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伤害

互相伤害

晚饭吃了三只烤羊腿又在夜宵一个不剩地吞掉了一斤水饺的江陵肚子沉得像灌了铁水,好不容易从餐厅挪步到床上,一躺下去,胃里面过剩的食物压迫着五脏六腑,气都要喘不上来。

南山又是给拍背又是揉肚子,江陵哼哼唧唧折腾到了半夜,终于撑不住去洗手间吐了一回,抓着洗手台一边哭一边絮絮叨叨地骂他哥哥混蛋,早上医生过来的时候,江陵已经上吐下泻地浑身没了气力,嘴唇发白,额头发热,正躲在被子里发抖。

医生给他把了脉,拿听诊器听了脏器,到一边写方子。

“……昨天晚上还好好的,今天早上就病得起不了床了。”陈清扬焦心地跟医生询问,“这孩子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脸色发黑,还瘦了一圈。”

“哦没关系,少爷只是有点……”医生偷偷捏了捏衣兜里手感厚实红包,这是刚刚南山趁陈清扬不注意偷偷塞过来的,“……情志不舒,郁结不发,导致食欲下降,消化不良,我先开些健胃消食、疏肝解郁的药给他吃着试试。”

“‘情志不舒’?”陈清扬坐在一边愁眉不展,“什么意思啊?心情不好吗?”

医生回头和床上的江陵打了下对眼,扶了扶镜框对陈清扬道:“我看二少爷情绪低落,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这心里一有事,情绪焦虑,神经紧张,身体自然就要出问题的,大少爷可一定要多抽时间帮病人疏导疏导啊。”

南山拿了药方差下人去抓药,自己把医生送到了街门外才回来,经过二进院的时候,敲开了梅川的房门:“我看你今天早上都没起床,过来看看。”

梅川头发凌乱,脸上带着些病态,勉强笑了笑才说:“昨天有些不太舒服,有劳南管家费心了。”

“生了病也不及时看医生,就自己这么扛着吗?”南山的语气里有些责怪的意思,倒说得梅川惭愧起来。

“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其实本不该病的,怪只怪我自己的胃有问题,”梅川有些虚弱地靠到门框上,“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

“病了就是病了,有什么该不该的,难道还有人一辈子都不生病的吗?”

梅川被他说得愣了两秒钟,笑道:“我野狗一样的,生命力顽强得很,没那么金贵。”

南山直直望了他一会儿,想要反驳什么,张了张嘴,又叹口气作罢了:“我站在这里说了这么多话,梅川大哥都不请我进去坐吗?”

“哦,不是的……”梅川忙道,“我刚起床,屋里很乱,我……”

南山一把推开他,硬闯了进去,语气不容拒绝:“我帮你收拾。”

其实里面并没有像梅川口里所说得那么凌乱,仅有的几样家具都简单素雅,擦拭得一尘不染,窗台和柜子上的物品摆放的整齐有序,连墙根处换下来的两只皮鞋都朝一个同方向摆着紧紧并拢在一起,比一般人有意打扫过的屋子还要干净几分。

而唯一可以称得上略微有些杂乱的地方是他刚刚离身的床铺,浅灰色的床单有睡过的褶皱痕迹,枕头中间陷下去,散发着带有男人独特体味的余温,床头搭了两件晾干了还没来得及熨的衬衫。

“这怎么好意思?”梅川心里过意不去,上前拦他,“等会儿我自己来好了……”

“病了就歇着别动。”南山甩开他的手,理都不理,径直便走到床边去,边整理床铺边说,“江陵少爷积了食,昨儿吐了一晚上,今天早上大少爷叫医生给看了,开了药,我让下边的多抓了两剂,等一会儿煎好了,你也跟着他一起吃几天。”

“少爷病了?”

南山不接他的话,继续说:“江陵少爷年纪小,性格乖张,行止由心,经常做一些没头没脑的事,梅川大哥惯着他不说,这么大的人了还跟着孩子一块瞎闹!?”

“……少爷都跟你说了?”梅川退出外面的茶桌上斟了一杯茶,见南山不搭茬,接着解释道,“不是南管家想的那样,昨天一起去吃东西,少爷吃得很开心,然后我拦不住他,又怕他吃坏身体,所以想着我多吃一点,他就少吃一些……”

“少爷愿意跟梅川大哥出去玩是好事,但大哥应该知道大少爷对少爷管教极严,除非他笨人允许,否则轻易是不许江陵少爷出门的。少爷上次被周天海的人带走,大哥就挨了罚,如果叫大少爷知道少爷这次生病是因为在外面胡吃海塞吃坏了身子,肯定又少不了生气,依我看,梅川大哥以后还是谨慎点的好。”

等铺好了床,南山随手把床头那两件衬衫叠了,准备往衣柜里收,没想到衣柜门一拉开,南山便捧着手里的衣物愣住了。

衣柜里的衣物款式很少,颜色寡淡,最多的是那类中规中矩的男士衬衫,深色一摞,浅色一摞,熨得服服帖帖,折得有棱有角地叠放在一起,衣通上几只衣架都统一朝内悬挂,滑到最右手的位置,靠里那只衣架上挂了件稍厚一点的呢绒风衣。

南山看了看那些衬衫上熨出来的线,又看看手里自己折好的衬衫,犹豫半天,轻轻放到了那摞浅色衣物的最上端,说:“没你叠得这么好。”

梅川起身,走进来把衣柜门推了回去,点头道谢:“没有没有,真是麻烦你了。”

厨房的人手脚麻利,按南山的吩咐抓回来了药,煎好之后,一份端给江陵,一份送到了梅川这里来。

南山从外面接过来一只餐盘,里面托了一只盛了汤药的瓷碗,一只浅蓝色的小碟,还有一张折好的消毒毛巾。

南山把那碗药递给梅川,坐在对面看着他一口气把满满一碗草药汤喝得渣都不剩,问道:“苦吗?”

