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同归于尽

第239章 同归于尽

凌信诚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不吃不喝也不睡觉,情绪全面崩溃,像个死人一样安静地躺着。

苏曼走进房间来,心酸地看着儿子。

汹涌的眼泪不受控制地簌簌划向耳际,凌信诚的面容苍白失血,嘴唇也干白干白的,他忽然裂开嘴笑着,疯狂地流泪,嘶嘶地笑出声来,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交织在他的脸上,他忽然紧绷着嗓子眼,双目失神又迷乱,沙哑地笑着喃喃:“妈,对不起,我不想活了。”

苏曼听了这话,肩膀剧烈颤抖起来,她后退了一步,捂住嘴嚎啕大哭起来。

“信诚——!”她泣不成声,目光执拗的紧紧盯着儿子,一遍又一遍地大声哭喊道:“守身即是尽孝,守身即是尽孝,信诚,守身即是尽孝…………”

凌信诚恍若没有听到,孤独又战栗地闭上了眼睛。

…………

罗家大宅子里,一派诡异的安静。

黎嫂走上前来,给客人倒茶。

罗依依端庄地坐在那里,双手叠放在膝盖上,她很安静地注视着对面的男子。

在一片空荡荡的寂静中,韩警官认真地讲述着案发时的情况,言辞间激烈又愤慨。

罗依依听着他的讲述,微微皱着眉,不解地问:“夏雨桐是谁?”

韩警官愣了愣,呆呆地看着她:“凌先生没告诉你吗?”

罗依依木讷地摇头,懵懂又乖巧的样子。

韩警官嘶地一声,往后大幅度坐了坐,很是无语的样子。

罗依依苦笑一声,内心冰凉地沦陷着。

凌信诚还是那个凌信诚,什么坦诚相待,绝不欺瞒,全是假的,他一直在骗她。

…………

这几天,罗氏药业集团上下的气氛也变得波谲云诡起来。

董事们不清楚其中的缘由,只能暗暗揣测着。

外界有传闻,凌信诚遭遇暗杀,是江心白替他死了。

童婉婷一直打不通凌信诚的电话,知道他可能出事了,便急急赶了过来。

来到了凌家的大门外,她轻轻按响了门铃。

许久之后,才有人走出来给她开门。

开门的是凌信诚的母亲苏曼,两鬓斑白,那双深陷下去的眼睛也布满了心力交瘁的红血丝。

苏曼把童婉婷带到了儿子面前。

凌信诚一丝反应都没有,痴痴呆呆的样子。

童婉婷走到他跟前,缓缓俯下身来,打量着他憔悴虚弱的脸庞。

“信诚。”她轻声呼喊,企图唤醒他。

凌信诚死静地躺着,身体仿佛是冰冷的,只有胸口薄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童婉婷眼眶一热,也慢慢流下了眼泪。

…………

韩警官离开后,罗依依就换好了衣服,准备出门了。

黎嫂有些担忧的望着罗小姐清冷忧郁的脸庞,低低问:“依依,你去哪里呀?”

罗依依没有回答,默默地走出了客厅,她发动了车库里那辆白色的小轿车,呼啸着把车子开出了罗家的大门。

黎嫂追了出来,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辆银白色的跑车在道路的尽头绝决转弯,扬尘而去。

依依她不会做什么傻事吧?

黎嫂惶恐不安,转身回到了客厅,给江心亚拨打了电话。

电话彼端却一直都是安静的嘟嘟嘟的声音,良久良久却无人接听。

黎嫂暗暗地想着:江先生又去了哪里?自从江心白下葬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江心亚的身影,他似乎也随之消失了。

…………

房间里。

童婉婷的手迟疑了一下,才缓缓按上了凌信诚冰凉的手臂。

“信诚,你想想罗依依,想想伯母,你不能这样倒下,你必须自己站起来。”她眉心微皱,殷切地诉说着心里的悲伤和酸楚:“信诚,那么多事情你都挺过来了,怎么可以在现在这个时候倒下。凌信诚,你曾经说过,只要心智坚定,就永远不会迷失自己,你忘了吗?”

