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王抓周

凤王抓周

无双出京的时候是使轻功跑出来的,回京的时候却不能再用轻功,一是敌我不明,惟恐遇到埋伏时内力不继,二是青天白日的会吓着寻常百姓,于是寻了匹马,走官道。出来的时候只用了一夜,回去却用了一天一夜。

从无人深谷寻至城镇用了小半日,燕王那一身行头太过招摇,又出来得匆忙,没带银子,而龙卫昨夜全被她留在宫中保护天子,燕王只能自食其力。幸好带了腰牌,去官府牵了马,征了些银子,换下一身行头,地方小官只道燕王又微服了,哪里敢多问,连忙捧了银子送走这个杀神,如此又花了小半日。官道虽然平坦些,却要绕不少路,因此虽然无双一路没停,天黑的时候却才到了阜阳县。她寻了个馆子草草用完膳,正要动身,却见那马不中用,跑不起来了。无双无法,只得又去阜阳县衙征了匹马。待回到燕王府,已是寅时了。

燕王府里众人这一日都心急如焚,本是过寿的喜事,寿星好端端地就这么不见了,陛下说燕王有急事要处理,可什么事处理了一夜还不回来?眼见着一天一夜过去了,再过一个时辰又是一夜过去了,燕王还不见踪影,龙卫又没跟着,田园已经打算天明就进宫禀报陛下,请陛下定夺是等还是寻人。正急着,燕王就回来了。

田园与莺歌连忙迎上来,就连老迈的吴嬷嬷也守在外厅。碧云机灵地端了水让燕王净面,替燕王换下劣质衣袍,刚收拾妥当,一盏热茶就端到了燕王面前。燕王抬头一看,端茶的竟是李晏。

莺歌都有些过不得李晏这般,替李晏说道:“公主,李小公子自前夜散了宴席后就来等您了,昨儿个休沐,李小公子一直等您到现在。”

无双点点头,抿了一口茶,问道:“宫里可有事?”

莺歌有些不明,李晏明白她担心什么,回道:“宫中并未出事,陛下康健如昔。”

无双放了心,想解释自己的突然失踪,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得道一句:“本王忽有急事,来不及通知你们一声。”

吴嬷嬷年纪大了,这么长时间没休息,已然支撑不住,钩子连忙扶她去歇息。莺歌知无双与李晏有话要说,便与其他人退了出去,顺手掩了门为他们遮去凉气。

李晏握着茶盏,却良久未言,待无双一盏茶见了底,他终于开口道:“殿下匆匆离席,两日不归,到底是为了何事?”

无双与李晏之间素来坦白,只要不涉及皇家秘事,李晏开了口,无双必答。此次无双也不瞒他:“本王去看了一个人。”

“殿下看的是谁?”

能让燕王这般举措,燕王看的是谁李晏心知肚明,但他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出口。

无双看着李晏专注的双眼,淡声道:“本王去看了云起。”

李晏顿时满目仓惶,他想说燕王你回京那日明明答应过我会把他忘记的,可燕王没有答应他什么,也没有许诺他什么,所以他什么都说不出口。手中的茶失了平静,正如他的心。他竭力压制住心中怒吼的兽,将茶盏放下,敛了微红双眼,冷声道:“时辰不早,臣还要上朝,先行告退。”

虽已竭力压制,但尾音还是带了些颤意,颤动了无双的心。有那么一瞬,无双想说她并不是自己想去看云起的,她追南宫水月之前不知会看到云起,可她什么都没说,她只能如往常那般客气地说一句:“李大人的心意本王领了,还望大人珍重身体。”

“公主,为何不留住李小公子?”

无双一怔,回过神来,见是莺歌,并不回答,只微微叹了口气。

莺歌红了眼,“这些年奴婢瞧得明白,李小公子对公主是真心实意的。公主方才说的话奴婢也听见了,可奴婢知晓公主走得那么匆忙必然不是为了见那个人,公主还把龙卫留下保护陛下,公主必然是担心有人对陛下不利才追了出去。”

无双摩挲着已经没了茶的茶杯,叹道:“你都能明白,他岂会不明白?”

