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秘境

出秘境

一时风,一时月,清风不解,月自圆缺。

寂寥小院中,剑光断风破月,斩碎一地清辉。

一套剑招舞完,陆子涵纳气凝神,方才觉察经脉刺痛难忍,而握在手中破损不堪的流光剑,此刻也在微微颤动,仿佛无声哀鸣。

陆子涵垂眸,目光定定锁住剑身,那人将剑亲手交给他时带笑的眉眼好似远山淡影,笼在薄雾中,影影绰绰,时远时近。

“臭小子!快来看为师给你铸的剑!”

明明平日里最爱装出一脸深沉摆师父架子,偏偏那日要笑得像个刚得了糖果的孩子,在将剑递过来时。他清楚看到,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漾满了“臭小子还不快来夸为师”的光芒。

流光是把好剑,剑脉中不时有火光闪烁,炽热灵力自剑身透出,肆意狂放。毫不掩其锋芒。

可那一刻的陆子涵,却硬是被韩情那一笑晃了眼,原本心墙高筑的神魂刹那间丢盔弃甲,溃不成军,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流光。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锁云居内,陆子涵收起流光负手而立,目光放远静静凝视天际,直到金乌西垂,晚风乍起。

他伸手自身旁树上取下一枚翠叶,温凉的指尖拂过叶脉。

“又是一日。”

与此同时,被陆子涵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却分毫没有自觉。正在灵竹府里扮猪吃虎玩得开心。

“啧啧,他们都还是孩子而已,你竟然下得去手。”

墨言斜倚在本体化出的云床上,看着韩情美滋滋清点战利品的模样,忍不住开口笑他。

“怎么了,我辛辛苦苦修炼至今,可不是为了来这里尊老爱幼发扬风格的。”

韩情咧着嘴笑,原主长着两颗小虎牙,一笑就龇出来抵在唇边,孩子气得很,十分不符合其内在的老油条风格,“再说,我从不主动出手,都是他们挑衅在先,劫人者人恒劫之,自古都是这个道理,小孩子嘛,不受点挫折,怎么成才。”

墨言嘴角一撇,懒得说那些被他教训过的“小孩子”恐怕已经没机会成才,早就麻溜的被烧成灰投胎去了。

整理完战利品,韩情拍手起身,“都整好了,继续继续。”

“还有一天这里就要关了。”

墨言打了个呵欠,“消停会儿成吗?我这副老骨头经不起折腾啊。”

“唉。”

韩情立刻一脸苦大仇深,“前辈真是不养儿不知父母累。”

“你这话说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墨言毫无形象地抠抠耳朵,“再说,你这一身大大小小的伤,不需治疗吗?”

纵使经验丰富,韩情现如今毕竟只是个筑基修士,动手次数一多难免挂彩,最惊险的一次,对方法器直接在他他肩膀上扎了个对穿,若是再偏几寸,韩情这辈子就要交代第二次了。

“都习惯了。”

韩情下意识活动了下被扎穿的肩膀,在灵药的作用下。那个血窟窿已经愈合,但动作间还带着隐隐酸涩,“不是什么大事儿。”

墨言面无表情看他一眼,“灵药能促生骨骼筋肉,但灵脉却难以短时间重续,如果不留意,将来此处便是你之破门死穴。”

韩情闻言动作一顿,嘴角扬起笑来,“前辈的话语中充满了痛不欲生的前车之鉴味道,可见当年你在这破门死穴上吃了不少亏。”

墨言哼了一声,一歪身子又躺了回去。

韩情摇摇头,往地上插了一套防御阵旗后盘膝坐下开始运功疗伤,等三个大周天转完,天色已经黑透。

“明日你要如何回天水门?”

墨言忽然开口问。

“若无意外,应是跟着宗门带队长老一起回去。”

韩情盯着墨言身下看起来十分绵软的云床,目光略羡慕,“这样比较快,也省力。”

话音落。场面一时陷入沉默。

墨言双臂迭起枕在脑后,仰面看了半晌夜空才再度开口,“把那小东西放出来我看看。”

“嗯?”

韩情微怔,“前辈说荧枝?”

说着便指尖一点,将正在他丹田内沉睡的荧枝招了出来,小女娃本来睡作一团,忽然被扔出来,连忙巴住韩情袖口,困意绵绵地揉眼睛。

墨言放下二郎腿凑近过来看了会儿,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戳向荧枝圆鼓鼓的小胖脸,“养的不错,肥肥嫩嫩,炸来吃应该很爽口。”

荧枝被吓得惊呼一声钻进韩情袖子里,墨言立时哈哈大笑。

“前辈何苦吓她。”

韩情哭笑不得,“吓坏了你赔么?”

“呵。”

墨言低笑一声,“这小东西资质一般,运气倒不错,吸了辉璃盏近半数灵力才长这么大。当个玩物养养得了,还真拿她当宝吗。”

“嗯?荧枝不是辉璃盏里生出来的吗?”

