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战和-3

第7章 战和-3

闻听此言,众人皆是一惊,一边赶紧停船,一边抬头瞭望,却见不远外的海上果然出现了几艘战船。搭手望去,那些战船的大小与郑氏和大明的战船基本无二,尽管体型不大,却足足有十几艘之多,只是看上去实在不像是荷兰人的战船。

那会是谁的船呢?大明官军的?自家郑氏的?

更可疑的是,那些船上竟没有升起任何的旗号。

几人正猜测着,叶志涛却依然面色凝重,紧接着再次命令道:

“速速放下牙旗!快!”

郑福松等人这时也从叶志涛如临大敌的语气中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即撤下了桅杆上代表己方身份的郑氏令旗。

此时,即便船已停住,令旗已撤下,叶志涛却仍屏气凝神,默不作声地攥紧了拳头,两眼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不远外那些战船的动向。

一旁的几人则盘算着,如果既不是大明官军的战船,也不是郑氏的船队,又不像是荷兰人的战船,那么,还有谁会在这个时候,跑到这片大战一触即发的危险海域游荡呢?

难道——?!

随着一个答案呼之欲出,除了经验尚浅的郑福松外,几名随从均立时回过神来,瞬间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可真是屋漏更遭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几人眼下遭遇的情况,甚至比遇到荷兰人蛮不讲理还要糟糕百倍!

因为,那些没有旗号的战船,很可能属于东南沿海另外一名大海盗——刘香。

当从身旁随从口中听到刘香的名字时,对这个名字也有所耳熟的郑福松也终于回过了神来。

作为昔日东南沿海名号仅次于郑芝龙的大海盗,刘香此人的势力也不容小觑,据说麾下足足有几十艘战船,此前便一直是郑家在海上最大的竞争对手,双方的关系一向势同水火、相互之间的攻击也从未休止。

而自从归顺朝廷以来,郑芝龙干得最为卖力的,便是替朝廷不断打击刘香这些海上的“前同行”。既是向朝廷邀功,也是在排除自己在东南沿海走私贸易的潜在竞争对手。

很快,在郑芝龙与朝廷的联手绞杀下,其余的各股海盗大多已不复存在或投靠到郑芝龙的麾下,即便是仅存的刘香,也只能率领其麾下战船逃得远远的,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靠近东南沿海一带。即便偶尔不得不派船靠岸采购必需的物资,也从不敢打出旗号,都是偷偷摸摸地进行,一旦遇到郑家的战船,更如同耗子见了猫一样唯有抱头鼠窜的份儿。也正因为如此,已经多年没见过刘香战船的几名随从,才在第一时间未能想起这位昔日的死对头。

不过,情随事迁,原本荷兰人与郑氏打得火热的时候,与每况愈下而又无利可图的刘香势力自然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以免得罪了郑芝龙、得不偿失。可此时,敌人的敌人,即是最好的朋友。众人也立刻意识到,可能已开始寻求新盟友的荷兰人,与漂泊海上、无处依靠的刘香一伙,很容易便一拍即合、狼狈为奸,勾结在一起。

这也正是叶志涛面色极为凝重、并且立即撤下令旗的原因。

如果登上荷兰人的战船,那么还有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没有必要太过担心。毕竟荷兰人主要在谋财、而不是害命,若能迫使郑芝龙或大明朝廷屈服,实在没必要谋害叶志涛等人。可若是一旦落到一向视郑芝龙为眼中钉的刘香手中,几人的下场就完全不同了……

而恰在此时,不远外的几艘战船似已发现了此处的小船,立刻调转方向,快速冲了过来。

见到这一幕,几名随从的脸色瞬间煞白,可如今再想掉头上岸,凭借手中的这艘小渔船,是绝无可能跑得过迎面而来的数艘快船的。况且,敌方快船的船头还配备了小型的火炮,一旦逃走,说不定也会引来对方的炮轰,无论如何都难以平安逃走。

关键时刻,还是叶志涛经验最为丰富,摆摆手道:

“罢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都不要说话,希望能蒙混过关。”

“可是——咱们能混过去吗?”

还从未见过此等场面的郑福松忍不住问道,虽然即便叶师爷给出肯定的答复也未必可信,但至少可以给一些信心与底气。

只见叶志涛回头看了眼年轻的公子,一脸严肃地说道:

“大公子,此番脱险后,还请你记得:一件事无论是否有希望,都应该尽力而为。即便真的没有希望,也只有尽力而为,方可无愧于心。郑家对我有恩,你且宽心,叶某豁出性命,也会保你平安!”

郑福松努力点了点头,咬紧嘴唇,努力强装出镇定的样子,但心中却不禁感到几分惧意。甚至腿肚子都开始不听使唤地轻轻发抖。

毕竟,生死面前,任谁都会生出本能的恐惧。

转眼间,那几艘快船已迅速靠近上来,船上之人个个凶神恶煞的海盗模样,正恶狠狠地打量着渔船上的叶志涛几人。

“几位好汉!”

见敌船已来到近前,叶志涛反倒显得镇定自若,作了个揖道:

“我们乃是出海游览、恰巧路过的附近商人,不知能否行个方便,放我们过去?”

对于叶志涛假冒的商人身份,船上的海盗喽啰们却不太肯信,撇了撇嘴道:

“商人?这时候出海来吹海风?!但我们是傻子么?”

