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永离别 - 4
老哈说的这些现况阿依已经都知道了,但是她仍然不明白为什么在平城呆不下去就要去于阗。于阗对她来说,是噩梦一般的存在。
老哈见阿依不说话,脸色却有些泛白,大概猜到了阿依心中所想,立刻解释道:“王子殿下——就是您的表哥——现在已经是于阗的国君了。”
阿依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愣地盯着老哈。她虽然知道秋仁一直想要回于阗夺王位,却没想到竟然他竟是这样“悄无声息”地就完成了这项她原本以为必要大动干戈才能完成的大事。半晌后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七日前。”老哈答道,“半个月前王子殿下返回于阗王庭时,尉迟定——就是当年屠杀于阗王庭,杀死王子殿下的父母以及您的母亲热娜公主,害得王子与您颠沛流离的凶手——已经病入膏肓。尉迟定本欲立其子尉迟康为储君,但王子殿下当众揭穿了尉迟康是个雪妖,且并非尉迟定亲子,朝野震惊。尉迟定当场气绝身亡,朝中众臣便拥立王子殿下继位为国君。”
半个月前。距离秋仁最后一次去国公府找她似乎也过了半个多月了。这半个月里究竟发生了多少事?阿依的头开始疼,她用手揉了揉太阳穴,问老哈:“我们离开平城已经多久了?”
“两天了。”老哈有些抱歉地说,“公主受了刺激昏睡了两天,还有些发烧。原本是不宜远行的。可是平城实在太危险,陛下又是特别交代一定要尽快带您离开平城。老奴就和阿布商量着,尽量把马车布置得舒适一些,让您一边休息一边赶路。”
阿依抬眼望了望四野,问:“你知道……”话一出口,喉咙里便是一阵发堵。她用力地吸了几口气,才继续问道:“你知道致远在哪里吗?”
老哈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他语带遗憾地答道:“我们的情报网大多在于阗和平城,对于万二公子出事前所在的姑臧城的消息我们能得到的也很有限,万二公子在沙漠里遇袭的消息我们也是最近才刚刚得知。陛下已经派人去沙漠里搜索了,到目前为止,老奴还没有得到任何有关万二公子遇难位置的消息。”他抬头看了阿依一眼,见阿依的脸色越来越晦暗,连忙安慰道:“陛下派去搜寻万二公子下落的都是最熟悉沙漠的人。公主放宽心,说不定等到了于阗,就有消息了。”
阿依没有回答,默默地放下了车帘。老哈和阿布对视一眼,都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阿依一行三人到达于阗城时,尉迟秋仁亲自在王庭外迎接。他在阿依的马车前站了半天,竟忽然没有勇气去掀车帘。转而问老哈和阿布:“阿依还好吗?”
老哈道:“老奴从奴人市救回公主后公主就昏睡了两天,醒来后问老奴是否知道万二公子遇难的地点。老奴如实答了,后来公主一路就再没说过话。一路上老奴虽没见公主哭过,可她的眼睛总是红肿着,应该是背着我们时流了很多眼泪。不过倒是肯吃饭肯吃药,身体并无大碍。”
秋仁点了点头,道:“你们一路辛苦了。老哈,你家的老宅空置了多年,有些颓败。孤正在派人修葺。不过时间很紧,现在还没完工。只能先委屈你去客栈对付些日子了。”
老哈惶恐道:“房子旧了,老奴自己收拾收拾就行了,怎么敢劳烦陛下操心?”
秋仁连忙扶住要下拜的老哈,抱歉地说:“你跟随孤在大魏这些年,劳苦功高,孤就是赏你一座新宅子都不为过。只是孤新登基,百废待兴,手头实在紧张,只能先欠着你的。”又对阿布道:“阿布,这两天你先跟着老哈吧。将来你若想留在于阗,等过些日子,孤替你寻觅一个合适的居所。你若想回鄯善,孤让人帮你安排行程。”
阿布连忙向秋仁躬身谢道:“不敢劳烦陛下费心。老奴在路上已经跟老哈商量好了,我们两个孤老头子,无亲无故的,打算就搭个伴了。等老哈的宅子修葺好了,老奴就搬去他家。”
老哈带着阿布向秋仁行礼退下后,王庭中便有仆役出来将阿依的马车引进了王庭。
阿依被安置在她的母亲热娜公主曾经住过的宫殿里。这个院子其实阿依小时候也在里面住过,所以她虽然已经对这个宫殿没有太大的印象,但仍然有一种奇妙的亲切感。
阿依在母亲的宫中住了三天,秋仁每天都会派御医去为她调养身体,但却始终没有来看她,也没有叫她去见他。阿依对伺候她的领班宫女阿娜尔说:“我要见我表哥。”
当天晚上,阿依正准备吃饭,秋仁带着一壶酒来了。阿依抬头看了秋仁一眼,让阿娜尔去找来两只酒杯后带着屋里的宫女都退了出去。
秋仁在阿依身边坐下,默默地往两个酒杯里斟了酒,端起其中一杯,举到眼前,盯着杯中琥珀色的酒发了一会儿呆,然后默默地将杯中酒倒在地上。
阿依想了想,学着秋仁的样子,把杯中的酒倒在了自己脚边的地上。
“阿依,对不起。”秋仁低着头,声音有些沙哑,显得十分疲惫。
阿依不解地抬头,望向秋仁。她的眼睛仍然微微地肿着,眼睛里的血丝清晰可见。
秋仁却没有看阿依,他一直低着头,静静地喝了三杯酒后,道:“当初我就不应该把你让给他。”
阿依盯着他,没有说话。
秋仁又给自己的杯中斟满了酒,一饮而尽,继续说:“阿依你知道吗?其实不止致远喜欢你,我也喜欢你。还有殿下,高阳王殿下,他也喜欢。”
阿依依然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神色平静。
秋仁却有些意外了,他抬头瞥了阿依一眼,这才发现她的眼睛和脸颊都向下凹了下去,原本水润漂亮的脸蛋有些脱了形。看着阿依憔悴的模样,秋仁觉得心口一阵钝痛。他垂下眼帘,怅然道:“你原来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