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书生受托
杜海晁摇摇头,重新从辰斯言手中抢过,继续灌,直到喝光一壶酒,才松了手。他打着酒嗝,红着眼睛道:“老太婆,我知道你心里恼我,怨我,恨我,但你放心,这一次,我就算踏遍厄鲁特蒙古,也要找到刀恨巧,给你一个交代。”
赢穆拿筷子的手顿了顿,没说话,继续低头吃碗里的面。
杜海晁摇着空酒壶,道:“辰先生,我们夫妻俩为了铁木真的宝藏,拜在一笑堂的门楣下,不顾江湖道义,替一笑堂为非作歹,八卦门的历代声誉,全都毁在了我的手里。我杜海晁叱咤江湖几十年,如今面对一个十几岁的娃儿,都不敢出手,我是窝囊废!”
辰斯言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似哭似笑的杜海晁。
杜海晁干笑几声,又道:“连我自己个儿都瞧不起我自己,江湖上提起八卦门,那些人表面上恭敬,内心却是不屑一顾。”
“杜前辈,吃点菜。”辰斯言拉杜海晁坐下,拿起双筷子塞到他手中,道:“您自有难言之隐,也自有您的主张。八卦门是江湖名门正派,您的名号在江湖上也是有口皆碑,又岂会是那贪财忘义之辈。”
杜海晁嘴唇微颤,盯着辰斯言的脸许久,突然起身朝跪了下去。
辰斯言一惊,忙伸手搀扶,道:“杜前辈,您老这是做什么?有话尽管说,这么大的礼,晚辈承受不起啊!”
杜海晁跪的笔直笔直的,身子沉的像块巨石。他神情肃穆,抱拳道:“咱爷俩儿萍水相逢,脾性相投,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天亮以后,我们夫妻就起身往厄鲁特蒙古去。此次出关,恐怕凶多吉少。我老汉别无所牵,唯有一事相托,恳求辰先生务必应允。”
赢穆闻言愣了楞,随即也从床上走了下来,在杜海晁身旁跟着跪了下来。
“杜前辈,赢前辈,您二老给我下跪,这不是折我寿嘛。”
辰斯言抖掉身上的被子,下床来扶。赢穆摇头道:“找不到刀恨巧,寻不得铁木真宝藏,我们夫妻生不如死。倘若找到刀恨巧,恐怕也难逃一死,我知道老头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八卦门,辰先生若不答应,我们夫妻死后,恐也无脸见八卦门的历代祖师爷。”
辰斯言听赢穆话说的悲壮,心里顿时酸楚万分,吸了吸鼻子道:“需要我为八卦门做些什么,请两位起身说话,否则我可就走人了。”
杜海晁和赢穆见辰斯言从背后抽出玉箫,像是准备打出去的样子,慌忙起身拉住,齐声道:“留步,留步,我们依你起来便是。”
辰斯言重新坐回炕上,杜海晁和赢穆也随他坐下来。杜海晁往窗外的几个弓兵处看了眼,压低声音道:“我们夫妻准备入关,恳请辰先生掌管八卦门。”
辰斯言惊诧道:“我来掌管八卦门,这不合规矩呀!”
杜海晁长叹口气,惭愧道:“这些年,八卦门萧条败落,门中弟子走的走,死的死。五个长老,只剩下老太婆一个。目前留下的十几个都是忠心于八卦门的弟子。我们常年追踪刀恨巧,无暇顾及八卦门的事务,全靠大弟子柳丁渊苦苦支撑。”
赢穆补充道:“最近几年,常有其他帮派趁火打劫,八卦门的产业也被霸去了大多数。哪还有什么规矩不规矩。”
辰斯言道:“八卦门当下如此不济?两位前辈,我帮忙守护自然不在话下。凭两位前辈的武功造诣,只要找得到刀恨巧人,还怕斗她不过,怎么话说的如此不吉?”
杜海晁和赢穆对视了一眼,道:“白天那个小姑娘的刀法,辰先生可识得?可曾看出她的刀法出自何门何派?”
