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守规矩茂坚拜圣驾
险遭难古道遇豪强（3）
喻茂坚也经常走驿路，却也不见哪个驿丞这般神秘鬼祟：“你有什么话啊？”
刘定边憋了半晌，才说道：“看老爷的官照，您这是去陕西上任，听您口音，不是淮北之人。我需提醒一下大人，此去陕西，不比南方，驿路虽然还通着，但并不安全，这一年河东河西赤地千里，遍地饥民，流寇、马匪也是尽有的，大人还是要多准备。”
喻茂坚摊开两只手：“我身无分文，是个穷官儿，任凭马匪来了，又能奈我何？”
刘定边惋惜地说道：“看出来了，您必定是清官，可是西厢那位，可是露了白了（露财）。不知道要招致多少祸事呢。”
喻茂坚想了想：“那么依你看，这件事怎么办？”
刘定边说道：“要说办法么，却是有，但是需颇费些。这一路上，有民间的标行（也就是后世的镖行），除了押运货物，也可以充当护卫，如此一来便可以安然上路了。”
喻茂坚想来想去，便谢绝了：“无妨的，我等小心便是了。”刘定边见唬不住喻茂坚，便悻悻地退了出去。
第二日清早，喻茂坚和王琼便上路了。走骡马车加上随行差役，队伍也有十来个人。想起当日晚上驿丞刘定边的话，喻茂坚又看了看随行的四个驿卒，六十里一驿，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的，便命人启程了。一路上，王琼和喻茂坚也没有说话，两方人竟然像是陌路之人，不相往来。沿着古道驿站一日六十里，也算是太平。过河南郑州府，当地官员出迎，这河南镇台衙门的总兵却是王琼一手带出来的，拜望恩师之后，对喻茂坚：“我恩师此次蒙难，还多亏您照顾。”
川陕古道穿过洛阳三门峡，再往西，便是陕西境内了。却是如同刘定边所说的那样，渭水两岸绝收了。王琼吸了一口凉气：“虽说渭水两岸旱涝无常，但也不至于像眼前这般，连青苗都没有。”
喻茂坚点了点头：“眼前这篇文章，可是比河南布政使的折子要文采好。”说罢，驱赶着骡车，便走向了川陕古道。此时正值深秋，吹过来的秋风已经是透骨般凉了。
杨柱儿激灵打了个寒噤。慌乱地看了一眼喻茂坚。喻茂坚笑道：“一股贼风，有什么可怕的？”
杨柱儿小心翼翼地说道：“在杨阁老府上的时候，就听前院的杂役说过，这叫穿山风。若是在北国，穿山风里有大虫猛虎。不知道这里的穿山风里有什么？”
王琼眯着眼睛，望着迷迷茫茫的前方：“说不定会有响马。”
杨柱儿吓得脸色狂变。喻茂坚却摆了摆手：“响马也得有得劫，不妨事的，再走十几里便是驿站了。我打听过，川陕古道上的驿路是通的，我们快些走。”说罢，又加快了脚步。
渭水南岸，是黄河故道，满目都是黄沙蓬蒿，而川陕古道则掩映在蓬蒿之中。骡子蹬踏在黄土地上，发出艰涩的声音。王琼凑近了喻茂坚，小声地说道：“你的这位常随，说得真准，我们遇上劫匪了！”话音未落，就听得不远的蓬蒿之中，一阵铁器相撞的声音，在路两旁跳出几个彪形大汉。满脸里出外进的胡子，看上去凶神恶煞一般拦在了路上，喻茂坚等人慌得围成了一团。
为首的大汉用刀尖指着喻茂坚：“快快把身上的银子孝敬你山神爷爷！”
喻茂坚却是不慌乱，摊开了两只手：“众位英雄，我们身上没带什么银子。不信的话，你来翻看便是。”
大汉身边一个尖嘴猴腮的矮子：“真晦气，竟然遇到了穷官儿了。这几天没有看黄历，过路的不是流民就是和尚。”
为首的大汉还真的摸了过来，绕着骡车前前后后地看着。忽然对十几个黑陶的泡菜坛子很感兴趣，敲了敲：“别来这套，说！你们这坛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喻志善慌忙：“这里面是泡菜，重庆荣昌府的泡菜。”
大汉笑了笑：“我懂，这里面定是装了什么值钱的东西，在这里掩人耳目。”
说着，便要去揭上面的封泥。王琼回身，对五个常随使了个眼色。这五个常随齐齐的转身，在他们的骡车里面掏出长短兵刃，也没有喊杀声，揉身扑了上去。
大汉一个不经意间，五把明晃晃的短剑便刺入了他的后背，大汉一口血喷了出来，便像是受了潮的糖一样，委顿了下去，摔在了骡车的旁边。他手下的兄弟见状，先是一愣，随即便大喊大叫道：“大哥撞了墙了，亮刃口，杀了这些人！”一声令下，这些劫道的响马像是一窝蜂一样的扑了上来，举起了手里的刀枪和五谷叉，朝着喻茂坚等人当胸便刺。喻茂坚闪躲的时候，早就有五个王琼的亲随杀了上去。闪转腾挪之间，溅起了阵阵尘土。再看这五个常随，哪里是平日里使唤的家人？倒像是行伍里争杀出来的将士，肃然以寡敌众，但丝毫不落下风。一把短剑在手里，武的密不透风，将山贼伸过来的梭镖和谷叉都磕飞，将喻茂坚、喻志善、王琼以及杨柱儿护在了当场。
场面一下子僵持了起来，五个常随还是小觑了这伙子悍匪。尖嘴的劫匪冲了几次，不见成效后，便退在了一旁，细细地观察着，发现只有这几个小伙子比较厉害，便扯着嗓门喊道：“你们都瞎了眼睛了？冲着老的下手！”匪徒们听到了命令，转而朝着喻志善和喻茂坚扑了过去。
王琼大喊一声：“保护喻大人！”两个亲随得令，便跳了过来，将喻茂坚和祖父喻志善护在了身后。
事态出于万分危急之中，五个常随也在勉力支撑了。就在此时，一匹枣红马在官道上奔袭而至，在众人面前勒马停下。断喝一声：“都住手！”然后就听着一条鞭子挂定风声，精准地抽在了匪徒和常随的手腕上。这些人吃痛，据拿不住兵刃了，纷纷脱手，看着这位不速之客。只见来的人却是个女子模样，身上穿着灰色的葛袍，袖子用暗红色的丝带细细地绑缚着，显得干净利落，手里还擎着一条马鞭。她坐在马上，用鞭子指着尖嘴猴腮的匪徒说道：“好你个铁猴子，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