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吉公镖局
齐运十二年,正月十六。
天下镖师新年走镖的第一天,云鸿失业了。
跟他一块,余大鹏也失业了。
从前的一部二部,多数人还是留了下来,最终也交了辞呈只有武英、周戈二人,此二人同来自一个叫“六玄掌”的门派,年纪比云鸿大十岁不止,是当年随同云泽走镖的老镖师。
私下里云鸿都要称他们一声老哥哥,他们的实力云鸿心知肚明,只是二人行事极为低调,身够一丈之镖却最多只接三尺,或许是云泽一事的阴影一直影响至今。
一间酒楼里,四个人坐在一张桌子的四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都把目光放在了云鸿这里。
“老云,前路何所?”
“走走看。”
“我问的就是往哪走啊!”话到这里,余大鹏眼珠子骨碌一转,“老云,要不咱四个整它一个镖局?”
自身要有硬功夫、江湖要有硬关系、官府要有硬靠山。
此为“镖局三硬”。
前两者云鸿不虚,但这第三点云鸿一点头都没有,经历了这次动荡,有关这官府靠山云鸿领会得更加深刻,有些事情就是能踞高驾临,非一人几人之力所能拗动。
所以余大鹏的这个提议根本无法成立,没有一个镖师能直接告诉官府他有多么强大的走镖实力,没有这个靠山,一辈子与肥镖无缘。另起炉灶也只能煮些菜汤青叶子,这么算下来,应是和余大鹏在金鲁门的日子差不多。
永盛镖局之上,盛州还有两大镖局,总部都在百盛城,若是加入那两个镖局,盛州镖界又少不了一顿嚼舌根。再者说了,还留在盛州抬头不见低头见,双方都是尴尬。
“要不去宏州碰碰运气?”
“碰?”余大鹏立时一咧嘴。
“鸿子,我看成!”这时候武英开了口,这是一个极为精干的中年男人,坎肩外头的肌肉像被油浸过一般,整个人透着一股横烈的硬。
“盛州大镖局就这么三家,州与州才是圈子,一州之内没有跑得掉的事,在盛州继续走路子,对谁都不好。”
那周戈接过话来,“宏州的大镖局只有两家,吉公镖局和宏合道镖局,这两家的实力都与震武镖局相当,要碰一碰必是二家其一。”
云鸿点点头,震武镖局是盛州第一的镖局,盛州富商的生意都在它的手上。但在宏州,镖局的整合程度更高,吉公镖局和宏合道镖局统纳了宏州七成以上的镖局生意,其内构架也远不是盛州镖局这般单调,那是真正把镖之一路炖成大锅的存在。
暗夜无星。
四个人,四把刀,四件黑斗篷,一条镖犬。
镖师没有家当。
百盛城在盛州东面,宏州主城宏晔城在宏州西面,所以虽然两州地盘都很大,但这两座城只有区区五百多里。
三天之后,正是吉公镖局收人的日子,场面着实吓人,人潮汹涌之状盛州根本无法想象。宏州的镖局环境可不是盛州那般宽松,不夸张地说,想让自己手头宽裕点,这两家是必由之路。
两大镖局一个季度招一次人,每次能捞到三五个靠谱的就是喜出望外了,这年头充数的人太多,入镖局的门槛不是一般的高。
镖师入新局亦有规矩,便是“三问一探两不究”,一问姓名出身、二问走镖时日、三问春点,一探便是“探功夫”。两不究,第一不究老东家,第二不究离开之由。
如果有哪个镖师败坏武德、抹黑了业界,他是没有机会改换门庭的,镖局都会张榜业界,这样的人没资格再混下去。
这个“三问一探两不究”看似简单,实际上已经足以评判一个镖师的水准了。真正的镖师自有其神,春点和功夫做不了假,镖局选人的都是老把式,眼睛毒辣,非同一般。
吉公镖局的镖师多达百人,这是一个典型的家族镖局,其前身是宏州一带赫赫有名的江湖门派“虎头枪”,当年在江湖上便广有善名,也为日后走镖打下了基础。
镖局越大,细分也就越严。
吉公镖局有四大镖队,把持各大镖队的都是吉家的血脉至亲,个个都是走镖好手。镖局虽然大,但整体看来却比永盛镖局还要规整。
一队是吉公镖局的王牌,这队人马专走银镖,宏州地界的银镖生意被两大镖局完全垄断,无人可以染指。
二队走各类物镖,三队走人身镖,四队则是走“坐镖”,所谓坐镖其实就是给官员巨贾看家护院、防止夜袭。
这四大镖队也就是吉公镖局最主要的四大业务,可以说,吉公镖局对每一位镖师的使用到了极致,有的人春点说得不行但武艺高强,走人身暗镖最是稳妥,两样都精通的当然优先进入一队。武艺不咋样,春点普普通通的,多数就会到了四队。
四个镖队派过来选人的人坐成一排,一队二队坐中,三队四队左右。
余大鹏对了十二句春点,又练了一套金鲁刀,立时间便抓住了四人的眼球,刀风飒飒、气势逼人,走得一派刚猛,着实非同小可。
一通下来四人都有意,那一队之人目绽辉光缓缓起身,一句话没说便离开了。意思很简单,一队的人选好了,这季度就招一位。
接下来二队三队的人也走了,武英进入二队,周戈进入三队。
四队要护的院子多,人手很是紧缺,只要功夫能入眼的,春点会说一套护院镖的,四队全给收了下来,一下招了七个,云鸿就是其中之一。
当天晚上,四人心情都很差,本是想着一起出来闯路子,这下可好,一二三四各一个,这么大的镖局走起镖来,一年半载见不着一面是很正常的事。
眼前入了窄,心里就得往宽了想,云鸿倒觉得这样也挺好,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四个人同入一个镖队各个又都是强手,整日混在一起保不齐要被人针对,不用说排挤就算传点什么风言风语,对毫无靠山的四个人来说都是大祸。
三人心情差,是担心云鸿心情更差,对他们来说以后少不了大镖肥镖,可云鸿就太惨了,去年还是独揽银镖的人,年节一过就要做看家护院的行当了。
雇主对护院的镖师礼数周全,认为既然做得了镖师,德艺都不会差。但在镖师内部,坐镖素来与真正的大镖师无关,走南闯北与江湖人打交道,卖面子讲道义才是大镖师干的事。
而且干坐镖这一行时而有辱镖师身份,比如有些纨绔子弟会把镖师带在身边作为他们寻花问柳的侍从,再就是府中繁琐的礼节有悖镖师洒脱豪爽的性情。
云鸿也很无奈,可又能怎么办呢?从头到尾他哪里有丁点选择的权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