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百草堂(二十四)
虎腾腾举起耳觞与她碰了碰,笑道:“那感情好啊!届时我穷得没地去,就来找你,酒水管够啊!”
庄清晓撇了撇嘴,说道:“那可不行,我这辈子的耐心,这一趟都用完了,此后都不想‘为五斗米折腰’,我还打算日后穷得没地去,让你接济呢!你可得好好奋斗,让我沾光!”
庄清晓吃了一筷子红烧排骨,又喝了杯酒,这酒壶内有乾坤,能装几十万珠的酒,是以喝的多了便心里没数。
看着虎腾腾手撑着脑袋,拿筷子敲击耳觞,两人相识数百年,她晓得他这般动作就是有些醉了,再下去就得纵声高歌了,她脑子已有些晕晕乎乎,又想起他一直回避着,没给她说家中情况,直截了当的问道:“老藤,是不是我阿爹阿娘出了什么事?”
虎腾腾抬眸,眼中已有些醉意,点了点头,说道:“你阿爹前段时间生了场病,如今已无大碍,只是年纪大了,身子骨受了损,还在修养,我便不知该不该告诉你!”
庄清晓听见已无大碍,心就放了大半,可是一想到父亲如今已有五千七百来岁,这般年纪,身体已经禁不起折腾,又想起自己如今生死不明,前路不定,不仅不能在身边侍奉,能不能再见爹娘都是未知,不由心焦万分,干脆提着酒壶狂饮一统。
“我困了,你自便!”
虎腾腾再不管庄清晓,径直走去罗汉榻旁,倒头就睡了过去。
庄清晓摆了摆手,看着向罗汉榻上的人,嚷嚷道:“不喝了?”
提了酒壶出门,庄清晓看什么都是双影,她这人历来如此,越是醉的一塌糊涂,脚步虚浮,脑子越是清醒,心里的事更不会消失,“借酒消愁愁更愁”说的就是她这种。
夜色正浓,明月藏头露尾,院中树影婆娑,沙沙作响,照明珠在灯笼里发出昏暗的光芒,借着这光,庄清晓跌跌撞撞的往自己房间走,醉眼朦胧中看见一截浅紫流云纹袍子,她努力想要站直身子,却始终不得劲的东飘西荡,抬头去看眼前是何人。
“先生!”
“喝醉了!”
庄清晓又往前走了几步,想起如此关键的时刻,喝得酩酊大醉,还被当场抓包,她快速的想到脱身之法,连表白拒绝都以醉酒断片做挡箭牌,她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虽然醒来惩罚还是免不了,但晚来一天算一天,便缓慢且理直气壮的说出醉酒与否的最佳答案:“怎么可能!我还能喝三百杯!”
但其实庄清晓压根不用装,除了脑子还缓慢的运作,五官四肢无一不配合,踉跄着上前,对着姜长源躬身行了个大礼说道:“弟子告退!”
不及她站直,庄清晓突觉一阵天旋地转,人已经被堵在了方寸之间,她身高只到对方下巴的位置,所以必须仰头才能看见对方的眼睛。
正是美色当前,庄清晓在姜大星主面前的唯唯诺诺小心谨慎像一层瘴气,经酒水一浇,顷刻便烟消云散。
这张脸完全超出了庄清晓对话本男主人公的设想,让她垂涎已久,平日里万万不敢肖想,可是如今她喝醉了,完全诠释了什么叫“心动不如行动”,不仅没躲开束缚,甚至“色胆包天”的抬手抚上了清俊绝伦的面容,见对方没有阻拦,她便大着胆子从眉毛,眼睛,鼻梁,最后轻轻划过嘴唇,扬起大大笑脸,道:“先生长得这么好看,却不爱笑,真是大大的浪费!”
看着面前十分之英俊的脸,她原是想占些便宜的,也不知怎么抚上他的面颊,突然想起他明日便要回天宫,她若是要走,明日就要开始准备,走上这条路,今日一别,或许此生不复再见,想到此心中竟然隐隐作痛。
姜长源一把抓住在他脸上放肆的手,低头看着大大的笑脸,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说道:“耍起酒疯来,胆子到挺大!”
庄清晓眨了眨眼,觉得自己一定看错了,先生居然在笑。
清冷的声音,柔和的语调:“你喜欢我?”
庄清晓只觉被天降惊雷劈中,晕晕的脑袋“轰”一下,清醒了二三分,那些唯唯诺诺小心谨慎立时重整旗鼓,可酒精作怪,她身体比理智先一步给出答案:“喜欢!”
