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看来是真的,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大叔,在你心中,这棵树,比歌儿的性命都重要,是么?”
对面的男人眼眸快速闪烁了一下,冷着个脸,不做声。
这算是默认了吗?
凤南歌心里又酸又涩,鼻尖的酸味直冲眼眶。
她是第一次,终于体会到什么是伤心,伤心到想哭。
可是她不相信,不相信因为一棵树,慕容子裕会真的与自己决绝。
她指着凤凰树,吸着鼻子道:“如果,我要将这树砍了呢?大叔你,是不是也要将我立刻就地正法?”
慕容子裕身体震了震,眼里流动着深沉复杂的光。
见男人抿唇不语,表情冰冷的陌生,凤南歌感觉心伤透了。
这让她不由得想起了见到慕容子裕的第一个夜晚。
那时,他就是这副表情,冷酷、无情,还有掐在自己脖子上一双没有温度的手。
原来,事情从来就没有因为她而改变过,他依然是慕容子裕,而自己却迷失了方向,深陷泥潭。
凤南歌退后一步,摇着头,喃喃道:“看来是真的,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娇小的身体,褪去傲娇的飞扬神采,看上去柔弱无依,慕容子裕坚硬的心房隐隐作痛。
忽然间,他听到凤南歌哑声失笑。
“我以为,凭自己的热情,凭自己的真心,可以让大叔放下执念,重新开启一段美好人生。可是我高估了自己,以为你对我的好,是与别人不一样的。到今天我才不得不相信,在你心底,妈咪永远是你的最爱,无可替代。而我,才是那个全天下最大的笑话······”
说到这,她突然不想说了,再说下去,已是没有任何意义。
是时候结束这场荒唐的洗脑游戏了——其实被洗脑的那个是自己,要不然,不会被他蛊惑,被他摄了稚嫩的魂魄。
凤南歌摆摆手,暗卫们立刻停止了打斗,然后训练有素地一个转身,瞬间就不见了人影。
背对着慕容子裕,凤南歌脸色苍白一片,浮起一个凄凉的笑,“大叔,游戏结束了,你继续活在你的世界里吧,谁也救不了你。我,这回是真的要走了,再不是任性地逃跑,再也不是与你捉迷藏,从今往后,你有你的凤凰树足矣,我也在属于我自己的地方继续快乐每一天。”
说完,她转向不远处的廖然,平静地道:“廖叔叔,帮我备马车,送我出境。”
说完,再不看沉寂着的男人,凤南歌一拂衣袖,翩然离去。
一直强忍的眼泪,走出禁园的那一刻,在风中纷飞······
所有人都退了下去,禁园内,孤影独立,气氛寂寥。
脚下的落花原本一地,此刻被风吹去,露出一块惨白的地,被月光一照,越发白的凄惨。
不知道站立了多久,高大的身影终于移动脚步,僵硬地走到树下。
一只手撑在了树干,头无力地抵在了手背上。
习惯这东西当真很可怕。
虽然他发誓不再整日在这凤凰树下,祭奠那逝去的爱情,也不再踏足这禁园,凭吊自己孤独的人生。
然而,一听到有人在拆除这禁园的围墙,他就不由得怒火中烧。第一反应,便是不能让人破坏自己曾经的美好,他一定要严惩这些人,绝不放过。
当看到幕后指使人是凤南歌时,他心里说不出来的挣扎。
下令斩杀凤南歌的暗卫,的确是他觉得该杀,对凤南歌说那些话,也是因为,凤南歌越来越无法无天,的确该下下狠心,让她收敛收敛.
只是他没有想到,凤南歌会如此伤心.
