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拂影只微微一惊,那琴声已停,朱亭内人影也未起身,只听那人端坐如常的淡淡道:“这就是你要我见的人?”声音竟是粗嘎异常,静夜如斯,如此听来只如鬼魅。
皇帝这才转头对拂影笑道:“此人是苗疆的谷主,特来助朕一臂之力,有他在,你也会轻松些。”拂影只道:“不过是找个人来盯着我,又何必多此一举。”皇帝闻言脸上笑容只是一僵,却见她扭开头看向别处,那素白衣领如雪,只衬的修长颈项细腻如玉,只让人禁不住一亲芳泽,他不由微倾了身子,鼻端淡香如缕,一时便情不自禁的低声道:“朕找个空隙将你接到长清殿来可好?”
拂影不由身子一僵,正欲推辞,这时亭内人却突然抬起脸来看她,只见那人脸上皆是细密繁琐的莲样图腾,丝丝缠绕纠结,直到颈窝,远远看去,竟分不清五官如何,月光之下,泛着青色的图腾在那人脸上冷光微漾,欲觉狰狞,拂影见状心中顿时打了一个突,却正好遇到那人目光,深邃如海,只如深渊一般将人吸至进去,她不知为何突然心中狂跳,手心也忍不住捏出汗来,只立在原地僵直的无法动弹,只那一眼,那人很快别过眼去,对皇帝粗嘎开口:“陛下找的这人也不过如此。”
皇帝方才稍稍离了拂影淡淡笑道:“谷主可莫小看了女人。”那人闻言不由轻笑,声音粗哑难听的刺耳,他只道:“罢了,即是陛下的人,我也不便说什么,只是我带属下一向严苛,倒时陛下莫要心疼。”皇帝闻言不由哈哈一笑,只轻握了拂影的肩温声道:“拂影,见过谷主。”
转脸却肩拂影一动不动,他微微蹙眉看她,拂影方才回过神来,忙对那人一福,道:“见过谷主。”
那人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懒懒的应道:“免了。”
拂影心中猛地一动,只突然握了拳,心中忐忑不定,却又怕自己猜错了,慌慌的在胸口乱撞,只急促的难以呼吸,皇帝见她神情恍惚,只问道:“不舒服么?”她生怕他瞧出什么不对来,只摇了摇头道:“怕是累了。”皇帝眸光一闪,却是笑道:“倒是朕疏忽了,朕送你回去。”说着转头只对那人点了点头,那人只是微勾了勾唇,却双手下垂,并未起身身体已经从琴桌后转出来,拂影这才发现他原是坐在木质的轮椅上,夜风吹得他身上衣衫飘决,滑过膝上,只见他放在双腿之上的双手修长洁白,这时从朱亭外走进两个年纪相仿的小童,将毯子盖到他腿上,他优雅抬臂,复又放下,银丝一般的长发随他的动作尾垂落地,只见几缕遗留他宽阔肩上,银光微闪,并不像是作假,恐是注意到有人看他,他抬眸看她,淡淡道:“还不走?”
拂影一怔,兀自回神,却见皇帝蹙眉看她,她双脚却似粘在地上,半晌才回过身来,两旁花香四溢,暗夜中只见花枝摇曳。她心不在焉得将目光投放两旁花草上,脑中却只有另一人那幅白衣白发的样子,却又觉得不对,一时脑中纷乱,自是心事重重,又怕皇帝生疑,只问道:“可是真人不成,苗疆的谷主怎会到这里来?”
皇帝闻言不由嗤笑:“朕这里不过有他们想要得东西罢了。”他脸色微冷,随即淡淡道:“既然想要,自是要亲自过来。”
几日后,皇帝将拂影接至长清殿,另外为她安排一间偏殿,若在平时,他在上首处理国事,她便坐于下首处理暗卫的事务,那位谷主倒不是经常见到,只将手札写了,按一下手铃,自有人来取走,不消片刻,便会有人将准确信息呈给她。
这日皇帝出行,并未带她,她写好手札,等了也并未有人来取,只好将手札带了,凭记忆来到那亭前,那里却是空无一人,正在焦急只听不远处传来几声童声,清脆如黄鹂,在葱郁枝叶间愉悦回响。
她顺着声音走过去,只见两个穿着短袄小靴的孩童在踢毽子,看到拂影立即止了动作,只对她喝道:“来者何人?”
拂影认出那两个孩童是那日为那人盖毯子的两人,只道:“去禀告谷主,我有要事禀报。”那小童似也认出她,互看一眼才道:“请随我来。”拂影随两人来到一座殿宇前,那殿宇自是琼楼玉阁,不输皇宫华丽,两个小童止步,回身朝她道:“稍等片刻。”其中一人方才进去通报,很快便又出来,只朝她礼貌的弯腰道:“谷主请您进去。”拂影不知为何竟略略紧张起来,吸了口气入得殿内,便有一个小童将她领至那人跟前。
殿内光线隐晦,也只能清晰的看到他一人,只见那人一身白衣背对着她静静坐于四扇并齐的窗扇前,外面的光透过窗纸落到他身上,只将他的轮廓镀了一层银光,殿内熏炉徐徐泄出淡白清烟,缭绕自他雪白的发鬓上。似知道拂影已经进来,他背对着她淡淡开口:“什么事?”
拂影站在暗处只是一怔,余光瞥见角落里垂首立着的侍女,只道:“我有要事要对你一个人说。”话刚说完,便听有人斥道:“不得无理!”那人扬手制止,五指拢在那团光晕里,白皙修长,开口的人立即止了声,他却是一声低笑,淡淡道:“退下吧。”
侍者陆续退去,屋内只余了他们二人,却是静极,只听到自己浅淡的呼吸声,极轻微的在空气中弥漫,她垂手握拳,十指缓缓的攥紧,几乎掐进肉里。似是觉得身后许久没有动静,那人转动轮椅,缓缓回过身来看她,他的脸隐在暗影里,隐隐之间其上图腾缠绕,他十指交叉放于膝上,只淡淡的挑眉:“现在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