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行装

()唐朝天宝十四年十一月甲子日，身兼范阳、平卢、河东三节度使的安禄山发动节度使之兵及同罗、奚、契丹、室韦、突厥等民族组成共十五万士兵，号称二十万，在范阳起兵。由于在开元年间，一片太平盛世，多年不动刀兵，将士们多已懈怠了，军队人员也大大减少。况且天宝年间杨国忠、李林甫等权臣当道，更使得朝政糜烂，军心涣散。乍一开战，叛军势如破竹，很快便兵临东都洛阳。此时和大多数皇亲国戚和权贵的府中一样，楚王李豫的王府里——也就是敬敏的家——得知这个消息后也乱成了一团，离京避难迫在眉睫。就连皇帝李隆基，也发布了南下避难的旨意，不顾众臣反对，正安排车驾行李。楚王府中，女眷已是乱作一团，处处能听见哭声。菊院中，鱼缸翻在甬路下，几尾鱼儿还在草丛中挣扎蹦跳。丫头们胆子小的吓哭出来，这边婆子们急急都来告假，要求回家收拾东西。再看两位嬷嬷，刘嬷嬷被新传来的消息惊得呆了，双手绞着帕子，眉间早已皱成了一团，不知道该怎么好。而郭嬷嬷想着收拾行李之说，奔向柜子，放了个包袱在桌上，从柜子里忙忙的取衣物向包袱上放。不小心，却把一条棉被从衣柜上层带出来，翻到桌上的花瓶上，花瓶滴溜溜转了几圈，砸到了地上。巨大的声响吓得屋里众人一哆嗦，再看她们的手脚，已经抖了起来，哪里还听使唤。敬敏忙向郭嬷嬷喊道：“嬷嬷别动，别管收拾，先慢慢走出来，小心不要绊倒。我这里有话说。”郭嬷嬷愣了愣，抖得好些了，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却在巨大的恐惧下，并没注意到姑娘这种说话的口气，听从吩咐慢慢绕过脚边散开的棉被，走了出来。再看竹叶，已是被要求告假的婆子们围在当中出不来了，敬敏喝住带头的婆子，要竹叶去召集菊院的丫头婆子们，她要吩咐话。再寻贝壳，四儿这边说：“姑娘，贝壳姐姐在案子下面。”看过去，贝壳缩在桌子下面边发抖边哭。敬敏气急，厉声喝道：“没出息，我在这里站着，你却躲在下面了，出来！”她令贝壳搬案子到檐下，抱自己站上去。静静看着下面逐渐聚集的这帮丫头的神态行动，心里有了想法。在这张皇急遽之时，她正可以好好看看身边这群人。竹叶这边忙着赶急着收拾东西的丫头过来，那边又得安慰哭得站不起来的丫头，还得喝着叽叽喳喳不停吵闹的婆子们，是忙得不可开交，急得也要哭了。四儿人小声小，而敬敏自己忖度自己这个小身子这时候下去，被人踩了都是可能的，一刻钟过去了，可人还是不能安静下来。忽然，身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张妈妈——”，敬敏如获至宝。“张妈妈，你不要害怕，你让这些人安静下来，我这丫头们没几个出息的，到了关键时候就知道哭。”不一会儿，安静了。敬敏一阵感动。张妈妈自从教引嬷嬷来到菊院，她自知自己作为带姑娘的乳母，身份有些尴尬，为了避免引起和两位教引嬷嬷的矛盾，她自觉退居二线，很少出面说话。到了关键时候，还是乳母贴心，不然这群人还不知道要乱到什么时候。敬敏清了清嗓子，对下面的婆子丫头们说：“大家都知道了，府里要南迁，要求菊院收拾东西。”众人从姑娘口里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证实了刚才的疑虑，又开始骚动起来。“南迁，不是逃命。