她问他,如果她要砍这棵树,他是不是会将她就地正法。
他其实想跟她说······
罢了,她离开也好,他正好冷静一下,空了这么多年的心一下子被填满的感觉,让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惶恐。说不定,冷静过后,他能更加看清楚自己的心思。
安慰了自己一番,慕容子裕一只手捂住了心口,那好容易被她装满的心又空了。
可为什么,心空了,却痛的浑身痉挛······
一样的月光,一样的不眠之夜。
看着马车逐渐驶离,廖然和心兰才长舒一口气。
“这小祖宗总算是回去了,兰儿你此后也不用再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我还得回宫复命,就先走了。”廖然对自家媳妇道。
心兰点点头。
目送凤南歌乘坐的马车方向,脸上流露的尽是担忧。
“不行,万一公主她中途又溜走了,可怎么办?”
心兰自言自语地嘀咕一声,然后一夹马肚子,朝公主马车方向追去······
金雍殿,百官已经退朝散去,龙座上,帝王却还在座。
昨夜他一晚未眠,一直告诉自己,她离开是好事,她离开是好事······可事与愿违,脑子里,全是她离去时说的话,和那决绝的神情。
在早朝上,一向视国事为生命的他,居然跑神了。
算算时辰,她应该已经出了边境······她是真的走了。
“启禀皇上,天平公主已经安全离境,属下前来复命。”
廖然突然的话语,让慕容子裕回过神来,身体却也愣住。
“她,真的走了?”像是问廖然,又像是自问。
廖然以为慕容子裕被凤南歌耍怕了,赶紧点头道:“属下亲眼看着天平公主上了镜花国停在边境的銮驾,公主她,的确是真的回镜花国了。”
廖然低着头,看不见帝王的神情,只是听到貌似御笔跌落的声响,心头甚觉诧异,又不敢抬头去看。
良久,他才听到龙座那传来帝王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
“知道了,下去吧!”
等廖然退出金雍殿,龙座上的男人缓缓站起了身,眼眸望向殿外,深远空泛。
她,终究还是回去了······
收回放空远方的目光,慕容子裕吩咐道:“将这些奏折都送到书房。”
“奴才遵旨!”
走就走了吧,他还不能活了吗,大不了,少了点欢笑,少个人在耳边喧闹。叽叽喳喳的,早就烦她了!
慕容子裕移驾到了正德殿,一进御书房,就将自己埋首与国事中。
这十五年,他可都是这么过来的,一颗心早就练的风雨不侵。
香炉里的香在袅袅环绕升腾,大殿内静谧无声。
男人工作起来,便没有了时辰,他没有发任何指令,高公公也不敢上前提醒。
夜渐渐降临,慕容子裕终于放下御笔,双指揉了揉眉心。
嘴里慵懒地道:“什么时辰了?”
高公公赶忙上前,道:“回皇上,已是酉时了,咱家这就去御膳房······”
“混账东西,都这么晚了,干嘛不提醒寡人?”
慕容子裕很是不满,站起身,稍稍舒展了一下筋骨,便脚步轻松地步下台阶。
一边往门外走一边道:“将晚膳直接送去正凰殿,公主只怕都饿坏了······对了,多加一道辣子鱼,一定要小黄鱼,前日她想下河抓那小黄鱼,寡人未肯,小丫头为了此事有两个时辰没理寡人······”
眼看着帝王走出正德殿,欲往正凰殿方向而去,高公公一开始有些懵逼,再听到慕容子裕后面的话时,他已经感到惊悚。
皇上突然失忆了么?
紧走两步,高公公跟着慕容子裕的步伐,婉转道:“皇上,天平公主不在正凰殿······”
慕容子裕面露疑惑,稍微放缓了脚步,“又到哪儿顽皮去了,让心兰把她找回来。”
“皇、皇上······”高公公几乎要哭了,“廖夫人在廖府,不在宫里。”
闻言,慕容子裕停下脚步,面色不悦地道:“不是让她照顾公主么,这个时候不服侍公主,却在廖府快活,让公主饿坏可是大事,寡人连廖然都一起处置!”
“皇上······”
高公公跪了下来,带着哭腔道:“天平公主已经回镜花国,不会再回星宫了。”
高大的身形猛地一震,大脑出现了短暂空白。
慕容子裕低眸,有些恍惚地问道:“回镜花国了?”
