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6章 滨海伯爵逃了

第1886章 滨海伯爵逃了

当弗兰德斯军与尼德兰军骑兵陆续抵达亚眠,当地人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群低地来的瓦隆人和弗拉芒人疯狂掠夺他们的财物。

亚眠,一座把控着通行索姆河的关键城市,亦是一座罗马时代延续下来的城市。风霜雨雪持续侵蚀着古城墙,城内的环形剧院也已经坍塌,于是城市军民用那些破损的建筑材料建造自己的房屋。

亚眠曾是小小的皮卡第伯国的核心,伯爵却因家族绝嗣而崩溃,其索姆河北岸的领地已经被强大的弗兰德斯伯国侵占,至于南岸土地,又被急于扩张的巴黎伯国占领,昙花一现的伯国就此灭亡。

亚眠地区成为天然的缓冲地带,主教管理着城市以及周边村庄的运作。正是因为它不设防,当北方军队杀过来时,教士们只能束手无策地抢掠钱财粮食的骑兵,然后希望他们快点离开。

鲁昂地区与弗兰德斯之间夹着一片区域,那就是皮卡第地区与滨海地区。

皮卡第伯国被邻居侵吞殆尽,仅存亚眠主教的一众采邑村庄,它们是教会的教产,诸贵族不敢下手。

同时,在索姆河下游一些的圣里基耶,这是滨海伯国的统治核心,它虽未被侵占,实则依旧名存实亡。

原则上滨海伯国是一个正常的伯爵国,但它的伯爵同时兼任圣里基耶主教,成众贵族中的奇葩,即为奇葩,也没有人想到一位“修士伯爵”能有任何作为。

主教兼伯爵者名叫尼特哈德,他是查理曼女儿的后裔,辈分上是“皇帝”洛泰尔关系较疏远的表弟。

彼时,查理曼的年轻貌美的皇后希尔加尔德25岁时难产而死,再她死前,最后一次顺利生育的正是女儿贝尔塔。贝尔塔的儿子,正是这位滨海伯爵。

查理曼的子嗣众多,其子嗣的后裔更多。“虔诚者”路易将外甥封在滨海地区,即是希望他防备丹麦海盗,也是防备时常反叛的弗兰德斯伯国。

但尼特哈德对组织军队一事并不上心,所收取的税赋也忙于建造修道院。他并不乐意做军事贵族,崇敬天主的他干脆事实上放弃世俗事务,成了一位地区主教,以至于原本由他负责的滨海防御工作直接崩溃了。

在法兰克强大的时候,骑兵可以一口气冲到日德兰半岛,他们杀到丹麦人的老家后狠狠大大打击了所有海盗活动,滨海地带的海盗危机也就暂时性结束。那个时候,尼特哈德对滨海防御不管不顾无人指摘,反正长久以来不出乱子,就是有乱子,一些小规模的海盗破坏对伯国的伤害也形同刮痧,还需要分出精力去盯着么?

然而,帝国大厦崩塌,滨海伯国自顾不暇。

人到中年没有子嗣,崇敬天主的尼特哈德完全不在乎,他对自己有着明确的认知,伯国终究昙花一现,他已经将一切献给上帝,至于伯国未来如何,那就不是一位虔诚修士所要考虑的了。

因为他的父亲晚年崇敬天主,放弃军事完全成了修士。受父亲影响,尼特哈德也彻底成为一名修士,但是如果事态十分紧急,他仍旧有资格非常正当的组织军队,如果他的军队杀死很多敌人,也不能说一位修士犯了杀戮大罪。至于他是否会动用自己的征兵权力,内战到了现在,他以实际行动证明着,他就是躺在权力之上睡大觉的庸人。

现在帝国西部成了斗兽场,究竟是组织军队还是向主祈祷?

