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真的来了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起床的哨音就此起彼伏。

起床、整理内务，洗漱，学员们成班建制地走出了宿舍楼。

大巴车还没来，睡意还没完全消去，齐飞抱着头盔坐在了台阶上。值班中队长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一会儿，于健也打了个哈欠，抱着头盔，坐在了台阶上。

后来，他们就经常坐在台阶上等待进场了，而且一般就在日出半小时前。等大巴车的时候，台阶上坐着一排抱着头盔的飞行学员。起那么早，着实还有些困。

进场后，天刚蒙蒙亮，现场准备后，分批吃早餐。

想想今天又要飞上天空，齐飞仍然非常激动，脑袋也异常的清醒，肚子也感到了饿，这一激动就多吃了两个肉包。

空勤灶战士包的肉包虽然没有十八个褶，但面发的好，陷也调的好，一口咬下去，包子皮松软有弹性，冒着油的香味立即占领了整个味蕾，还没咽下第一口，就想去咬第二口。

吃过早饭，休息等待了一个小时，该齐飞上飞机了。他跟在耿虎身后，走向了停机坪。

接触两个月了，齐飞看到耿虎时有了亲切感，但也只有那么一点点。年龄的差距，身份的不同，再加上耿虎脸上的严肃威严，都让齐飞有一种莫名的敬畏感。齐飞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了这种感觉。

快走到飞机跟前时，耿虎忽然问：“数据都记好了？”

“倒背如流。”齐飞嘿嘿笑了两声。

“好，既然你这么自信，咱们索性就大胆一点，到了空中由你来操作。”耿虎小声说道。

“真的？”齐飞高兴地问。

“先接收飞机。”耿虎两步走到了飞机前面。

检查，登机，在检查，报告，开车，接着进行最后检查，接着指令，飞机滑出停机坪，经过滑行道和联络道，对正跑道，接下来就要起飞了。

起飞动作仍不需要齐飞操作，但这次他要密切关注飞机速度，体会何时拉杆，翘起机头，然后再飞机螺旋桨的推力下，慢慢脱离跑道，飞上天空。

来到十二号空域，耿虎带齐飞飞了一圈，就让齐飞单独操作。

今天的科目很简单，就是转圈和改变飞行高度。齐飞握着操纵杆，左右转着圈，没有了横滚和大幅度俯冲、爬升，他感到了惬意。

转了几圈，耿虎提醒道：“注意观察地标，判断方向。”

“明白。”齐飞侧头往下看。

又转了几圈，耿虎问：“现在还能判断方向吗？”

今天虽然没有昨天那般翻江倒海，但连续的转圈，再加上耀眼的阳光，齐飞还是感到了蒙。他抬头看了一眼太阳，回答：“能。”

“还是要注意观察地标，河流、山坡、城市、村庄、公路，转方向的时候眼睛一定要跟上，不然满天云的时候，你就找不到北了。”

“是，现在再往下看，就有点迷糊了。”

“多飞几次就好了。”

“明白。”

这个时候，齐飞耳机里的声音充满了磁性和关爱，他有些感动了。是啊，威严的耿虎就是老师，自己还就是学生。

齐飞忽地变得沉稳下来，也不再有昨天的激动和冲动。万里长征只是刚刚抬起了脚，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降落后，他帮着耿虎拎着头盔走向塔台时，看见李南仍撅着屁股擦拭座舱。

“又吐了？”齐飞将头盔放在机翼上，纵身跳了上去，要帮李南一起擦。

“擦完了。”李南的脸色有点红：“想着今天能忍住，结果还是吐了两口。”

“哦，没事，可能过几次就好了。”齐飞冲李南笑笑，跳下飞机，追上了耿虎。

耿虎轻声地说：“今天再吐，就是有点条件反射的感觉了，再飞几次，估计就没事了。”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齐飞点点头。

“能蛋。”耿虎骂了一句，走进了塔台。齐飞撇嘴笑笑，也跟着走进了塔台。

“行啊，现在学会拍马屁了。”欧阳振华冲齐飞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你说什么呢？我拍谁马屁？”齐飞推开了欧阳振华。

欧阳振华低声说：“拍李南马屁啊，不是给你说了么，李南既是大队长的亲徒弟，又是副大队长的亲老乡，听说马上要当食堂仓库管理员了，哈，那可是好差事，至少亏不了嘴。”

“你也就这么点出息。”齐飞骂了一句，从飞行包里取出随身听，坐在长椅上，塞上耳机，将两条胳膊搭在椅背上，翘起了二郎腿。

“看你那揍性，比教员还牛。”欧阳振华骂了他一句。

“哼——”齐飞没听清欧阳振华说什么，只是撇嘴冷笑了一声。

过了半小时，欧阳振华跟着耿虎上飞机了。教员就是这样，须连续带教自己的学员飞行。

一架接着一架的飞机起飞的空隙，一架接着一架的飞机在跑道上降落，一架飞机刚滑出停机坪，飞行归来的飞机又从另一侧跑道头滑行回来。

准备飞行，飞行，休息一天，接着准备飞行，飞行。昼间渐渐短了，飞行的占场时间也越来越长，有时候头顶着星星进场，回来时夜幕已经降临。

很快，学员们适应了训练的节奏，也慢慢进入了学习飞行的状态，但这个时候，第一批停飞命令下来了。

二班的学员不多，只有两个，第一个是张大志。对于张大志，大家都没感到意外。连续几次带飞，耿虎给他的讲评都不理想，张大志自己也做好了停飞准备：“行了，我就为现在的我感到骄傲和自豪吧，至少我是飞上过蓝天的战士。”

第二个却是欧阳振华打死也想不到的李南。

宣布命令后，欧阳振华张大了嘴巴。李南不吐了，而且听李南自己说，感觉还不错，怎么就忽然被停飞了？

回到宿舍，欧阳振华嘟囔着说：“我都怀疑我的耳朵被发动机震的不好使了，我宁愿相信他们宣布错了，是齐飞被停飞而不是李南。”

“凭什么是我，不是你？”齐飞很不高兴地瞪着欧阳振华。

“因为你长的帅。”欧阳振华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奉承齐飞。

“这句话没毛病，李南呢？”齐飞问。

“去找大队长了。”朱晓明低着头说：“哭着去的。”

“搞么子，停飞也不给提前预警一下？”欧阳振华很生气，仿佛下一个停飞的就是他。

朱晓明显然也有些感慨：“之前大队长给他打过招呼了，但他去找了副大队长，然后就是这个结果。飞行找谁也没有用，首先自己要对自己负责，没有那金刚钻别揽那瓷器活。”

半小时后，李南回来了，开始收拾行李。

欧阳振华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李南忽地趴在欧阳振华肩膀上，痛哭起来：“我毕业了，你们好好飞吧。”

“没事，没事呦，走在路上更踏实。”欧阳振华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李南。

齐飞原本想挖苦欧阳振华，你不是说，李南是大队长的亲徒弟，还是副大队长亲老乡么？但看着李南的忧伤，齐飞心头也像塞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李南的一只手已经触摸到了天空，但他的航迹还没飞出跑道，只画了一个破折号，然后就永远没有了下文。齐飞有了兔死狐悲的同情。

晚上点名，段进心平气和地说：“这只是个开头，初教团的节奏就是连续的飞行，不断的停飞，然后科目难度将逐步增大，相信你们将很快就能适应，关于停飞，我想再强调一下，我们将从飞行技术、飞行感觉等方面进行综合判定，你们也不用上蹿下跳的找这个，求那个，否者就是对你们自己不负责，也是对我们大队不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