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

拯救

“你的眼睛真干净,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明亮清澈。”尤里克没有回答慕瑾的话,松开她的肩膀,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瞧:“来吧,陪我睡觉,我已经被哭声搅得几天几夜都没有闭眼了。”

睡觉?听到这两个字,慕瑾只觉得自己七魂六魄尽碎,她立刻就要挣扎,但是一种熟悉的无力感突然袭来,腿一软身子就往下滑。这种无力感伴随了她整整一年,可是现在没有药,双手根本使不上劲。

尤里克见面前的人身子一矮,长臂一伸把她捞进怀里,轻声安慰:“不要害怕,只是睡觉而已。”

什么是只是睡觉,慕瑾身体无力,但是还能说话:“不要。”

虽然说着不要,但是出口的两个字却带着娇喘。

尤里克又笑了笑,打横抱起她穿过纱幔往床边走去,脸上似乎也有了生机。

丝绸的纱幔落在慕瑾的脸上手臂上,如微风拂过,却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双眼蓄泪,摇了摇头:“不要。”

尤里克轻轻地把她放到床上,床上铺着深蓝色的床罩,与那层薄薄的被子一样细腻顺滑,身体落入柔软的床垫,慕瑾整个人都凹陷下去,身体瞬间转冷,冷得她上下牙齿打颤。

“你怎么了?”尤里克显然也看到了慕瑾苍白的脸,他翻身上床,一把搂过她,触手时一愣,随即用力地把她抱在怀里:“你也冷吗?没关系,我抱着你就不冷了。”

温暖的怀抱渐渐驱散了慕瑾身上的寒冷,脑袋便转不动了,竟然就这样沉沉地睡着了。

此时楼下的房间里,奥拉大祭司神清气爽地从浴池出来,他整整洗了三个小时,当雀斑男人推开房门时,里面空荡荡的。

“维比娅。”雀斑男人在屋里转了一圈,声音都在打颤,他冲奥拉大祭司摇了摇头:“没有!”

奥拉大祭司四下看了看,径直走向放在床上的双肩包和袋子,那个袋子里面装着慕瑾换下来的衣服:“她的东西还在这里?”

“什么意思?”

“她是被人抓走的。”

雀斑男人一下子就着急了:“谁,是谁抓走她的?”

本来安然无恙的奥拉大祭司身子却一晃,来不及回答雀斑男人就轰然倒地。

这下雀斑男人更是吓得魂不附体,也顾不得其他:“大祭司,您怎么了?”

奥拉大祭司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的身体虽然动弹不得,但是脑袋却非常清楚:“维克多,把你的匕首拿出来。”

雀斑男人叫维克多,现在听了奥拉的话便把别在腰间的匕首递了过去。

“在我的手臂上割一刀。”奥拉直接命令道。

“什么?”维克多因为尖叫声音变得格外尖利:“不可以,不可以,现在没有巫医,您会死的。”

“快点,割我一刀。”奥拉的声音不容置疑:“别忘记你之前的承诺。”

维克多承诺再也不违背奥拉的命令。

“是!”维克多只能抽出匕首蹲下身子在奥拉的胳膊上划了一刀,他已经尽量避开了血管,但是看着鲜红的血冒了出来他还是惊慌失措,赶紧从袋子里拉出了一件衣裳给奥拉止血。

片刻之后,因为疼痛,奥拉身体有了知觉,他拿过维克多的匕首:“你先带着东西出去,我去楼上看看。”

“大祭司,您去看什么?这里这么多房间,您去哪里找?既然您没有事,我们先离开,再想办法。”已经损失了一个维比娅,大祭司是绝对不能有事的。

奥拉却一脸淡定,他看着自己的胳膊,这才发现用来止血的竟然是维比娅之前穿的一件衣裳,他站起身,虽然流着血,但眉毛都没有皱一下:“我知道她在哪里?你准备一下。”

维克多一头雾水:“啊,大祭司怎么知道她在哪里?”

“浴池不是白呆的。”奥拉在浴池呆了三个小时,几乎把整栋楼的八卦都听了个遍,他知道公爵大人住在这栋楼的最顶层,而且有□□。

“恋童?”维克多满脸不解:“维比娅是女人啊,难不成公爵大人瞎了。”

“女人?”奥拉意味深长地看了维克多一眼:“她身体单薄得连男女都分辨不出来,你竟然能看出来她是女的?”

