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陆推理上线
徐侠客对搬人这件事情投入了无比的专注和热情,而且内在的逻辑也似乎一直贯穿着,那就是花大夫重一些,自己背,轻一些的给师叔背。
鹿慨乔在后面盯着他的后脑勺儿看了半天,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琢磨了个合适的位置,扬起手中的烛台,照着徐侠客的脑瓜顶就是狠狠一下子!
徐侠客的体格是真抗造啊,就这还能坚持着没倒,就是手上的动作慢了一拍,暂时舍弃了花大夫,回手往自己后脑上摸了一把,喃喃着说了一句“没出血”,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鹿慨乔还从来没为谁操过这么肥厚的心,两手向前提前准备好,直接架住了徐侠客倾颓下来的身体,稍微和缓了一下他和地面之间撞击可能带来的伤害,就是贴近了这么越看他,越觉得有些牙疼。
背是真背不动了,扛啊抱的也不用考虑了。
鹿慨乔直接拎着床上的被子平铺在地上,把徐侠客推到上头,自己扽着一片被角往外头拽。
平地上还好说,但每每过个台阶、门槛之类的地方就会特别费劲儿。
等把徐侠客拽到外头街面上的时候,鹿慨乔简直要累虚脱了。
刚刚放下花夫妇的地方,早已经人去楼空,连个影子都看不着了。
鹿慨乔扶着大树喘了好几口气,在旁边一家土仪店门旁的院墙边角里,看见了一辆平板车,又好一番折腾,总算升级了运输工具,不那么费力的推着昏迷不醒的徐侠客,磕磕绊绊的摸回了客栈里。
一进了客栈的大门,鹿慨乔撸着徐侠客倚靠在柜台里头,就不再管他了。
他自己心里有事儿,随手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抄起柜台上不知道装着什么的瓶子,开盖闻了闻,是有点儿清甜味道的酒香,又用嘴抿了一小口,好像是醪糟,随后就不再矜持了,连汤带水的全倒进了嗓子眼儿里,好半天才感觉自己勉强回了血,不至于眼眶发黑,两腿发虚,下一秒就体能耗竭晕过去。
实践出真知,眼下鹿慨乔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多少有那么点儿了解了,打从第一天,折了老板娘那么多宝贝开始,再到今天那些阴垢近身自己必死的情形来看,他似乎很有些百毒不侵的意思哈。
不仅是毒物,似乎还有些腌臢的阴鸷之物,也一样难以对自己产生根本性的威胁。
就拿那些阴垢往他耳朵里钻的行为来说吧,就好像他脑子里不是脑花儿,而是一层又一层紧缚的薄膜,阴垢不过冲破一层半层的,就先受不了自爆了。
而他自己,除了有些幻象,倒也没有受到其它的伤害。
只是脑子里同时运行着两套认知和记忆体系,其实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一个清晰,一个模糊,两股势力刀枪剑戟斧钺刀叉的大干了一会儿,强行合了榫卯,融着融着也有点儿习惯了之后,又发现也未见得不是一件好事情。
就比如刚刚悬壶堂院落上方的穹顶华光,皎皎的璀璨白白里,又是落英缤纷的红雨。
没有来由的,他忽然就想到了小白,想到了那天在玄铁兵士马蹄下,老板娘抚出了小白眉心一个小红印的情形。
只是那味道,虽然抽象气质和小白很契合,但他在小白身上却并没有闻到过,只是下意识的,他就是在看见了那样的场景之后,不自觉的想起小白了。
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诡异之处,实在经不起人串联起来细细的琢磨。
但他非常确定的是,有人要抓小白!
抛开小白的身份背景——左右他也闹不清。
脑袋里的线头一根根纵横盘织着......
玄铁骑还算是明面上来的,让老板娘几个自作聪明的给糊弄过去了。
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焉知道这明面底下就没有其它窥伺的眼睛,在物色着合适的时机动手呢?