结果,尼特哈德果断选择了祈祷。

他从未组织过军队,平日里接触的尽是崇敬主的教士,让一个门外汉组织大军实在是强人所难。地方上固然有一些骑士,面对波诡云谲的局势,他只是命令骑士们自建军队守卫村庄而已。骑士们面对这样的伯爵,默默骂上几句就只好自建民团了。

滨海伯国长期自由散漫,亚眠伯国早已名存实亡。巴黎伯爵与尼特哈德,两人的母亲是同胞亲姐妹,彼此倒不至于滋生矛盾。然而巴黎崩溃,亚眠被弗兰德斯伯爵洗劫,大量来自亚眠的教士来到圣里基耶避难,就连亚眠主教也逃过来,哭丧着脸痛斥弗兰德斯人与尼德兰人的暴行。

尼特哈德其实不知道,当战争全面爆发后,滨海伯国与他已经实质上没有关系了。在留里克主持的“温泉宫泉水会议”里,众贵族在集体泡澡的同时,就痛痛快快地将法兰克西北部地区割裂。

他们不承认原滨海伯国与亚眠伯国,遂以索姆河为界,两个小伯国一分为二,南部地区都属于麦西亚王国的领地了,即为极具扩大的鲁昂伯国(诺曼底)。

终于,尼特哈德获悉了巴黎的崩溃,继而又获悉苏瓦松伯爵和特鲁瓦伯爵都死了。

无数难民向据说很安全的兰斯转移!

看看自身的处境,尼特哈德做出了一个非常不负责任的决定。他欲带着教堂的圣物、地窖财富、书籍信件,以及所有在大教堂工作的教士,集体向兰斯城转移。

他在法理上仍是伯爵,有义务保护自己的领地与民众。

他甚至都不稀罕世俗婚姻,也就不稀罕家产,无数百姓的命运也都交给了天主。他的父亲埋在圣里基耶大教堂门口的石阶下,前代伯爵就这样成为教堂的一部分,即便墓葬在此,决定逃亡的尼特哈德也不想着为父亲迁坟——因为父母已经将一切交给了天主。

既然尼特哈德自诩最虔诚的教士,倘若敌人来袭,他大可待在教堂内直面一切,最极端的情况下,大不了张开双臂做光荣的殉道者。

最终他的觉悟还没有达到那种极端程度,乞活的他决定去兰斯避难。心想着自己毕竟是查理曼的直系子嗣,内战中无论哪一方获胜,胜利者总不会虐待一个笃信天主的亲戚。再说兰斯是何其神圣的存在,哪一方贵族敢打祂的主意呢?

于是,夏日漆黑的夜里里,一支颇为庞大的马车队满载神秘物资准备移动。

主教兼伯爵尼特哈德,带领着他的教士们连夜坐上马车,然后赶在拂晓时分悄然离开圣里基耶城。

整个大教堂的财物都搬空了,剩下的是空荡荡的房屋,以及仓库里少数为搬走的余粮。

起初没有人发觉教士们一夜消失,清晨没有听到教堂钟声也无人诧异,直到上午时分,带着农产品进城的村民发觉教堂空荡荡才意识到城市出了大事。

此刻,逃亡的教士们带着他们全部的财富,依旧顺利流窜到了亚眠。

他带着亚眠主教一起逃亡,在抵达亚眠城后,干脆接上留驻这里的教士,一支更庞大的车队开始沿着索姆河继续向上游前进。

逃亡教士的队伍已经变得颇为庞大,见到教士集体撤离,无助的村民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怎样大事,反正教士都逃了,不如自己也拖家带口地逃亡。

很多人根本舍不得自己的粮食,收获季已经不远,他们决定赌一把,待在家中收完麦子再图逃亡之事。

教士们根本愿意驻留,他们生怕弗兰德斯军队发动拦截。博杜安与他的弗拉芒人军队简直就是不怕天主责罚,已经劫掠过教堂一次,一定敢做第二次、第三次。

带着大量金银的尼特哈德也非常恐惧于车队穿行森林时候遭遇匪徒袭击。

他们沿着道路抵达Incra城(阿尔贝),虽说小城并未被弗兰德斯军搜刮,当地修道院的上级就是圣里基耶教堂,尼特哈德直接下达命令,整个修道院搬空财物,跟上撤离的队伍。

小城居民与教士目瞪口呆,他们以为滨海地区来了一大群诺曼海盗,迫使伯爵兼主教的大人被动撤退。

就在小城住了一夜,更庞大的队伍义无反顾的向着圣康坦冲去,如此也就进入苏瓦松伯国的领地内。

有传言说苏瓦松伯爵已经战死,尼特哈德对此事将信将疑,直到他抵达圣康坦与当地修道院长雨果会面,才知晓那可怕的消息居然是真的。

圣康坦的雨果,查理曼晚年侍妾蕾吉尔所生,雨果与尼特哈德有着血缘关系。所谓侍妾,蕾吉尔本质是一介宫女,被查理曼选中照顾自己的私生活,然后理所应当大了肚子。这一情况是教会非常反感的,以查理曼那至高无上的身份,教宗只能捏着鼻子默认了。