“可是公主不说,他就不会明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呀。”莺歌看得明白,她知道李小公子心里明白,但他想听公主亲口告诉他,他不想揣测云起在公主心中还有多少分量,他也有他的骄傲。

“就算本王说了,又能如何?”无双反问,“他能入赘燕王府么?”

莺歌反驳:“公主怎么知道他不愿?”

无双沉思良久,只叹了一句:“李太师只有他一个孙子。”说罢,她放下已经失了余温的茶杯,起身离去。

莺歌心中酸涩。公主说得不错,李太师只有这一个孙子,定然不愿意李晏入赘,即便李太师愿意,公主也不忍心如此委屈李晏。且公主日后若还想在朝为官,就不能如寻常女子一般生子教子,李晏已经二十六了,世家子在这个年纪孩子都有好几个了,他还能等几年?

抹了抹眼角,莺歌刚将酸涩压下,却见田园来了。

田园温和地说道:“公主吩咐了,不必准备夜宵了,她累了,先歇息去了。”顿了顿,他微微叹息:“主子的事就由主子自己决断罢,咱们就别操心了。”

莺歌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是男人,哪懂女儿家的心思!”

田园也不与她争辩,直道:“我不懂!我不懂!”见莺歌仍有些不能释怀,又道:“至少我知道公主心里是有李小公子的,否则何必为他考虑那么多?”

莺歌忍不住又掉了眼泪,满心的惋惜:“好好的一桩姻缘……”

田园安慰地拍拍她的肩,道:“谁让咱们公主不是寻常女子呢!”

自那日之后,李小公子便再也没登过燕王府的门。

莺歌心中惋惜,与母亲吴嬷嬷私下说了几次,皆被吴嬷嬷训斥一番。她们是亲母女,私下时不那么拘谨,莺歌看得出吴嬷嬷也有惋惜之意,便驳了她好几句,惹得吴嬷嬷叹道:“儿啊,你都是这个年纪了,怎么想法还那么率性?皇家的婚姻,有几桩是情投意合的单纯婚姻?”

莺歌无言,当年靖安公主下嫁镇国将军正是因为睿帝想要笼络那位草莽出身却手握重权的孟将军,而先帝的四位公主,大公主二公主和亲去了,三公主下嫁是为了拉拢云家,四公主下嫁为了巩固温桑对当今天子的忠心,没一个是情投意合的单纯婚姻。

此后,她便再也不提了。

肃亲王世子来拜访的时候,无双已经恢复如初。燕霜城进京的目的无双知道,祝寿是其一,其二是看看皇帝如何安置他那外甥女,今日他还有心情来拜访,可见对皇帝的安排还是满意的。

燕霜城抚着茶盏,佯作老态,叹息道:“老了就想着子孙绕膝,犬子在时臣总觉他太过闹腾,犬子不在时臣又觉得府里太过冷清,少了一个人到底不一般。”

无双知他想念燕宵,为人父母大抵都是如此的,便将燕宵近况告诉了他,又道:“堂弟八月要参加武举,想来七月就会回京,皇叔若是有空闲,不如向陛下求个旨,在京中等堂弟归来。”

燕霜城摇头笑道:“不必了,待他高中,让他亲自去沧州向臣报喜,总不能老要臣这老父来看他,也要他做儿子的主动看看臣才是。”

无双颔首称是。

“前些日子郑亲王膝下一双小辈先后成了婚,臣去凑了热闹,喝了两顿喜酒,感慨万分啊。郑亲王教出来一个谪仙似的世子,世子又教出来一双小仙人一般的儿女,世上的仙人投胎都投到他一家去了。”燕霜城倒不是羡慕,而是有些哭笑不得,仙人看着舒坦,却是不好相处的。

燕君平的一双儿女今岁先后成婚无双是知道的,郑亲王的折子早在去岁末就进了京,无双不在京城,燕瑞赏东西的时候还替胞妹送了一份礼。燕君平的小仙人儿子此次也跟他一起进京了,无双见过几面,通身气度的确像了燕君平五分。

“都道仙人是玉石为胚,可玉石再珍贵也是石头,堂弟虽然闹腾了些,却是个活生生的人。”无双说了句公道话。

燕霜城闻言笑了,他也是这般想法。都道燕王是个冷人儿,却不知她也是知情知趣的,想到那位当日在沧州三句不离燕王字字维护燕王的李小公子,他不禁试探道:“殿下生辰那日突然离席,李侍郎很是担心,下了席就匆匆来了燕王府,听说两日后才出府?”

