵前去,也是无济于事。如今苻国军队打定主意,就是要跟花满堂死磕,除了柳深塘那个办法,再无良策。
不愧是五国之中的战神国苻国,遂国屡败屡战,竟都是在苻国手下吃亏!如今已经折损了不少大将,于公于私,陆闲都不能再让花满堂有半点差池!
可是如今想要找一个新人上战场,还要懂的兵法,懂得和花满堂配合,潜伏敌军之中,还要获取消息闭塞的花满堂的信任,无异于难于上青天。只有一个花满堂认识的人,才能胜任这项任务。
陆闲沉思片刻,道:“不如我……”
“我去!”霍青时振声道。
陆闲和司徒维桢都是一惊,回头一看,便见霍青时松开了宫女的手,踉跄了一步,随后咬着牙,一步一步走向了他们:“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