韩情惊讶道。

“自然不是。”

墨言送他个白眼,“我身陨之际,辉璃盏也遭受重创,落在一片竹林当中,这小东西原身应是一棵竹子,被辉璃盏砸中,阴差阳错吸取其内中灵力,这才生出灵智。”

“原是如此吗。”

韩情恍然,看着从袖口处悄悄探出脑袋打量的荧枝,眸光不由一暖,低下手指轻轻搔了下她的头顶。“可她若是一棵竹子,为何能施展辉璃盏的神通?”

“因为炼制辉璃盏的主体是一棵咏月清辉竹。”

墨言勾勾嘴角,“这次破损得狠了,恐怕无意识中将这小东西的本体吸纳进去修补自身,这才出现这种情况,现在那蠢灯归了你,以后怎么修怎么补我就不费那心了,你看着办就好。”

韩情噎了下。

虽然本来也没打算求人帮忙,但听到墨言这话他还是好生不爽怎么办?

“对了,你在天水门内可有独居洞府?”

墨言又问。

“这般重要的事前辈才想起来问吗?”

韩情幽幽道。

“我只是确认一下罢了。”

墨言笑得气定神闲,“你小子身上秘密可不比我少,怎么可能不给自己找个好点的窝。”

韩情叹气,歇了跟墨言抬杠的心思老实说道,“虽然没有独居洞府,不过除了我也只有我那不成器的徒儿,地方很是幽静,前辈放心便是。”

“啧啧,住一块儿哟。”

墨言笑得颇有深意。

“前辈羡慕啊?”

韩情乜他一眼。

这次总算轮到墨言被噎得说不出话。

时间便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悄然流逝。眼瞅着天边泛出鱼肚白,韩情起身撤掉阵旗,“时辰快到了,前辈回去歇着吧。”

虽然与墨言签了契约,但墨言并非一般灵宠,自是不可能待在灵宠袋中。于是便将本体化作一根玉色腰带叫韩情缠在身上,方便掩人耳目。

“嗯,我先睡会儿,等你回了洞府再唤我。”

墨言也不跟他客气,一闪身没了踪影。

卯时一到,一直悬在韩情腰间的翠竹令上闪出一道光华。将韩情整个人包在里面,与此同时,灵竹府内各处也纷纷亮起同样的光芒,所有持翠竹令进入灵竹府的修士,都被翠竹令给强制传送出秘境,而在离开灵竹府的那一刻,完成了使命的翠竹令纷纷裂成一堆碎玉。

“阿墨!”

韩情方一站定,就被人猛地扑抱住,他下意识后退一步想推开来人,却在听清对方声音后停住了。

是柳欣。

“阿墨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柳欣哭得稀里哗啦,短短二十几天未见,一张小脸瘦的颧骨都凹下去,眼圈乌黑,可见这几日是没怎么休息好的。

虽然当日将柳欣送出秘境是为了保护她,但看她哭得这可怜样子,韩情心里多少有点愧疚,他拍了拍柳欣的脑袋,“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吗,当日事出紧急,你不怪我将你丢出来就好。”

“我哪里是怪你……”

柳欣抽噎着擦眼泪,“还好你没事,你要是出了事,我死的心都有了。”

韩情有心叫柳欣别再哭。可小姑娘担惊受怕这些天,一下子见着人了眼泪不是说停就能停的,好在这般场景此刻并不算少见,历练难免死伤,那些幸存下来的人此刻都与相熟之人扎堆在一处,哭嚎的也不在少数。

“好了好了,净瞎想,我这不是没事嘛。”

韩情拍着柳欣的肩头,在早早将人送出秘境后,他便筹备了一些东西准备给这小丫头当做弥补,不过现下人多眼杂,并不适合将东西拿出来。“李长老好像已经在集结弟子准备离开了,我们过去吧。”

“嗯。”

柳欣抹干泪,红着眼眶跟在韩情身后往天水门弟子聚集处走去,与来时相比,天水门弟子人数少了近三成,大约这个损耗人数超出了上面的预估,此刻四位长老脸上都阴沉沉的,神色不怎么好看,除去垂眸站定不动如山的李长老,另外三位金丹期长老时不时就将隐晦的视线偷往黎家所在的方位。

然而黎家的带队人此刻心情也不怎么样。

原因无他,这次来之前,家主千叮咛万嘱咐地把一个宝贝曾孙塞进队伍,要他额外看顾着些,谁想到那不出息的玩意儿没能活着从秘境出来!

真是白瞎了身上那一堆宝贝。

黎家带队人心中愤愤,在感受到四周传来的各种隐晦视线后,愈发焦躁起来,瓮声瓮气喊了声都跟好了,掉头带着黎家后生们率先离开。

“走吧,先回门派再说。”

看黎家人走了,李长老冷哼一声,一抬手寄出飞舟,隔着人群冲另外几个门派长老拱了拱手,转身上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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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师不灭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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