无双冷了脸,“皇叔的消息总是这般灵通,让本王又妒又怕。”

燕霜城已经看到了自己想要的反应,也不怕无双恼怒,咧了嘴笑,片刻后才道:“臣方才说了,人老了就望着子孙绕膝,李太师怕也是这么想的。李太师去岁已经过了八十大寿罢?”

无双不语,李太师过寿的时候她人还在容州,无暇□去参加寿宴,但依着她与李晏关系亲厚,田园必然送了一份厚礼。

“李侍郎也二十有六了罢,至今还未成亲,李太师如此高龄竟还没见到孙子辈,令人叹息。人一上了年纪,身子骨就由不得自己做主了,说不准哪天说没了没了,李太师想来也着急了。”燕霜城一副历经风霜的模样,似他也垂垂老矣。

无双不为所动,“以李太师的身子骨,想过到百岁之年并不难。”

燕霜城笑意更深:“李侍郎想必也苦恼得很,前些日子臣去谢李侍郎一路上对小仪的照顾,与李侍郎吃了些酒,他与在沧州时心境大有不同啊。”见无双不语,他又指着茶盏道:“不知殿下可尝过李侍郎沏的茶?李侍郎沏茶的手艺可称一绝。”

良久,无双才道:“皇叔,刺探别人的心要付出同样的代价,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

燕霜城见好就收,换了话题,这回说的是薄仪,无双兴趣缺缺,他坐了片刻便也告辞了。

到了四月初一,小凤王的周礼,无双自然也去瞧了。周礼是在皇后宫中办的,并不隆重,只皇帝、燕王及宫中妃嫔参加。

铺了厚厚红布的大案上放了个琳琅满目,小凤王虽是男娃,但有嫔妃妄自揣摩了圣意,故意放了胭脂水粉,罗皇后并不在意,她觉得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长大就好,生在皇家自有荣华富贵,前途并不重要。

小凤王今日穿了一身红,喜气得很。罗皇后将他放上大案,他看看这个不满意,看看那个也不满意,最后竟扑倒燕王身上,抢了燕王怀中的福袋。

众人不明其意,只听丽妃惊叫一声:“呀,凤王抓了燕王殿下的闺女!”

众人更是不明。

玉贵嫔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丽妃娘娘怕是糊涂了,燕王殿下尚待字闺中,怎么会有闺女?”

燕瑞也有些不悦:“胡言乱语!”

丽妃拍了拍脑袋,指着小凤王抓在手里的福袋解释道:“这是臣妾给燕王殿下做的子孙袋,是臣妾老家的风俗,求子用的,里面放了药材,是民间土方,很是灵验。”

丽妃那日提到燕王的婚事,后来有人好意提醒她,燕王府中是有几位公子的,她才明白为何燕王不急着成亲。皇上已经临幸了她,所以她按老家的风俗给自己做了子孙袋求子,想到燕王有人相伴,便给燕王也做了一个,今日见着燕王就给了她,谁料被凤王抓了出来。

燕瑞闻言面色稍缓,但还是喝了句:“胡闹!”

说话间,丽妃走到了燕王身边,小凤王又抓向丽妃腰间,原来她腰上正佩着子孙袋。无双将凤王交给丽妃,淡笑道:“想来是喜欢福袋里药材的香味,不过一剂方子有十多味药,就不知他喜欢的是哪一味。”

燕瑞见无双这般说,便缓了面色,笑道:“也罢,反正是图个吉利,皇家最常见的就是荣华富贵,亏待不了他,或许他日后真能成为杏林圣手也说不定。”

天子这么说了,众嫔妃便跟着附和,好似凤王已经成了一代医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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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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