我们王府，依旧是按着王府的规制迁移，你们在路上的食宿都是由王府安排。我们菊院的人，只要是王爷王妃安排跟着我的，我保证，无论多么困难，都要把你们带到目的地，不抛弃一个家人。但是——”人群慢慢安静下来，听敬敏讲话。“谁在这个时候出幺蛾子，闹事，我现在就回了王妃，把她赶出王府。你们琢磨琢磨，跟着府里南迁安全，还是回家自己花银子雇车逃命安全。”霎时院里鸦雀无声。“从现在开始，包括在南迁途中，都给我本本分分的，回来之后，少不了大伙儿的好处。至于收拾什么东西，我和两位嬷嬷、张妈妈、竹叶、四儿商议了告诉你们。先回自己在菊院住的地方去，把金银细软收拾起来，不许慌，注意安全，更不许抢，还是那句话，谁要是在这个时候闹事，我不问对错，一律赶出府。都散了，竹叶抱我进屋。”只听得众人的脚步声窸窸窣窣想起来，一会儿就都安安静静地回去了。刘嬷嬷眼里已是含着泪花，道：“姑娘……”，便哽咽住了。再看竹叶、四儿眼里也满是钦佩。敬敏柔声对着身边竹叶、四儿、刘嬷嬷、郭嬷嬷、张妈妈说：“今天多亏各位了，各位辛苦了，今儿也是急了，失礼之处，请各位原谅。”她阻止住五个人的道歉之语，接着说下去。“怎么收拾，收拾什么行李，得安排一下。三位嬷嬷比敬敏阅历广，您几位说说看。”嬷嬷们想起素日里回娘家、出远门所带的东西，说了一番，听得敬敏直想翻白眼。原来在这个时候，出远门却是如此麻烦。除了铺盖、衣物，还要带吃食、锅碗瓢盆、胭脂水粉甚至还有恭桶，还有烟杆子——简直是把家都搬上了。敬敏忙提到：“咱们哪里带得这许多东西啊。”嬷嬷却解释说，车辆很够用，本就可以放心带。敬敏和大伙儿商量，虽然这车是够用，可是总得有些重点，有些需要贴身带的东西还得特别准备。这里大家把可以带的金银细软之物收拾了个遍，用结实的褡裢装上，并且敬敏采用现代的方法，把小布袋装了小块金子让大伙儿缝在贴身的衣服上。然后敬敏按着在现代的时候打背包的方法，选了结实的宽带子，给每个人都打了个背包。四儿看得好奇，问：“为什么要这样折腾被子？”敬敏细心给大伙儿解释：“咱们车虽然够用，可是打起仗来，谁也不知道咱们的车会不会和装铺盖的车走散。这样把被子打成背包，方便背着走。”接着敬敏又准备选了几双结实耐穿的鞋子，准备带上，并且穿上了一双鹿皮小靴子。又准备了不同款式的衣服，既有平日大家闺秀的衣服，也有男装，都是结实耐用的。说到这男装，并不是借来的，却是备着的。唐时风俗，女子可以穿上男装出门游玩，所以男装和一些方便骑射的服装，往往有人送来，王府也给姑娘们做这些。但是因为敬敏年纪小，再加上王府规矩森严，楚王又素来看不起举止轻浮的女子，敬敏从来都没有机会穿上它们出门走一走。现在却是派上用场了。敬敏还带了羊皮水囊，又准备了一把小匕首——以前高高挂在墙上用来装饰的，镶着金银珠宝，怎么看怎么不像武器——也带在身边，还有火石火镰等取火用品。旁边的几位更摸不着头脑了，敬敏便收拾边解释，战争的惨烈性可能比想象的多出几百倍，保不准就可能离开王府的车队，在野外生存了。过了些时候，觉得累了，便要嬷嬷按着先前的考虑再另外准备一份齐全东西，放在另外的车上，包括恭桶等物，遣了竹叶按着自己的备置吩咐给丫头婆子们，并且特别嘱咐准备的东西一定要结实、朴素。这边安排妥当，听了听，母妃崔氏那边好像还在乱着，便扶了四儿过去看。各位朋友，给谷谷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