高公公点点头,“真的回去了,这次,没有躲猫猫。”
院子里一片沉静。
半晌,慕容子裕缓缓转身,慢慢往殿内走回去。
“皇上,奴才这就让人······”
“不用了,寡人不想吃。”
“可是您方才还说要吃······”
“都退下吧,寡人想独自呆一呆。”
落寞的背影进入了寝殿,高公公无奈地躬身,“奴才遵旨。”
他为慕容子裕带上寝殿大门,然后摆摆手,让伺候的宫人们都退了下去。
寝殿里,烛火辉映,却难掩寂寞。
充实的心又被现实落空,慕容子裕很是疲惫地靠在了龙床。
或许,是自己劳累过度,才会忘记她已经不在。这只是暂时的现象,休息休息就好了。
他这样想着,闭上了眼睛······
烛火摇曳,啪啪作响,显得寝殿内更加寂静。
睡到昏昏沉沉之际,忽觉黄粱上一阵悉索声响,慕容子裕猛一睁眼。
他快速坐起来,朝房梁上喊着,“歌儿,寡人知道是你,快下来!”
回应他的,是头顶帐幔被微风吹拂的细微声音。
他又看向窗户那,发现有一扇窗户半敞着,想也没想,他光着脚就奔到窗户那。
推开窗户往外看,四周黑黝黝的,一片静谧。
“歌儿,是不是你?歌儿······”
“皇上,您有何吩咐?”
这次回应他的,是值勤的守将,听见慕容子裕的声音,以为是有命令下达,急忙跪在了窗户下候命。
慕容子裕盯着守将,稍有急切地道:“刚刚是不是有人来过?是不是公主?”
守将有些莫名,答道:“启禀皇上,属下这一队人一直都在殿四周守着,连只猫儿也没有看见,更没有见到有什么人出现。”
满满期待的心,逐渐放空。
慕容子裕望向院子里的十二根星柱,才发现,自己不过才睡了一个时辰。
他将窗户关上。
守将不知该如何是好,正在愣怔之际,忽听吱呀一声,头顶的窗户又被打开。
“这里又不是监牢,你们守那么紧干什么,连一只猫儿都不放进来,更别说人了!这里不要你们守了,都到大门外头去······不,再远一点!”
听到一向宫规严谨的上司说出这番话来,守将更是惊骇莫名,“皇上,属下不能擅离职守,万一有歹人······”
“离寡人这么近,难道你想谋反?”
“啊?属下,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带人撤到外边去。”
守将抹一把汗,生怕被扣上反贼的帽子,立刻带人撤退。
从寝殿内走出来,慕容子裕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夜色清凉如水,周遭偶有虫儿呢喃。
明知道自己又在自欺欺人,他却偏偏还要坐在这。
记不清她说要走说了多少回,每一回都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最后都以各种理由出现在他面前。
这一次,她会不会是像上次那样,只是在跟他赌气,然后,在某一个地方,忽然的出现······
连续三天,慕容子裕都没有阖过眼,白日里,他将自己埋进公务里,借此忘却所有。
因为,这十五年,他就是借着国事将对秦笙笙的感情掩藏进心底,然后一点一点地适应孤寂。
晚上,他又打开寝殿的窗户,坐在台阶上,手里拿着凤南歌最后一次给他编的花环。
花环上的花儿,已经快要枯萎,手指轻轻一触,花瓣便不堪一碰,凋零了一地······
直到第四天,朝堂上,高公公对满朝大臣宣告——皇帝旧伤复发,卧床静养,早朝免去,一切事务暂由军畿处处理。
朝堂上,大臣们炸开了锅,拉着高公公问长问短,旁敲侧击,高公公却还是方才那说辞。
大臣们聚在一处,开始纷纷议论。
这皇帝抛下国事交给军畿处,乃是出大事的征兆······
“我说,列为大人,都别胡乱猜疑了。这皇上向来是个工作狂,前段时间胳膊伤成那样了,他老人家都还坚持批阅奏折,如今放下国事不管,只有两个可能。”
“哪两种可能?”
大家竖起了耳朵,都在认真听着这位在朝多年的老丞相接下来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