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序章3 责怪
病房一下又安静了,方心垆微眯着眼,偷偷扫视一圈病房,见靠墙的沙发上坐着两个女人,一老一少,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只不敢再发出声音。离自己两米处还站在两个人,身穿白色大褂,面色沉着,是刚才让房间安静下来的人,他打心里感谢这两个穿白大褂的人。
病床两边,一边趴着一个女人,方垆心的母亲吴溪和他的妻子可可。
其他人呢?其他人一窝蜂地跟着主治医生师和仁去了。
“听我说,方总,方总,大家听我说。”
师和仁的办公室又喧哗起来,挤满了人,他只好扯着嗓子喊,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这样大声喊叫很没修养。在他的从医生涯里,自打收治方垆心后,才有这样的情况,其它时候,他一个眼神,别人就得闭嘴。
“都闭嘴,滚出去,我要听和仁怎么说。”
方垆心的爷爷方东博颤颤巍巍地靠着墙,显得很愤恨,不由得大声喊起来,并一把掀开了紧靠他的中年男保姆。
还是方东博的话具有威力,所有人一下都紧闭上嘴巴,依依不舍地退出门去,脑袋挤在门外向屋里张望。
“爸,我……”方垆心父亲方同善显得尴尬又无奈,还显得很急切。因为他也只对自己的父亲毕恭毕敬,面对父亲,他不得不保持很有教养的尊重。
方东博咳嗽两声,随之大吼道:“你也给老子滚,子不教,父之过。”也不知他是在骂儿子方同善,还是在埋怨自己没管教好儿子。
“爸,我怎么……你老身体要紧,还是回去休息吧,我……”
方东博侧头狠狠地看着自己快六十的儿子,他的眼里布满血丝,枯瘦的脸像发黄的树皮,深吸一口气,推开方同善:“滚,要不是你,我的垆子会这样?我孙子过生日你不能回家?要不是去那鬼酒店过生日,他就不会开车,就不会出这祸事……”
方同善苦笑着看看门外的围观者,感觉自己很没面子,抢白道:“爸,垆子是你孙子,他也是我儿子,我唯一的儿子,我怎么会……”
师和仁沉着脸,关上门,避免方同善继续尴尬,然后他强作委婉语气:“你们父子也别吵,吵,对垆子的病情没有丝毫益处,何必呢?”
“对,对,对,听和仁兄弟的,不吵,不吵。”方同善自己点上一支烟,随后把烟和打火机递给师和仁。
师和仁看看墙上的禁烟标志,慢慢把烟放在办公桌上,轻声说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是吗?垆子已无生命危险,应该值得庆幸啊,可以说是奇迹。”
“是和仁兄弟医术高超,感谢,感谢……”
方东博又打断方同善的话,狠狠瞪一眼,哀叹一声,愤愤说道:“你怎么还不滚啊?这么多话,要是老子当年在战场上,也像你这么没规矩,早他妈成炮灰了,也不会有你们四个孽障。”
方同善还想说话,却不得不强忍住,闷闷地坐到师和仁办公桌后的椅子上,旋转椅子,脸对着窗外。
窗外阳光明媚,一棵高大的法国梧桐掩映着窗户,阳光从葱茏的枝叶中照射进窗户来,像一把把利剑。
方同善手中掌握着巨额资产,一言一行万众瞩目,只有他训别人的份儿,从没人敢训斥他。但面对烽火硝烟中走过来的父亲,他只能低头,心里说一句:“老痞子,真是没法好好讲话。”
方同善不敢拗违父亲,不只是装着孝顺,他自己知道,自己能有辉煌事业,与有父亲的‘丰功伟绩’做盾牌息息相关。他常常引以为傲地对别人说:“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啊。”为的是表扬自己艰辛睿智的创业历程,却也带着富有‘哲理’的语气地警告着别人。
师和仁扶着方东博在沙发上坐下,拧开两瓶水,分别递给父子俩,嘴里说道:“垆子已经活过来,而且命是一定保住了,其它伤也都愈合得很好,我保证,肯定没残疾,这两个月没白费功夫,目前就失忆的问题,这得慢慢来。”
说着,师和仁带着高瞻远瞩的目光看着窗外,很像一个老屠夫,很是欣慰地回忆着自己多年来高超的技术,还有早已听惯了的那些生死之间的哀鸣声。
师和仁很是自信地说道:“有我在,垆子一定会恢复记忆,老爷子,你老身体要紧,千万别着急,垆子脑袋里的伤,得慢慢养。”他尽量避开专业医学用语,好使富甲一方的方家父子能听得懂。
师和仁确实有资格夸耀自己,他本科在国内读的临床医学,后出国留学十年,获得两个医学硕士学位,一个医学博士学位,回国后,是一位炙手可热的神经外科专家。他擅长的也不只是神经外科,人相关的一切毛病他都了然于胸。
“老爷子,你的养生茶”门外一个中年人推开办公室门,一手把着门,一手举着一个杯子,探头探脑,不敢进屋。
师和仁看看方东博,接过保温杯,对门外摆摆手,假装带着几分歉意,又把门关上,转手把保温杯递给方东博,温和的语气说道:“老爷子,放心吧,你老的身体要紧啊。”
见父子俩互不相让,各自闷着,师和仁推开隔门,洗洗手,从另一边出去了。这家医院是他的,他得去巡视一番,在这个时候,必需装着有事,因为这父子俩他都得罪不起,须得避免父子俩的争执祸及自己。
在师和仁心中,你父子俩尽管吵吧,就是打起来,打出毛病了,我也能医治,正好还空两间豪华病房,虽然父子俩算是他的恩人。
师和仁一离开,这间豪华医师办公室随即变得沉闷,像一口早已没水的枯井,在炙热的阳光烘烤下,闷得冒青烟,尽管空调狠命地调节着房间的温度,使之清新凉爽。
沉默,僵持,好像谁先说话谁就输了。
方同善一支接一支的抽烟。
方东博表情麻木,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对面的墙上,墙上挂着很多锦旗,挂在最中间的一面锦旗,是他送给师和仁的,为了感谢他让自己的孙子没能一命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