私生子雨果本没有资格成为军事贵族,于是安排到修道院里默默度过一生。

但延续十多年的战争已完全改变了雨果的命运。在另一个位面,圣康坦修道院长雨果被胜利后的“秃头”查理强行提拔为军事贵族,令其指挥一支军队,参与平定丕平二世的反扑,遂在844年的一场遭遇战中被杀。

现在就是844年,丕平二世已经被杀,雨果自己也不可能再被一个死人杀死了。

但圣康坦面临非常复杂、紧张的局面,突然到访的尼特哈德令局面更加紧张。

修道院里聚集着避难的教士与本地教士,城市内外已经安顿有大量的难民。因为苏瓦松城已经人满为患,一批难民东进去了兰斯,一批人北上抵达圣康坦,随难民抵达的还有南方的噩耗。

无论怎样,圣康坦现在是安全的。不设防的城市不在权力的斗兽场上,它就像是一块放在平地的金子,战争的胜利者随手即可把它拿走,贵族们也可能因为抢夺它大打出手,搞不好圣康坦还是会被袭击。

仲夏夜有点燥热,圣康坦的修道院内教士们紧张地召开小会。

“既然您打算前往兰斯,请带我向兰斯大主教辛克马尔大人问好。我听说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愿天主可以保佑我们。”说罢,雨果在胸口划起十字。

雨果对未来没有任何奢望,他已经估计查理王子会取得大胜,查理一定会加冕称王。

就是很多诺曼人已经进入法兰克腹地,那是不可控的怪物。

尼特哈德谢过雨果,他在圣康坦进一步打听到了消息,不禁问道:“您真的确定皇帝会战败?查理王子会成为新王?”

“除了他,已经没有第二人。也许兰斯是非常安全的地方,可是您放弃了自己的封地。只怕……查理称王后,他会抹除您的爵位。”

尼特哈德从未为自己的爵位沾沾自喜,他从不稀罕,在胸口划一记十字又说:“我是天主的仆人,我依旧是圣里基耶教堂主教,我已经将灵魂交给了主,现在只有教宗可以免除我的职务。”

他心思冥顽不化,雨果丝毫不觉得尼特哈德此言虔诚,他首先就是军事贵族,其次才是教士。究竟是天真还是愚蠢?雨果心头暗骂此人蠢到看不清形式,可是转念又一想,怕是尼特哈德有着别样的智慧。

此人坚决标榜自己是虔诚教士,如果所有贵族都这么认为,谁还敢流放他、处死他、袭击他?再不济,在被剥夺一切权势后,尼特哈德都能在某个修道院平静过完一生——可能他本来就希望这样。

逃亡的教士未在圣康坦过多停留,他们得到一定物资补给后,再修善自己的马车,更换一些马匹后,先是抵达并绕过城门紧闭的苏瓦松城,然后钻入森林。因生怕被窜出来的匪徒袭击,他们马不停蹄狂飙,终于成功抵达一样人心惶惶的兰斯。

尼特哈德想要见到大主教辛克马尔,结果,圣玛利亚大教堂里主持工作者,居然是已经被罢免职务的埃本大人!

自辛克马尔前去莫城,埃本高高兴兴重新履职。

关于将城市财物全部送给查理以“购买”和平一事,那是评议会共同商议通过的结果,就算埃本不想,他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轻点地窖财产。

通常时间里,只有大主教本人可以进入教堂地下的“圣库”,因为海量金银摆在眼前,很多虔诚的教士也会被贪欲左右,唯有主持大局的大主教可以忍耐。动用“圣库”钱财,花小钱的事宜可由大主教自行决定,诸如修造新塔楼、修善城墙一事,兰斯诸枢机召开评议会后,才从“圣库”搬出大钱,雇佣大量民夫把建筑顺利修好。

大主教亲自举着火把亲自监督清点钱财的下级教士,火把照着他苍老的脸,心里默默哀叹:“无数金钱都成了查理的私有物,兰斯再积攒如此多的财物,究竟还要多久?”