维克多顿时脸红了,他低着头:“维比娅虽然,虽然并不丰满,但是的确是女人,她只是太瘦了。”

奥拉不置可否,没有再纠结这个话题。

慕瑾这一觉睡得就像跋山涉水一般,整个人一下子飘在云端,一下子又落在海里,身体轻如鸿毛或者被重物压得起不了身,现在,她感觉自己好了一些,睁开眼睛却发现刚刚那个男人真的就把自己当抱枕一样困在怀里,一条腿压在自己腿上,因为睡着了,他的脸上有了红晕,头发软软地搭在额前,人畜无害的模样。

啪嗒!窗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慕瑾抬头看去,眼中乍然冒出了亮光,此刻已经是夕阳西下,奥拉出现在琉璃窗外,夕阳照在琉璃窗上,五颜六色的光晕反射到他的身上,犹如从天而降的神。

奥拉看着躺在床上的两个人,眼神一沉,眉头也皱了起来,见慕瑾看到了他,便招了招手。

慕瑾着急地就要起身,可是她一动,身旁男人的动作就越发地紧,嘴里还嘟囔道:“小鬼,干什么?”

慕瑾吓了一跳,不敢动了,盯着他看了半晌,确定他没有醒,这才小心地抽出自己的腿,腿先下了地,上半身却还在他的怀里。

“听话,睡觉。”尤里克闭着眼睛伸手揉了揉慕瑾的头发:“不要胡闹。”

慕瑾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见窗户外奥拉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我,我要喝水。”

听说她要喝水,尤里克松开了胳膊,轻轻地嗯了一声。

脱离了桎梏,慕瑾站在床边,见他还在睡觉,嘴角竟然弯成微笑的弧度,她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轻手轻脚地往窗边走去,虽然手在发抖,但还是迅速无比地拉开了窗户,外面的热气涌来,她朝奥拉伸出了手。

“干什么?”尤里克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睁睁地看见慕瑾爬上了窗台,他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干什么?”

慕瑾回头看了他一眼,身子已经被一个重力一拉,迅速地下坠。

尤里克赶紧朝窗台奔去,就见奥拉抱着慕瑾一只手拉着绳子迅速下坠,一眨眼就落到了楼下,他大喊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答他的只是三个迅速消失在废墟之中的身影。

尤里克脚步踉跄,他刚清醒,身体还没有恢复灵活,愤怒地掀开纱幔,一把拉开了门。

“公爵大人!”门口站在的两个护卫语气恭敬。

尤里克二话不说,一人甩了一巴掌:“屋里的人跑了,你们竟然让人从窗户把人救走了,现在就去追,人追不回来,我就用你们的头颅祭神。”

两个护卫一惊,立刻单膝跪起告罪:“公爵大人恕罪!”

尤里克一人踢了一脚,眼里的怒火几乎把他燃烧:“现在就去追!”

护卫不敢耽搁,立刻起身下楼。

尤里克光脚踩在地毯上厌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迅速回屋寻了毛巾用力地擦了擦,直到擦得双手通红才把毛巾丢到一旁的篓子里,接着他站在床头盯着那张大床,刚刚他睡了这一生来最好的一觉,梦里安静祥和,没有血腥和痛苦。站了片刻,他转身走向窗户,此刻一阵风吹来,吹得纱幔飞飞扬,他看着刚刚慕瑾离开的方向,平静的双眼顿时波涛汹涌。

夕阳收起最后一丝光之后,地中海的风吹上了岸,空气潮湿凉爽,三个人趁着夜色赶路。

“大祭司,我们要赶往拉察,再从拉察坐船前往马其顿登岸。”维克多一边急着赶路,一边跟奥拉说。

黑暗中奥拉只点了点头。

慕瑾跟在他们身后走得十分艰难,她的裙子过长,虽然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运动鞋但还是显得累赘,不如穿裤子来得方便,可是她也知道现在是在逃难,只能拎起裙摆跟在他们身后,只是目光不停地落在奥拉的身上,他胳膊上有十几个口子,流的血已经把自己的那件嫩黄色的格子衫染红了。