凌信诚闭着眼睛,眼角的泪水簌簌下滑。

童婉婷又面色压抑地说:“你那么喜欢罗依依,甚至愿意为了她放下仇恨,忘记过去的一切,又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放弃呢,江心白为你而死,就是希望你能一直守护在罗依依身边,你只有站起来,他的死才有意义,你若是真的从此倒下,那他就真的白死了。”

凌信诚的眼皮突突地跳动了两下,蓦地弹开了眼睛,濒死地喘息着。

“信诚——!”童婉婷喜极而泣,怔怔地说:“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凌信诚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煞白的眉宇间有一抹撕裂的痛楚,压住了原本的俊秀之气。

童婉婷抬起手背,轻轻拭泪,哽咽道:“信诚,你曾经帮过我,我也希望能帮到你。”

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

…………

罗依依把车子开到了凌家的大门外。

下了车后,她平静地走上前去。

大门是敞开的,空荡荡的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她悄无声息的穿过了客厅,径直来到了凌信诚的卧室门外。

然后,她诧异地看到了童婉婷。

童婉婷伏在凌信诚的床边,一只手轻轻抚着他的手臂,殷切的目光凝望着他,一动不动。

凌信诚轻声喃喃:“我对不起所有人,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罪人,依依不会原谅我的。”

童婉婷摇摇头,悲哀地说:“发生这种事情,谁也不想的,江心白的目的是想救你,而不是害你,如果你不和罗依依和好,又让他情何以堪?”

凌信诚无力地闭了闭眼睛,似乎在克制着什么。

童婉婷低了低眼睛,又涩声坦白:“其实当年,你之所以会被坏人绑架,都是被我连累了,我在我爸爸死的时候才想明白当年的事情,你带着我去报警,却惹怒了那人的手下,他们绑了你,想要你给他们的大哥偿命,你却侥幸逃脱了,而绑了你想要烧死你的那个坏人却被活活炸死了。”

“你在说什么?”凌信诚瞪大了眼睛,耳膜轰轰地啸响起来,一颗心擦着尖锐的气流急剧下坠。

“当年,你之所以会失踪,都是我连累了你。”童婉婷嘤嘤地抽泣着,埋下身去,用力握紧了他的手臂。

凌信诚撑住一口气,僵硬地坐起身来,窒息地盯着她。

童婉婷低着眼睛,痛涩地哭着道:“凌信诚,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一直以来,都是我害了你。”

卧室门外的墙壁一角,罗依依怔怔地站着,一动不动地站着,渐渐地,她又闭下了眼睛。

凌信诚剧烈地喘气,心口一阵阵绞痛,荒凉的眼睛又变得灼烧起来。

为什么一切会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他当初疯狂地报复罗毅良,就是为了排解积压在心头多年的怨恨和怒意。他以为是罗毅良要杀他灭口,可是现在,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凌信诚张了张嘴,却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整个人傻掉了。

卧室门外,罗依依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去,像一阵不可捉摸的冷风。

走出了凌家的大门,罗依依正要上车,却看到了沈天曜。

他从红色跑车上下来,一看到罗依依,顿时激动得叫喊起来:“罗依依,罗依依——!”

罗依依幽幽地瞪了他一眼,却仿佛根本不认识他的,径自打开车门上了车,漠然地将车子开走。

“罗依依——!”银白色跑车擦身而过,沈天曜不由得转过身,目光追随着车子远去的方向。

卧室里,凌信诚掀开被子,扑下了床,跌跌撞撞的往门口冲去。

童婉婷伸出手想要搀扶他,却被他拒绝。

他摇摇晃晃的走出了房间,穿过了客厅,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院子里,沈天曜迎面走进来,疑声道:“信诚,我看到罗依依刚刚离开,你们俩又吵架了吗?”

凌信诚瞪了瞪他,忽然明白过来什么,猛提一口气,歇斯底里的往外面跑去。

“信诚——!”沈天曜大声疾呼,一回头,却发现童婉婷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顿时呆住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

罗依依强迫自己不要再去细想凌信诚的种种。

他的自以为是,他的报疯狂复,他的扭曲怨恨,他的荒唐欺骗……她通通都不要去想了,她要忘记这个不堪的男人,忘记这个男人施加给罗家的一切灾难和痛苦,只有忘记了,她才有勇气继续活下去。

她不想再见到凌信诚了,她后悔遇见了凌信诚。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她一定会躲他躲得远远的,让他再也没有机会伤害罗家的每一个人。

