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该收敛的人不是我
“父亲,念予迟了,给父亲和苏公子赔罪。”听到这个声音,苏忌和姜梦离俱是一愣,姜翊一席鹅黄色的长裙自正厅入口进来,笑容明亮,眉梢眼角皆是张扬娇俏,鬓上簪的海棠也无一丝夺走这个人的光彩,当真是人比花娇。
姜梦离茫然地转了转眼,目光投向坐在客席的,她的生母秦氏,秦氏也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两个人有些不知所措地对视了一眼,赶紧垂下头。
“你一贯没规矩,迎接苏公子的宴席居然也会迟到。”姜闻道虽是斥责,口气却不甚严苛,更像是调侃,“好了,快入席。”
姜翊稍微转眼,看着苏忌目光落在他自己面前的茶杯上,他的眼睫在鼻梁上投下阴影,像是一只流连在他眉眼出的蝴蝶悠闲地振翅却不欲飞,不算漫不经心却也不太上心的样子。姜翊才意识到自己盯着他看了太久了,被火燎到一般急忙转了目光,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
她想,苏忌啊苏忌,差一点这辈子我就见不到你了。可我费劲力气地靠近你,你的目光却在别处。
她坐回自己的席间,等下人端菜肴上来。
“你手怎么了?”说话者,姜家庶长子姜韶,也只有他才能关注到姜翊刻意隐藏的掌上伤口,“是不是来的路上摔着了?”
他在姜翊身侧坐下来,扳过姜翊的手看了看,雀雀的包扎手法还不错,看不出伤口形状,只是隐隐渗出几丝血迹。
姜翊抽出自己的手,扬了扬:“哥哥猜的真准。不过没事,包扎之后一点都不痛了。”
“总是这样莽撞。上次也是,无端端走路就被石头绊到崴了脚。”姜韶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姜翊刚想辩驳,忽然又惊叫了一声:“诶呀,今日有小酥肉!”她的双眼像是足足有两三日水米未曾进的小兽,几乎发着幽幽的绿光,“我就说我过来的时候我闻到了酥肉,雀雀还不信!”
“念予,你收敛些。最近那么多名门贵胄进了渭水地界,你若不安分,小心给姜家惹事。”姜韶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站起来继续招呼旁人入席。
姜翊坐在原地,抬起眼,瞳仁如墨,却透着星辰般的光:“哥哥要姜家太平,可该收敛的人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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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韶浑身一震。
“再多的贵胄公子到了渭水,到了姜家,也不是为了我啊。”
“你的意思,他们是为了,众生令?”姜韶看着姜翊,神情恍惚。
姜翊看着姜韶,撇了撇嘴:“七岁之前的事情我不大记得了,哥哥你想来记得,上一次众生令现世的惨烈吧?”
十四年前众生令在金陵现世,几乎翻天覆地。而七年前因为忽然又在渭水现世,金陵动荡混乱了好长一段世间。眼见七年又过,虽然众生令还未现世,也引得众人像是铺天盖地驱之不散的寒鸦,带着不祥之意,挟着逐腐之心,就为了那一星半点的“得众生令者得天下”的虚妄之言。
“若众生令这能助人夺了这江山,历代之主也不至于小心翼翼,隐姓埋名了。”席间,有人聊起众生令的话题,顾德宗的声音中满是骄矜之意,毫不在意地说道,“说到底,这东西不过世人以讹传讹罢了,若是真的厉害,我才不信没有一个众生令之主会忍不住用它来攻城略地,自立为王!”
“砰”的一声,他面前的酒杯就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打碎了,一个红衣身影姜翊身侧的女席一跃而起,如同一道自地面劈来的红光,一瞬就将顾德宗压翻在地,拳头已经毫不留情地落在他的脸上。
这动作又快又猛,身法出圈漂亮的像是一道翱翔在空的惊龙,姜翊已经看傻了,姜韶傻了一瞬,立刻扑过去想要扯红衣身影:“红篱,不可造次!”
“你说什么?自立为王?你造的哪家的反?仗着谁家的势?”姜红篱语气又狠又凶,“你算什么东西?”
姜红篱养在姜府,赐了姓氏,却不是姜家的人。他的父亲曾是姜闻道的副将,姜闻道可怜她父母战死在了十年前的灵丘之役,尸骨无存,便将她接到姜家抚养。前些年,也被姜家旁系的叔父姜闻德收了做义女。她脾气暴烈,一手九骨鞭使得更如惊雷闪电,连姜翊都不敢随意招惹她。
众人从方才的瞠目结舌反应了过来,意识到被打的是凉山王的嫡子,赶紧招呼劝架:“住手!你怎么敢打凉山王的公子!”
“敢在我面前提造反二字,我见一个打一个!”姜红篱仿佛面对的是一块猪肉,一拳一拳毫不手软,直到姜韶握住她的拳头,有些薄怒地将她从顾德宗身上扯起来:“你疯了不成?”
姜翊也站起身来,跟着人群往闹剧中心走,姜韶把姜红篱往姜翊身上一推,便赶紧扶顾德宗起来。姜红篱还要再动手,被姜翊牢牢箍住,一分也移动不得。
姜翊附在她耳边:“你再这样凶悍,韶哥哥可是要生气了。”
姜红篱的软肋,可不就只有姜韶一个吗。看着姜红篱忽然冷静下来,姜翊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些年,谁都知道姜红篱爱慕姜韶,可偏偏大哥就是装作不知道。她这样刚烈要强之人,这副模样,也是可怜。
顾德宗一向娇养,言语不忌,这个时候只是捂着脸呆着,格外可怜一些。凉山王妃拨开众人看见你儿子这幅委屈样子,竟不知是作何反应。王妃至尊自然是不会让她如市井泼妇一般找姜家讨公道,只是强忍着心疼,咬着牙,一副冷言冷语的样子:“让你说话不小心,被人打了也是活该。”她斜过眼,目光如刀地剜过姜翊用牢牢锢着的姜红篱,转过头去看坐在席上的姜闻道,一字一句抿的极紧:“将军家里可是认了个好女儿啊。”
姜韶叹息一声,恭谨行礼道:“红篱是我姜家之人,姜韶代她给王妃,公子道歉,愿王妃原谅她入我姜家前满门忠烈,为平乱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