对方语带笑意的问:“我是谁?”
他的声音称得上温柔,带着哄骗小孩子语调,庄清晓一颗泡在酒水里的心登时忘了天南地北,略显傻气的回道:“你是先生啊!”
话音刚落,唇已经被人封住,柔软的触感让庄清晓的心跳陡然升了两个频率,脑子里炸出了满天烟花,周身被月色温柔笼罩。
他的唇温热得有些发烫,轻轻浅浅的在她的唇上辗转吮吸。
庄清晓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正在被人占便宜,虽然她也想占这个便宜先生的便宜,可是没想过是这么深入的便宜。她下意识要去推跟前的人,却被对方一把握住手。
手中的酒壶趁乱跌落在脚边,浓烈的酒香在夜风中凌乱了,像一团不知飘往何处的棉絮,缠绕得到处都是。
对方唇舌忽然用力,庄清晓醉酒,做什么都慢半拍,轻易便被撬开牙关,唇舌相融,缠绵不休。
不知过了多久,庄清晓大脑放空,四肢发软,心肝脾肺肾的气力都被消耗一空,需要被托着才站得住时,终于被放开他的唇却没离开,在她唇瓣上细细浅啄着安抚,许久才放过。
“先生,你……”
她略带喘息的开口,却茫然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长年冰封在北极冰川下的那张脸,难能可贵的带了点迷茫,然后自嘲般的笑了一下。
想起那些她在他面前的郑重其事小心翼翼,想起她的活泼开朗,又想起这些活泼开朗都跟他隔着十万八千里。姜大星主一贯风平浪静的心湖,平地升起百尺浪花,将自己浇成了个“落汤鸡”。
白日事多,他还能躲开那些烦忧,夜里却怎么也管不住胸腔里翻涌的情绪,鬼迷了心窍般想要见她,迫切的想要知道她的心意,在听见她简单到直白的回答,竟然脑子一热,将人轻薄了。
姜长源二千八百年的人生,遇见无数天大的风浪,那些风浪他都能运筹帷幄,偏偏在这个夜黑风高夜,面对一个喝醉的人,不知如何是好。
他其实有很多法子避开这个尴尬的境地,可以让她安睡,让她忘记今夜之事,可是看着她的眼眸,却如何也下不了手。
其实也不止因为她,也因为这网美好的夜晚,这样美好的经历,喜欢的姑娘也喜欢他,他又如何舍得将这一切抹去。
他知道自己这一步错的离谱,害人害己,可是看着怀里醉眼朦胧,面颊绯红,嘴唇比面颊还红的女子,他竟是从未见过她这般颜色。抱着纤细的女子,他几乎手足无措起来。
姜大星主处理任何事情,从来都是快刀斩乱麻,做事果决利落,平素从未有过这般分裂的时候,他嗓音低沉沙哑,近乎呢喃道:“我该拿你怎么办!”
庄清晓脑子本就清醒,被这么一闹,连原有的酒气也散了七八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姜长源,那双冰锋冷冽的眼眸中满是挣扎,爱怜,就连呼吸都格外沉重。
感受那温暖的气息,脑海中回想着他教她的话:“试探一个人,有时候说话的方式,神情,步履,或者呼吸,亦或事过之后他的举动,大事后反应太过平常,些许小事又闹出大动静……答案不会从天而降,你得学着微末细节中找出有用的。”
那一层薄弱的迷雾在夜风中吹散,庄清晓仿佛窥见了事情的本来面目,她抬头看着眼前的人,攀在他肩上的手收拢环住他脖子,趴在他身上打了个哈欠,困意十足的说道:“我困了!”
即便有逃避之嫌,即便今晚的刺激此起彼伏,庄清晓如今酒劲儿上头,却也是真的困了。
姜长源将怀里的人打横抱起,往房间走去。
庄清晓昏昏欲睡,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姜长源走进房间时,庄清晓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他却没有将她放下,而坐在榻上,将女子搂在怀里。
借着外面照明珠流泻而入的光芒,他细细打量怀里的人,不知是酒精的缘故,还是他的缘故,或许二者皆有之,她面颊绯红,唇色却比之面颊更红。
指腹覆在她唇瓣上反复摩挲,见她眉头微皱着抓住他的手,望着怀里娇俏的女子,他不由自主的吻上了那红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