埃本心中有着贪欲、有着斗狠心性,岁月将他的棱角打磨得足够圆滑,衰老的现实迫使他锋芒不再。人生最后阶段突然又硬气了一把,埃本也不知自己代理大主教的时间有多久。

他不敢想其他人透露自己心中的阴暗——他实在希望去了莫城的辛克马尔,被那群罗斯人谋杀。

辛克马尔说以海量金钱粮食满足查理王子的贪婪,查理是满足了,罗斯人也能轻易满足?辛克马尔隐去了很多话,埃本清楚,他们还要再额外拿出一笔巨款去贿赂诺曼人。只有魔鬼知晓诺曼人是怎样的贪得无厌,怕是一万磅白银都不能满足他们的血盆大口吧!

恰是这令人糟心的时刻,一支庞大的车队突然抵达兰斯。

埃本一时间弄不清情况,直到他注意到车队中所有人都穿着教士特有的黑色粗布罩袍,继而注意到两位尊贵主教下了车。

车队突兀地停在城市十字路口,外来教士人数很多,城市居民看得啧啧称奇,纷纷下意识回避。

来自圣里基耶的尼特哈德怀抱一件纯银镶宝石的十字架,他在众教士陪同下走向兰斯圣玛利亚大教堂的石阶。

兰斯与圣里基耶往年只有少量的书信联系,尼特哈德很久以前与年轻一些的埃本见过面,他已经忘记埃本的脸。

一众枢机在更多下级教士的陪同下走出大教堂,这次再见,看到穿上大主教级别袍子的高级教士,尼特哈德走上前,张口就说:“辛克马尔大人”。

石阶之上场面一度非常尴尬,埃本木着脸答复:“我是代理大主教,埃本。尊敬的您……从何而来。”

“居然是埃本大人?”大吃一惊的尼特哈德连连后退,“难道发生了大事?”

“是有大事。”

“我是圣里基耶的尼特哈德,我也带来的亚眠主教。西部遭遇了一场大灾难,我武力抵挡,现在……只好带着整个修道院的一切前来兰斯避难。”

“您竟然是尼特哈德?”埃本眼前一亮:“滨海伯爵大人?”

“请您还是称呼我为主教吧。”

大教堂门口的一番寒暄,两位高级教士都摸清了对方的一些基本情况。尼特哈德想不到查理王子的大军已经进抵莫城,兰斯的评议会也召开完毕,王子加冕仪式拟定在了圣母升天瞻礼日,约三周之后就是盛大日子了。

兰斯现在自顾不暇,埃本本来也无意管理偏远小教区的事务。他现在也很不满于一大群人来避难,不过看到停在十字路口的大量马车,所有车辆像是装满各色物资,鉴于所有车辆都被篷布遮盖,又用麻绳扎稳牢,看不出里面到底是什么。

埃本心想,需要用粗麻绳捆扎,需要篷布遮盖,应该都是值钱货吧。

他干脆大方地承诺庇护避难的教士,又问及物资都是什么。

“是修道院的全部金银,还有粮仓的物资。”很高兴可以避难的尼特哈德完全没了心眼,他将实话也和盘托出。

毕竟尼特哈德有着双重身份,他的手里还有很多的采邑村庄,且地区主教的身份,使得他有权对骑士领收取十一税。滨海的皮卡第地区,大部分地区都在他的教区管辖内,当地人的财物也自然而然流入圣里基耶教堂。一如所有修道院、教堂都会做的那般,金银货币源源不断流入地窖,只要教会一直落实着“供奉财物”的制度,各地修道院就会像吸尘器一般,将民间金属货币慢慢吸收起来。

也是如此,缺钱的大贵族会顶住压力,想方设法从教会手里要钱,一旦得手那就是瞬间暴富。

他声称带来了三千磅银币与二百磅的黄金,心想着埃本大人会妥善保管这比物资。

听得尼特哈特明确说明的数字,埃本原本纠结的内心突然活络起来。那可是一笔巨款呐!他也想不到皮卡第地区还能藏着这样一笔钱?现在再看尼特哈德,老家伙变得无比可爱可亲,就差赞美“您真是我的天使”。

于是,这比巨款顺理成章安置在兰斯的“圣库”,至此它们的归属权不出意外已经与尼特哈德无关了。

只是后者完全蒙在鼓里,还在为躲避了灾祸而沾沾自喜呢。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留里克的崛起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留里克的崛起
上一章下一章

第1886章 滨海伯爵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