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九死一生
凤宸月抱着楚昭回来的时候，望着如同血人的楚昭，良儿如遭雷击，她的身形晃了晃向前颠了两步，若非一旁的婢女及时扶住，只怕她要从那台阶之上跌了下去
整个蓝玉国她的医术可说是数一数二的，身为医者她洞悉人体的每一处，所以才那般笃定王琪并非死在自己剑下
如今，只一眼她便能瞧出楚昭伤的有多重
宸阳王妃伤重命悬一线，整个栖梧院人心惶惶，在这个档口大家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怕出了什么纰漏丢了小命
栖梧院统共也就十几人，楚昭不喜热闹，平日里院子里清冷的很，今日所有人都聚集在一处忙进忙出，倒显的人影绰绰
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端出来，下人们低头匆匆走过，大气都不敢出
厢房里已忙了近一个时辰，凤宸月也站在院里的凤凰花树下近一个时辰
他沐浴焚香换了件深色的锦袍，双手被洗的一干二净，可总感觉有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他低头愣愣的望着双手，眸色冷淡疏离，不知在想些什么，夜里的风带着丝丝凉意，佛在他的脸上
惊羽侯在一旁，抬头望了望紧闭的房门，又回首望着自家王爷，抿了抿唇，沉声道“王爷不必过于担忧，王妃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凤宸月沉默不言，望着院子里的凤凰花树，如今还未到开花的季节，一树的绿叶被夜里的凉风吹的沙沙作响，
他的心中如同压着一块巨石，那股压抑的沉闷感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一双眸子里的神色千回百转，竟是透着一丝悲切的神情
他紧握着袖中的双手，沉默了许久，才哑声道“惊羽，去帮本王查一件事……”
……
许久之后，厢房的门再一次被打开，良儿满脸疲惫的从里面走出来，她出了一身的汗，如今被夜里的风一吹，竟打了个寒颤，她的衣裳上沾染了许多的血，那是楚昭的血，在衣裙上晕染出一朵朵血花
她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手足无措，除了公主遇刺那时，今日的感觉便如同那时一般，她不敢想象，如果连阿昭都出了事，她该怎么办
凤宸月抬头看向她，压抑着内心的情绪，平静而冷淡的问道“王妃伤势如何”袖中的一双手，却是不可抑制的紧握成拳
闻言，良儿心头一颤，抬头望着凤宸月，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可除了一脸冷漠，她什么也未探究到
她抿紧唇，收回了目光，半响才说道“若熬过了今晚，不发高烧，明日兴许能醒来”
若熬不过，只怕……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着无尽的哀伤与悲痛，让人听着，心头莫名跟着有些难受
她想，若凤宸月能早些出手相救，阿昭明明可以不用受这些苦的
可她更恨的是自己，若阿昭死了，她便同她去了也罢！
“奴婢去换身衣服再过来守着王妃”良儿低头行了礼，转身朝着隔壁厢房走去，不多久身影便消失在夜色里
凤宸月站在夜色里，今日的月光被乌云笼罩，朱红色的琉璃瓦下挂着灯笼，发出微弱的光
他站的有些远，斑驳的树影投在他清隽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目光深沉的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转身离开了栖梧院
他甚至连看，都没敢进去看一眼
……
良儿守了楚昭大半夜一直不敢合眼，可她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半夜时楚昭高烧不退，伤口有恶化的情况还一直神智不清呓语不断
楚昭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湿了，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因高烧不断唇上都起皮发裂了，她的眉头紧锁，身体不断的抽搐着，好像很难受，又像被噩梦缠绕，怎么唤都唤不醒
她确实噩梦缠身，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有一个小女孩被人追杀，兴许是跑的急，一只脚上的鞋袜都跑掉了，她便那般光着脚，一边哭一边在杂草丛生的竹林里拼命奔跑，她不敢回头，光着的小脚丫子被地上的石子与树枝伤的鲜血淋漓，每跑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痛的她一阵痉挛
小女孩已经跑的很累了，脸上有汗水也有泪水，她想停下脚步回头望一望，可她不敢，因为身后有人在追她……
身后的人在大叫
“在那，快抓住她………”
小女孩吓的脸色苍白，尖叫着，连哭都忘了，慌不择路，身上的衣服都被树枝划破了，脚痛的已经麻木了