罗依依面无表情地开着车,荒芜的眼睛里泛起了大片大片崩溃的光芒。

…………

凌信诚的身体虚弱异常,却强撑着一口气,执拗地开着车出了门。

沈天曜追出来的时候,凌信诚的车子已经走远。

“信诚——!”他像方才呼唤罗依依一样呼唤着凌信诚。

这两个人都疯了吗?他暗暗地想着。

凌信诚不知道罗依依去了哪里?可是,无论她去了哪里,他都一定要找到她,他们中间掺杂着太多的误会和错过,他悔不当初,生不如死,却依然渴望能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哪怕用自己的余生去赎罪都可以。

罗依依,你可不可以再相信我一次。

凌信诚发自肺腑地祈祷着,胸腔里却有一股冷滞的气流缓缓流动开来,充斥着他的五官和神经,让他宛若跌入冰窖般,寒冷又无助。

凌信诚开着车,来到了罗家大宅的门外。

他气息微弱,双手痉挛地推开车门下了车,往大宅里面冲去。

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安静得仿佛无人居住。

凌信诚木木地站在那里,一只手虚弱地扶住墙壁,颤抖着用力呼吸,生怕自己会在顷刻间倒下去。

好在,没一会儿,黎嫂就走了出来,诧异地道:“凌先生你来了,罗小姐出门了,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很是着急和心慌的表情。

凌信诚嘴唇干白,惊弱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徐徐转过身,又往宅子外面走去。

他来到了大门外,上了车,重新发动了车子。

黎嫂追了出来,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把车子开走。

这两个孩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黎嫂站在原地,不知不觉间,也心酸地落下泪来。

…………

罗依依把车开到了果蔬配送店的附近。

刚一下车,她往前走了两步,就呆呆地看到。店铺门口停放着一白色的小货车。司机坐在驾驶座上不肯动。车旁边的单小羽走上前,吃力地抱起一大箱子蔬菜,往店铺里面走去。

罗依依微微吃惊。

怀孕的人怎么可以干重活呢?

她连忙上前帮忙,帮着单小羽一起,把车上的货物往下搬运。

可是,她刚刚抱起了一个箱子,单小羽就走上前来阻止了她。

罗依依很不解的看了看她,又目光微微下垂,盯了盯她的肚子,似乎在示意着什么。

单小羽却别过头去,非常冷漠地说:“你不用帮我,我不需要你们罗家人的帮助。”

罗依依有些无助也有些慌张,颤声提醒道:“小羽姐,你不能太过劳累了,你得注意身子啊?”

单小羽嗤笑一声,很绝然地说:“你哥哥都没了,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留下他的孩子?”

罗依依霍然瞪大眼睛,嗫嚅道:“你在说什么呀?”

“孩子我拿掉了!”单小羽走上前,继续从车上往下搬箱子,头也不回地说:“你走吧,不要再来了,我不想跟你们罗家的人有一丝一毫的瓜葛,我现在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罗依依的眼眶蓦地湿润了,嘴唇也轻轻咬住,有些害怕也有些不知所措,半响,才喃喃道:“都是我害了你们,小羽姐,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不肯原谅我没关系,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

说完,她就情绪崩溃,转身离开了。

看到罗依依走了,单小羽却停下了手里的活,有些怅然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

罗依依开着车,一路泣不成声。

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江心白死了。

她连他的骨血都保不住。

单小羽决绝如斯,都是她害的。

她还有什么脸面继续苟活着,她满身都是罪孽。

罗依依后知后觉地想到,其实最该死的人是她呀,如果不是她迷恋凌信诚,罗家不会走到今天家破人亡的地步,都是她害的。

妈妈死了,爸爸也走了,江心白丢了性命,江心亚不肯原谅她。

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她呀?

她怎么还有脸苟且偷生。

脑中白花花地闪现出一道道死亡的幻影,一幕幕可怕的梦魇,一个个奇怪的想法,一寸一寸地将她的灵魂撕得粉碎,罗依依的身子晃荡了两下,眼神恍惚而凄迷,泪水在脸上蜿蜒成一条小溪,她怔怔地苍白地笑了。

…………

午后时分,阳光凄迷而耀眼。

宽阔又笔直的高架桥上。

凌信诚的车子迎面行驶过来。

思绪混乱的罗依依却蓦地惊醒。

在看到斜上方不远处那辆熟悉的车子的时候,她脚下踩了油门,双手用力打转方向盘,行驶到了对面的车道上。

这一刻,她想和凌信诚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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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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