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永离别 - 3
然而大雪却没有让她的希望得到肯定。她摇摇头道:“玉丽吐孜已经被人买走了。她长得漂亮,虽然标价二十两,可刚一站上台来就被人看中了。”大雪低头看了看阿依脖子上挂着的牌子,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
阿依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大雪的表情,更没有心思去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牌子。她只是焦急地问:“已经被买走了?是谁家把她买走了?”
大雪仔细想了想,道:“好像是……”话还没说完,忽然被人从后面重重地推了一把。大雪猝不及防,双手又被绑住,向前跪倒在台上。阿依想过去扶她,却被后面走上来的人隔挡开了。
有人上前来拉起绑在大雪手上的绳子,像牵羊一样牵着她往台下走。阿依急忙追上前去,大声问大雪:“你快说,是谁买走了玉丽?”
大雪一边走一边回头对她说了一句什么,声音却被堙没在嘈杂的讨价还价声中。阿依只追了几步,就被手上的绳索束缚住无法再向前了。她一边对抗着手上的拉力,奋力朝大雪离开的方向拉扯,一边大声喊:“是谁?是谁?”
大雪没有再回头。阿依看到她被牵下了高台,一个胖乎乎的老头将一锭白花花的银子交给掌市,接过绳子把她牵离了交易台。
阿依依然向着大雪离开的方向大声喊着大雪的名字,一遍遍地问她玉丽吐孜的去向。可是大雪跟着她的新主人越走越远,而阿依歇斯底里的喊叫声就像是泼进大海的一盆水,立刻就被一个浪头拍下,无影无踪。
忽然,阿依的背上传来一阵火辣辣地疼痛。她一个趔趄趴倒在台子上,一回头,看见一个彪形大汉的手里握着皮鞭,凶神恶煞地对她怒吼着什么。她听不清,也没有心思去听那大汉骂的是什么,紧接着腰上又挨了一脚,痛得她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她就这样趴在台上,一动不动,默默地等着下一鞭,下一脚。此时的她已生了求死之心,竟盼着那个彪形大汉下手再重一点,就这样把她打死,让她从这突如其来的绝望中得以解脱吧。
然而她虽是坦然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却不知自己作为一个在奴隶市场上罕见的标价五十两的上等奴隶,奴人市的掌市是不可能让她就这么轻易地死掉的。掌市看到了这边的动静,快步上来怒斥了鞭打阿依的那个彪形大汉,扶起阿依,把她脸上的乱发拨开,拉到了高台的正中央。台下的买家在看到阿依的一刹那都安静了下来,人声鼎沸的奴人市在此刻竟突然安静得几乎连一个呼吸声都听不到。片刻后,有个四十多岁,大户人家的管家打扮的男人突然高叫道:“这个我要了!”然而这个人还没来得及拿出银子,人群中就又响起一声高呼:“我要了!我出五十五两!”
“我出六十两!”
“七十两!”
之后便是此起彼伏地加价声,不过一会儿工夫,阿依的价格就已经从她脖子上挂着的五十两的标价飙升到了一百二十两,一旁的掌市已经笑得合不拢嘴,露出了满嘴的大金牙。台下热火朝天地哄抬着价格,阿依却只是呆呆愣愣地在台上站着,仿佛一切都与己无关。直到她再次觉得有人拉住了她手上的绳索拽着她向前走时,她那枯涸的眼睛才微微动了一下。走下高台时,她似乎听到人群中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欷歔声,似乎看见刚才那个满嘴大金牙的掌市,手里捧着一锭金灿灿的元宝,欣喜若狂。这些声音和画面从她的耳边眼前一晃而过,而她只是行尸走肉一般地顺着绳子的方向盲目地迈着步子。她并不知道,就在她万念俱灰的时候,她已经以一百两黄金的天价成为古兰桥奴人市开始以来最贵的‘奴人’。
挤出摩肩擦踵的人群,阿依被她的“主人”牵进了一条安静的巷子。巷子里停着一辆马车。走到马车跟前时,“主人”停下了脚步,四周张望了一下确定无人,伸手拍了拍马车的车厢。马车的车帘立刻被掀开,从马车里跳下两个人。
那似乎是两张熟悉的面孔,但是阿依觉得眼前的一切都越来越模糊,耳旁的声音也越来越远。她没有看清眼前的人是谁,也没有听清他们激动的声音到底说了些什么。她只是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眼前的世界越来越小,身体却是越来越轻,仿佛一点点失去了所有的束缚,渐渐飘了起来,越飘越远。
阿依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宽大的马车里。车厢里装饰精美,顶上悬着一只熏球,正若有若无地向外飘散着缕缕青烟。车厢四壁都用柔软的锦垫包裹着。她躺着的榻紧靠在车厢的一侧,虽然窄小,但却铺了厚软的被褥。阿依坐起身子,不小心踢到被子里的一只汤婆子,汤婆子滚下榻,掉在车厢的地板上,发出咚地一声响。马车很快就停了下来。有人在车窗外问:“公主,您醒啦?需要什么吗?”
“阿布?”阿依认出了阿布的声音,诧异极了。她掀开车帘朝外看去,果然,满脸欢喜地站在车窗下的正是伺候真达的老奴阿布。“怎么会是你?我们这是要去哪里?”阿依看到车窗外一望无际素白的原野,知道自己已经不在平城城中了。从天边残留的一线光亮判断,此时马车正在朝西疾驰。
阿布还没来得及回答,又从马车的后方快步走上来一个人,阿依认得他,是尉迟秋仁府上的管家,老哈。
“帕里黛公主!”老哈向阿依行了一礼。比起阿布的激动兴奋,老哈的神色带着几分严肃。简明扼要地回答阿依的问题:“您已经不能留在平城了,我们现在送您去于阗。”
“去于阗?”阿依愕然地看着老哈。
“真达被杀,国公府被抄,高阳王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现在的平城根本没有您的容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