一支冷箭射了过来，那支箭穿透了她的肩胛骨，直直的插在她身前的一棵树干上，那箭尖还带着她鲜红的血液
小女孩肩胛中箭，一双晶莹的眸子瞪的如铜铃般大，整个人倒了下去，顺着陡峭的山坡不知滚到了哪里，头重重的磕在石头上，昏死了过去
楚昭呓语不断，不停的喊着“不要……不要……”
良儿握着她的手，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尽管不想哭，可就是忍不住
武侯渊在宸阳王府前守了一夜，第二日王府的下人开门时，见到一动不动站在门外如同雕塑的他，吓了一大跳，而他二话没说便冲了进去
武侯渊与宸阳王本是故交，王府的下人都识得他，便由他进去了
他连前厅都没去直接来了栖梧院，不管不顾的便冲了进去
这院子他第一次来，觉得清冷的很，急匆匆的寻了个婢女，在那下人的指引下，来到楚昭所居住的厢房
一进门扑面而来的便是浓重的药味，熏的他皱眉
“丫头……”他迫不及待的想看看楚昭的伤势，没曾想宸阳王也在，便硬生生的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
“王爷”他抱拳行礼，因来的匆忙，有些气息不稳
凤宸月眼皮都没掀，瞧了一眼已经烧糊涂了的楚昭，复而又看向一旁眼睛红肿的良儿，再次跟她确定“只有骊山的金莲能够救她吗？”
良儿垂着头，嘶哑着声音道“是，如今能够救王妃的唯有此金莲”
还未等凤宸月开口，惊羽上前一步急急道“王爷不可，骊山位处大梁邺城，且不说那骊山之颠凶险无比，若失足跌落必当粉身碎骨，现下西凤与大梁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大梁随时都有可能发兵攻打我西凤，此刻王爷若是前往大梁，无疑是送羊入虎口”
当初凤朝君倚靠大梁的帮助重新夺回皇位，割城池相送，每年进供大量金银珠宝与大梁，直至这几年，西凤日益壮大，便断了进供，大梁心有不甘，便想寻着机会，攻打西凤，可此时的西凤，早已不是十多年前的西凤了，连大梁都有所忌惮
一直沉默不言的武侯渊算是听明白了他们说的什么，他拧眉站了出来，沉声道“王爷，属下愿前往，若有万一，也定当不会让大梁人活捉了去”
闻言，凤宸月侧脸睨着他，冷笑一声“本王不需要送死的人，本王要的是金莲”
说完，他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佛袖而去
武侯渊与惊羽面面相窥，急忙跟着跑了出去
此事，非同小可
良儿望着那还未关紧的房门，又回头望着床上的楚昭，握起她的手，放在胸口，任由眼泪爬了满脸“阿昭，我实在猜不出王爷的心思，若他能救你，只当我也欠了他一条命罢”
宸阳王一去渺无音信，楚昭的身体却一天比一天差，她已经完全喝不进任何的药物，喂进去了又吐出来，良儿想了无数办法都无用
只能整日守在她的床榻边，一刻也不敢怠慢，怕自己一个不留神便没能照顾好她
良儿的眼肿的跟核桃似的，眼底布满红血丝，眼下乌青，人也瘦了一大圈，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
她甚至觉得已经没有希望了，若阿昭真死了，自己唯有陪着一起死了
就这么浑浑噩噩，也不知是第几日，就在良儿心灰意冷之时，惊羽终于送来了救命的金莲
而楚昭也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也不知这金莲还能救的回她吗？
良儿一边哭一边笑，给惊羽磕头，语无伦次，磕的额头上肿起一个大包，却并未觉得半分的疼痛
而惊羽，捏着手里的金莲，瞧了一眼床榻上面色惨白如纸，看起来毫无生气的楚昭，一双眸子里的神色沉了又沉
他将手中的金莲扔在了良儿的脚边，寒声道“这可是无数条人命换回来的，你且好自为之，若有下次，只怕是死一万次都不足以抵消你的罪孽”
良儿瞧着惊羽佛袖而去的背影跌坐在地上，脸上却带着笑
死？我早已不怕死，只要能救阿昭，耍点小手段，又算的了什么
良儿将金莲小心翼翼的从地上捧起来，唤来人照顾楚昭，自己亲自去煎药
其实她没有告诉凤宸月，金莲不止在骊山之颠，而且四周还有野兽与狼群出没，每个想偷金莲的人，必当被野兽咬死，撕的粉碎，百年来，没人能从骊山之颠取到过金莲
当年她的师父为了救她的师娘，上骊山寻找金莲，却什么也未寻到，被人抬回来时双臂被野兽撕去只剩残肢，全身上下无数个血窟窿和伤痕，全部都是野兽撕咬的伤口和抓伤，眼珠子也被挖去了一只，连师娘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良儿其实早就想好了，若阿昭死了，自己必当与她同去，黄泉路上有个伴，没曾想凤宸月竟真找来了传说中，根本不知道是否存在的金莲
而今日惊羽对她说的话她心知肚明，可那又怎么样，哪怕没人见过金莲，哪怕金莲只是一个传闻，哪怕是死，她也要放手一博，那些人与阿昭相比，算的了什么
人心本就龌龊险恶，只要能救阿昭，哪怕用她以往最不堪的手段又如何，她早已身在地狱，又有何惧
只是她不曾想，凤宸月为了楚昭，真的这般生死不惧了吗？
还是，他有更大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