梅川放下碗,用餐盘里折好的餐巾擦了擦嘴,面不改色地摇了摇头:“不苦。

南山拿手撑着头,盯了他一会儿,说:“苦就说苦。”

梅川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抿了下嘴,才道:“……有一点吧。”

南山从餐盘里把那只小碟拿出来,推到梅川面前,说:“知道吗,有时候你要叫苦,别人才会记得给你糖吃。”

梅川低了头,只见那只瓷碟子里面浅浅地盛着两粒挂着糖粉的梅子蜜饯。

江陵病了之后,陈清扬干脆把生意上的事推掉了一些,早上陪着江陵喝完药才出门,晚间又特意提早几个小时回来,赶在睡前到江陵床上温存一会儿,明显比以前殷勤了许多。

可江陵并不领情,先是赶他出来,然后拒他表白,现在又害他生病,跟别的女人鬼混起来整日整夜地不知道回家,自己亲弟弟生了病油嘴滑舌地陪一会儿就算完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江陵是典型的有仇必报,谁要让他不爽,他定能让那个人十倍八倍的还回来,就连自家亲哥哥也不能例外。

一天傍晚,陈清扬刚一回家,就听到江陵在房里跟谁谈笑,是个陌生的男声,声线低沉而且有磁性。

果然,等陈清扬进了屋子,发现江陵床边以往给他留的位置,正坐着一个陌生的男孩。男孩儿看起来跟江陵差不多大,年纪轻轻,像个学生的样子,却画着很得体的眼妆和眉毛,除了给人神采奕奕,眉清目秀的感觉之外,还带着一丝丝别样的风情。

若是换了别人,不一定能立马猜到这个男孩儿的来头,不过对于陈清扬这种在风月场上混得如鱼得水的老手来说,耸一耸鼻子就能嗅得出这里的名堂。

只不过让陈清扬费解的是,在他心里,他天真无邪的弟弟从来都不是这种风流浪荡,到处勾三搭四的苗子,也不知最近怎么突然地就转了性。

“这是我哥哥。”江陵坐在床上介绍。

男孩儿一听,极有礼貌地站起来跟陈清扬微笑弯腰,道了声好:“我叫阿舒。”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孩子,一开口竟是个浑厚性感的低音炮,于是陈清扬对他的印象就更坏了几分,哼,一看就是那种不三不四店里的头牌鸭,甜言蜜语地哄小孩子上钩,陈清扬想着又瞪了他一眼,转头问江陵道:“你身体好了?”言外之意是你丫病成这样居然还有时间想下半身的事情。

不知道江陵是没听懂还是故意装糊涂,笑嘻嘻地回了一句:“好多了,哥哥。”

阿舒倒是不见外,打完了招呼又坐回了原位,继续面带微笑地对着江陵眉目传情,陈清扬就尴尬了,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又没有地方可坐,黑脸瞪着那个叫阿舒的,气得牙根痒。

江陵却对他哥哥的反应一直视若无睹,等到陈清扬的脸阴得能刮下一层霜来的时候,才让旁边的男孩儿退了下去:“阿舒你先出去一下,我跟我哥哥有点事谈。”

陈清扬的眼神尖刀一样追着阿舒出了门,回过头来问江陵:“你朋友?”

“不是,”江陵笑了笑,那笑容里竟然带着一丝少男怀/春的羞怯,“是我从外面找的,我想跟哥哥商量……养着他……”

“什?什么?”陈清扬以为自己得了幻听,忙不迭走近一步,指着江陵的鼻子,“你再给我说一遍?”

江陵看起来有些心虚的样子,低了头,紧张地搓弄着手指,小声道:“我想,想……想养着阿舒,”江陵偷偷看了一眼他哥哥,又极快地把头埋了下去,接着说,“养,养在我身边……”

“你要养他?!!”陈清扬的声音几乎可以称得上在嘶吼了。

“这不是正和哥哥你商量呢嘛……”江陵委屈地撇撇嘴,“哥哥发这么大脾气干什么……”

“怪我发脾气?你现在连招呼都不打,随便找一个站街的就敢往家里领了?”陈清扬激动得在地板中央踱来踱去,宛如一架行走的火炮,“你都知道他以前跟些什么人睡过?身上脏不脏,有没有病吗?啊?”

江陵面不改色:“难道哥哥出去玩个女人,也要管人家有没有病吗?”

“你和我一样吗?你找到是女人吗?”陈清扬反问。

江陵四两拨千斤:“是哥哥说我不论男女都可以带回家里来过夜的,这不就是哥哥当初让我一个人睡的理由吗?”

陈清扬赶他弟弟走那天,确实是讲过这样的话,当时一方面是暗示江陵除了自己之外还有更多的选择,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凸显自己宽宏大量的气质,现在他无话可说了。

“好啊,”陈清扬泄了口气,转身往外走,“我管不了你了,我不管了,随你的便……”

“那哥哥你给阿舒分间房吧,最好就在内院,不要离我太远。”江陵横着脖子探头叫到。

气得头昏脑涨的陈清扬在门外站住了,侧着头冷哼一声:“你人都带得回来,睡哪儿还要征求我的意见吗?”

江陵是存心捣乱,为的是给他哥哥伤口上撒盐,陈清扬生气正中他的下怀,乐得江陵猫进被子里捧腹大笑。

隔了几秒钟,江陵以为他哥哥走了,从被子钻出来刚要缓口气的时候,外面突然传过来陈清扬冷冽的声音。

“我过几天会带吴小姐来认门,婚期估计也快了,先提前跟你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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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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