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女人的犯罪(一)
早早就染成暗红色的余晖中,七八个小孩子聚在小区篮球场的出入口,有的爬栏杆,有的蹲着,有的灵活地反手抓背,有的正在踏地。人群之中有个高大的男人双手叉腰大声地发表演说,因为有些距离,听不见内容,只感觉他说话很有气势。
孩子们看起来听得很认真,公园里其他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两个年轻妈妈坐在旁边秋千架上,腿上各自抱着幼儿,嘴角泛着笑意凝视着演讲的男人。
“就以这种方式下去做,各位,听清楚了吗?”男人对着孩子们发问。
蹲在角落里的一个男孩边起身边质疑说:“听清楚了。可是叔叔你是谁呀?”
男人活力十足地回答:“我吗?我是柯南。”
孩子们面面相觑。
刚看见背影时,葛蕾就知道这男人是谁,等听见声音就更确定了。葛蕾加紧脚步,想快速通过篮球场栏杆旁边的走道。
“什么柯南?”果然,孩子们有疑问。
“名侦探呀。你们不知道吗?真是丢脸。”
“柯南是小孩,可叔叔你是大人呀。”
孩子们中有人低声说“对呀”,也有人讽刺地窃笑,但笑得不是很用力。于是也有大人跟着笑了起来,那两个年轻妈妈更是掩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高大的男人见形势对他不利,再度大声喊:“这种事情,现在一点也不重要。总之照我刚才的说明,大家分头进行搜索,听见了没?好,出动!”
男人击了一记掌,孩子们不像是很投入的样子,但还是解散各自行动去了。
葛蕾还差几步就要到达46栋的拐角时,从背后被人叫住了。
“喂!”
葛蕾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她穿的是平跟鞋所以走路有点快,但男人很快便追了上来。
“干吗,你不应该装作没看见,就想走人吧。”
葛蕾回过头挥着手说:“我不认识你,我们没有关系,彼此是陌生人。”
“你还这么说!”
刑警队长吴伟豪爽地笑着追上来,愉快地和葛蕾并肩走路,一边配合着葛蕾灵活的步伐一边关切地说:“看你的样子很辛苦嘛!”
“不用你关心。”
“如果可以的话,我是真的很想代替你。”
“闭嘴!”结果葛蕾还是笑了出来,“你到底在干什么?”
吴伟挺起胸膛说:“指挥搜索行动,因为我是专家。我在召集少年侦探团训话。”
“搜索什么?”
“狗呀,好像是失踪了。”
葛蕾停下脚步问:“流浪汉?”
吴伟一副肯定的表情:“没错,都怪你们给它取了没用的名字,才会迷路了。”看来流浪汉还没有回来。
“听小鑫说,它是只对人没有戒心的狗,脑筋不是很好,可能被谁捡了去。”吴伟小声地加了一句,“希望不要被汽车轧死了。”
葛蕾知道这个男人很喜欢小动物,连以前住的公寓里的老鼠都一一给取名字,甚至只要听声音就知道哪只老鼠出现了。一开始,当他坐在从来不收拾的床上,盘腿看着天花板说什么“现在的声音是小兰的,她和大发正打得火热”时,葛蕾还以为他疯了。
两人来到家门口,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
“你怎么知道流浪汉的事?”
“小鑫说的。”吴伟的回答自然得就像喊自己的孩子一样。因为小鑫也很黏他,葛蕾也不在意,但小鑫说过“喊他吴伟叔叔的话,感觉好像他要生气”,因为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威严。
“我可是特地来找你,结果你不在家,却看到小鑫和她朋友凑在一起找狗,所以我就提供专业的帮助喽。”
“可是,刚才的少年侦探团里面没有小鑫呀?”
吴伟撑大鼻孔,骄傲地说:“毕竟少年侦探团的团长得不一样呀。我让她跟徐芊芊和兔子三个人去动物收容所了,说不定流浪汉被关在那里。”
不管什么时候见到吴伟,他总是精力十足。他拉开皮包,像变魔术般取出一个牛皮纸袋。
“拿去,你要的东西。”
里面是真刘惠的户口本和工作记录。
“谢谢,太好了。”
葛蕾拉把椅子坐下,将信封里的东西摊在桌子上。
户口本的内容倒是一目了然。真的刘惠在假刘惠将户籍落到南昌市中山路之前,从来都没有动过户籍。户籍一直都是以父亲为户主设于“新余市安康路98号”。吴伟的工作很细致,真的刘惠搬家之后的地址也都依序登记清楚。最早的记录是南昌市北京东路318号,确定租住的日期是2009年4月。
那是她在赣昌股份有限公司工作时的住址吧,公司就在距离不远的地方。
南昌地图和电话,哪一个离自己比较近呢?是电话,伸手就能拿到。于是葛蕾拿起手机,通过114服务台很快查到公司电话。
话筒里传来女性的声音。葛蕾表示自己要寄东西过去,想确认地址。然后她念出详细地址,结果对方说那不是公司地址而是员工宿舍。
葛蕾挂上电话,抬起头,看见吴伟站在走廊和客厅的交界处望着她。
“真想喝咖啡。”吴伟说。
“在柜子的最下面。”葛蕾回答。
吴伟走向餐柜,依照指示打开橱柜门拿出了咖啡,接着将水装满水壶,通上电。
“我得自己来吗?”吴伟问。
“当然。你要不动,小心很快变成糟老头。”
第二个住处,是刘惠负债时所租住的卫东公寓。葛蕾想,大概刘惠离开赣昌股份有限公司的宿舍搬进这栋公寓时,花了不少钱。或许她就是从这时开始走偏了路。
最后记录的是她发出负债申请后搬家的住处:她于2014年3月17日消失行踪的电力小区。
母亲过世后,刘惠去找律师询问保险金的事,却完全没有提到其他不动产的问题。这表示她母亲一个人生活时居住的住处,应该是租来的房子。父亲早年过世、只剩下母女俩的家庭中,这种情形是可以理解的。
劳动局拿来的就业记录也跟葛蕾猜测的一样。刘惠果然重复投保,拥有两个劳动保险的被保险人号码。
一个是真的刘惠在赣昌股份有限公司上班时投保的号码;另一个则是2014年4月,假的刘惠被泰昌服务公司任用后,声称“自己是第一次投保劳保”而取得的号码。
“拿到资料后,我还跟劳动局负责该业务的人通了电话。”吴伟开口说,“重复投保的事让对方也吓了一跳,说不是没有人隐瞒过去的就业记录。这种人如果来柜台说‘第一次上班’,为了避免不正当的开支,有时是会严格确认的。但如果对方是个一般上班族,又是年轻女性,说是第一次上班也是很有可能的,通常就会直接让她投保。
毕竟调查很费工夫,而且就跟你说的一样,一般就业记录只保存七年。这个刘惠在赣昌股份有限公司上班的就职记录已经没有了,有的只是她辞职时的记录,之后她还领了一段时间的薪资。”
葛蕾点了点头,陷入沉思。
被泰昌服务公司任用时,假的刘惠既没有真的刘惠的就业记录,连她的劳动保险被保险人证都拿不到,才不得已到柜台声称“第一次上班”吗?还是说她根本就没考虑太多,以为随便说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