辰斯言回忆了下,想到那小姑娘刀刀封喉的情景,不由浑身打了个寒颤,道:“她脚下的那套马踏飞燕的行云步,晚辈倒是听说过,听说那是二十年前失踪的天下第一杀手,刀恨巧自我独创的一套轻功。”
杜海晁和赢穆双双点头,齐声道:“没错”
辰斯言又道:据传说,马踏飞燕源自奔腾的骏马,整套轻功重在凌空飞腾,借力在两腿,起落在脚尖。行使起来,整个人如骏马凌空飞腾、奔跑疾速。而行云步更是腿脚轻捷,两足腾空、飞驰向前,奔跑起来,如闪电似光速。
两人再次点头,示意辰斯言继续说下去。
辰斯言摸了摸鼻子,难为情道:“那小姑娘踩着的正是‘行云步’,可她手中耍的那套刀法,看着极奇的霸道狠辣,晚辈孤陋寡闻,却不知归属何门何派。”
赢穆望着架在窗口的一张张弓箭,冷冷道:“那是刀恨巧的独创‘见血封喉’,刀恨巧擅长使刀,她的刀法世上罕见,而她的那套马踏飞燕,正是‘见血封喉’的基础步法。”
“刹那间,像凌云飞驰、骁勇矫健的天马,又像捕食的恶狼,取人性命就在‘一刀封喉’,或者秒剃人头。”
杜海晁接着赢穆的话说下去。辰斯言却惊得几乎跳起来,如此霸道毒辣的武功,他今天是头一次见,也是头一回听说。马踏飞燕如此矫健俊美,别具风姿的一个艺术品居然和如此恐怖的刀法同为一套体系,辰斯言的无法接受。
杜海晁苦笑道:“今天的小姑娘,她的功力不足,刀法也不精湛,那些个汉子在她面前,犹如被她切菜瓜。二十年前的刀恨巧,内力深厚,刀法娴熟,死在她手里的英雄好汉不计其数,就连崆峒派的掌门人真真道长,也是死在她的刀下,且是一刀封喉。”
这番话一出口,辰斯言是真的跳了起来,引得窗外弓兵差点放箭。杜海晁死死将他摁住,辰斯言半跪半坐,看着窗台上跳跃的灯火直愣神。她是个顽皮的小丫头,依雅吗?须臾,他才平缓下来,竟有些垂头丧气。
“早些年,江湖就有传言,说刀恨巧非我汉人,而是来自塞外蒙古。北安王若真落入她手中,一旦被她打开铁木真的宝藏,华夏百姓又要饱受摧残,又有多少城池要被屠戮。”
杜海晁从后腰摸出一块令牌,连同掌门信物递到辰斯言面前,道:“这一次,不管是为了一笑堂,还是为了我华夏百姓,我们夫妻誓必要找到刀恨巧,夺取铁木真宝藏图。”
杜海晁的一番豪情壮语,听得辰斯言热血沸腾。看着眼前风烛残年的老夫妻,他无力再拒绝,双手接过令牌和掌门信物,道:“两位前辈心怀天下,晚辈愧疚难当。只要有我辰枫一口生气儿,就绝不会让八卦门弟子任人宰割,欺凌。晚辈辰枫答应两位,暂居八卦门,临时掌任,待两位归来,依旧交还前辈。”
杜海晁一把握住辰斯言的双手,双目通红,哽咽着说不出话,只是不住的点头。
赢穆也是鼻子一酸,拍着杜海晁手背道:“老头子……有辰先生掌管八卦门,你尽可安心。此番入关,不论生死,我们都要把崇儿带回来,我们一家人要永远在一起。”
辰斯言听着话里有内容,心中好奇却又不便多问,收好东西,开解劝慰两人一番。煤油灯闪了两下灭了,屋里又是一片漆黑,可能是煤油烧尽了。
杜海晁嘴巴凑到辰斯言耳边,悄声道:“辰先生,你身上有伤,你盖着被子窝在角落睡会,我们夫妻俩轮流守夜。”
辰斯言咳嗽的厉害,也没客套推辞,点点头,拽过床上的被子,屏住呼吸,悄悄移到最里面的墙角处,裹着被子昏昏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