之前和那个诡异的男人躺在床上,她感觉到生命从自己的血液中流逝,似乎下一刻就要死掉,可是一看到奥拉,身体瞬间复活了一样,现在她依旧没有吃药,却生龙活虎,她似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了。

“奥拉!”慕瑾跑了几步追上了奥拉,看着他胳膊上的伤口:“我背包里药,可以替你包扎,现在天气太热了,容易感染发炎。”

奥拉前进的脚步没有停,也没有看慕瑾,虽然不知道感染发炎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她是好意,只是声音还是冷冰冰的:“等进了前面的树林再说。”

“好。”慕瑾的心情莫明就欢快起来,逃难的路上艰辛异常,但是只要身体健康比什么都强,既然靠近奥拉身体就不会变坏,那么当然不能让奥拉生病而亡,要知道现在只是公元五世纪,不论是医学和科学都没有萌芽,古代人不像现代人会打疫苗,往往一场普通的感冒就会要了命,更不提细菌感染了。

等他们一路进了树林,天已经完全黑了,天边一轮弯月,大家也能歇一口气了。

维克多去捡了一些枯枝败叶堆成一团,接下挂在腰间的火镰点燃了火堆,三个人席地而坐。

慕瑾赶紧从背包里拿出消毒棉:“有点疼,你忍一忍。”

消毒棉上满满都是血迹,奥拉的整条胳膊已经惨不忍睹,慕瑾的手在发颤,索性伤口并不狰狞,只是血流得比较多。擦干净之后,用简易的纱布把胳膊缠起来,因为天气热,不能包扎得太严实,纱布透气性好,能阻隔细菌也不影响手臂的行动。

奥拉低头看向跪坐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干煸瘦弱,就像未成年的小孩子一般,难怪那个什么公爵把人掠了去。当救出这个女人后自己那种时不时出现的眩晕感也消失了,奥拉不得不相信维克多的话,是这个女人把自己唤醒的,而且再没有找到其他方法之前,他一定要把她带在身边。

果然久病成医,慕瑾看着自己完美的包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把剩下的纱布和酒禁棉重新放进了包里,虽然这一背包都是各种药,但是这些药越用越少,她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呆多久,一个月,一年亦或一辈子,还是节约点用的好。

“两位大人稍坐,我去山里面捉点野物充饥。”维克多起身就要往山里走。

奥拉却站起身:“我和你一起去。”

维克多看了慕瑾一眼,有些担心:“大祭司还是和大人呆在一起。”

经过刚刚的事情,维克多不敢让慕瑾身边离了人,虽然他们进了树林,但是其实离罗马城并不远,这个小山只是罗马的一个公园,平常供贵族游玩打猎,自从匈人攻入了罗马城,这里也荒废了。

奥拉见慕瑾一副弱不惊风的模样,接受了维克多的意见,没有起身。

山中清凉,入夜之后有寒气升起来,慕瑾蹲成一团靠近火堆,拢了拢身上的披肩。

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维克多进了山里,山风一阵一阵地吹来,有野鸟的啼叫,也有其他动物的嚎叫声,可是慕瑾却丝毫不害怕,她知道身后那个人如山一样坐在那里,让人安心。说来也奇怪,他们只相处了不到一天,自己却对他产生了强烈的依赖和信念。

眼前突然火星四溅,慕瑾吓了一跳,身子被人用力一拉,嘴里的惊呼声还没有流出,就看到了奥拉一脸严肃:“有人来了。”

刚刚还燃烧着的火堆被奥拉一棍子挥散,火星四溅,落在地上瞬间熄灭。

奥拉就要拉着慕瑾往山里走。

“背包!”慕瑾伸手要去拿背包。

奥拉动作一顿,一手拎着慕瑾,一手上前拿起了慕瑾的背包和袋子,然后大步往山中走去,是维克多进山的方向。

“大人,我真的看到他们进山了,今天上午的那两个大人真的不是我们杀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

远远地看到火把朝这边而来,慕瑾心里咯噔一下。

“是,那个人是救了我,但我根本不认识他们。”那个女人泣不成声,暗夜里,她的声音尖锐而清晰。

慕瑾看向拉着自己穿过灌木丛的奥拉大祭司,心中百感交集,他救了人,那人却带人来追捕他,不禁脱口而出:“你难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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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的赦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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