面对质疑,叶志涛却微微一笑,丝毫未见慌张:

“哈哈,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嘛!不瞒各位,在下不久前曾和停泊附近的西洋人做了些粮食买卖,这次也是想着出海去看看那些西洋人,估摸着他们应该又缺粮食了,也好顺便抬个高价,再多做他几笔大买卖!在下若未猜错,几位好汉想必是刘大当家麾下的好汉吧。在下此前也曾为刘大当家偷偷供应过些茶米油盐之物,也算是有过些交情,不知这次可否高抬贵手?”

叶志涛不紧不慢的一番话,倒是让敌船上的几名喽啰愣了愣,一时难辨叶志涛所言真伪。但如果真如其所说,那也算是半个盟友了。

见已经大致唬住了对方,叶志涛又适时地取出了袖中的一块大银锭,拱手献出:

“除了日后重谢,今日也请各位赏光。礼物虽薄,不成敬意。”

眼见叶志涛取出了好大一块银锭,几个喽啰立时伸手过来将那银锭夺了过去,不过,也只是贪婪地摸了摸,而后便递送至船中央、一个始终保持着沉默的头目手上。

掂了掂那银锭的分量,为首的头目又盯着叶志涛身后的几名带刀随从、以及暗含凶光的郑福松看了看,似乎也是估计着一旦打起来,弄个鱼死网破,自己也捞不到更多的好处,于是便打算挥挥手放行。可就在其已下令掉头离去之时,随着目光再次掠过叶志涛的脸庞,一直眉头紧皱的面容间,忽然瞪大了眼睛,喝道:

“等等!”

随后,这头目似是终于认出了方才便觉得眼熟、却一时未想起的叶志涛,先惊后喜,继而哈哈大笑道:

“呦!爷们儿刚才差点儿瞎了眼。这不是鼎鼎有名的叶师爷吗?今天可真是钓到大鱼了!”

一听叶志涛叶师爷的名号,旁边的小喽啰们也是纷纷大吃一惊,忍不住重新打量起了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假商人。

而眼看身份被识破的郑福松等人,却是倒吸一口凉气,登时握紧了腰间的武器,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见状,那海盗头目却不屑地笑了笑,扭头扫了扫围拢过来的几艘小船上不下几十人的众海盗,又拍了拍船头的一尊小型火炮,反问道:

“怎么?叶师爷,您还真打算让这几个手下和我们动手比划比划?这也太不像一向足智多谋的叶师爷您了。想当年,您辅佐郑芝龙那厮,可是害得我们连吃败仗,损失惨重,直到今天,我都不知已在海上过了几年的苦日子!可正所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嘿嘿,这会儿您怎么反而不知轻重了呢?”

叶志涛冷着脸,没有回答,只是按住了身后随从们即将拔出的佩刀,尤其对着一脸杀气的郑福松悄悄使了个颜色。

看到叶志涛表情依旧镇定,似乎自有应对之法,包括郑福松在内的几人只得暂时忍住了拔刀而出的冲动。

见此情景,那敌方头目更是志得意满,一边不紧不慢地掂着已经到手的那块银锭,一边调侃道:

“哈哈,这才明智嘛。不过,叶师爷,说真的,您也太自谦了!就凭您的命,可不该只值这个价啊!怎么样,几位请随我来吧。看看我们刘大当家会给您开个什么价,来奖赏我们爷们儿。”

“这么说,刘大当家也来了?叶某还正想去拜会。就烦请带路吧。”

一听此言,叶志涛竟来了精神,立刻接过了话,看起来就像是双方本非仇敌、反倒是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将手臂一摆,派头十足地打算前去与那刘香一会。

如此气魄,倒是让等着看笑话的一众海盗喽啰们暗暗称奇。而那头目也顿了顿,得意之情收敛了一些,但仍冷笑道:

“呵呵,你倒还装得蛮镇定的。哼!等见了刘大当家,要活剥你的皮时,看你这厮还能撑多久!”

说罢,随着那为首头目一挥手,几艘快船便裹挟着叶志涛与郑福松等人的小渔船,开始向那刘香船队的方向驶去。

随着与刘香大队战船的距离越来越近,几人这才发现,不远外的刘香船队,远不止起初看到的十余艘战船,而是足有五十艘之多。看来,刘香这次也是倾巢而出,来与荷兰人合兵一处了。得到刘香五十余艘海盗船的助力后,本就船坚炮利的荷兰舰队也将如虎添翼、实力大增,恐怕,更不会把大明水师与郑氏船队放在眼里了。

可眼见如此,背着手立于船头的叶志涛却仍然气定神闲、面不改色,一边来回扫视着周围的这一艘艘战船,一边保持着游刃有余的微笑,根本不像是身临险境、危在旦夕之人。这幅镇定表情,不仅几名随从,就连自认为对叶志涛还算熟悉的郑福松也不禁感到有些不解,从一旁暗暗打量着叶志涛那沉着的神色,却如同望着深邃的海水一般,根本看不透。

很快,几人便被胁迫着登上了刘香船队中一艘最大的战船。

想必,这便是那位恶名昭彰的大海盗刘香所在的旗舰了。

几人登船前自然是先被收缴了佩刀,郑福松尽管不太情愿,但在叶志涛的目光示意下,也只得咬着牙交出了武器,跟着面色沉静的叶志涛一同来到了这艘战船的甲板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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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荷大海战-决胜料罗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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