他起先真没往这方面想过,也或者说,他起先一门心思的就想逃跑,根本无暇也不屑于去寻思这些个没有用的事,毕竟事不关己嘛,他损伤的脑细胞得靠这副落拓样子乞讨多久才能弥补回来实在不可得知。
所以他对谁也没有提起过,等着和徐侠客“邂逅”的那天早上,他从柴房的门缝里窥望出去时,看到了一双向内观望的眼睛,隔着浅薄的门板,还不够一指的距离,他又带着来到异世后时时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的心态,那一眼看过去,记忆实在不可谓不深刻。
所以他非常笃定,那双眼睛的主人,就是在红莲猎场最后被吞噬的那个黑衣人。
两个黑衣人一直都在,一路尾随,就是在想着怎么让小白落单吧?
可即便小白落单,依照他的性格和能力,也绝不会简单束手就擒的。
那么黑衣人的存在,对小白来说,就如同那场声势浩大的红莲猎场一般,会不会围猎本身,只是为了要消耗掉小白的力量呢?
在黑衣人出现后,徐侠客在他们上山前还说过,镇子上早两天就出现了招厄阵,所以说明远在黑衣人出现在清簃镇之前,镇上已经有人在为此布局了。
再者,按照徐侠客说的,假使那枚银镖很重要,那么红莲猎场折损了小白的银镖,一场悬壶堂阴垢与招厄阵的无解之局,又让小白不得不冲破了眉心的锁禁......
鹿慨乔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理十分顺理成章,完全没有不通顺的地方。
可对方似乎一招一式都将自己也算计了进去的,竟然一点都没考虑过自己这个头号不稳定变数会有破局的可能吗?还是说自己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客栈门前本身,就已经是一场迷局的发端了呢?
那么背后筹划助推这一切的人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如此严丝合缝的稳坐钓鱼台,一路引领先机呢?
鹿慨乔眼前蹦出来的第一个人,就是脑袋里水分过于充盈的徐侠客。
可这个推测太过于直接,有些像是个白给的答案。
鹿慨乔好歹受过高等应试教育多年,直觉考卷上若出现这种近似送分的题目,那十有八九不是陷阱就是大坑。
可除却徐侠客,还能有谁呢?
醪糟吃多了,也有些上头,腹腔里倒是暖烘烘的,鹿慨乔暂时放下杂乱的思绪。
他急着返回客栈里,可是为了找小白的。
不熟识、没交情的两人之间有亏欠,是一件非常难受的事情,尤其是人情债,厚到一定地步,就有些不好还了。
和小白人认识满打满算没有几天,见面的次数也有限,即便玄铁骑是他稀里糊涂的被拿来当了挡箭牌,四舍五入算了救了小白一次,那在红莲谷时,小白用银镖也算是还了。
再往下面,悬壶堂招厄阵的事情......不是他自作多情,真的思来想去也觉得小白是专门为了解救自己而来的,至少......百分之六十......八十吧,总归客观结果上是救了他的。
那他就没办法装的置若罔闻,不去还了小白这个人情。
唉,真是欠多少钱债都别欠丁一点儿情债啊,简直怄死个人!
客栈的内部构造有些复杂,鹿慨乔不太了解,毕竟第一天是给人扛进来的,后来又一直锁在柴房里,也没谁热心的带他参观参观。
“小白?小白?”鹿慨乔放轻了声音,抬手拢在唇边,眼睛不住的四处打量。
一楼放了四张小方桌,应该是给客人提供餐食的地方,厨房、柴房都在后院,老板娘和小白、徐侠客几个的卧房也都在后院,这他大概知道,所以前面店面里一小段狭窄的回转楼梯,应该是通往客房的。
鹿慨乔蹑手蹑脚的攀着楼梯把手往上头爬,谨慎的探头看了看二层的走廊,数着门牌一共看到了六间房,每一间都大门紧掩,光从外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诶?客栈里的那头半兽豪猪呢?
就那体格,怎么着也比徐侠客耐搓磨吧,如果能是个清醒的,兴许还能抵挡一阵。
鹿慨乔心里是真的非常惴惴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知道,可他就是知道,招厄阵会吸引四方邪祟,虽然看起来像是被破解了,但阵法的影响力却早已经延绵了好几天了。
那群阴垢不过动作快些,打了个头阵,再后头保不齐还有其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正在往镇子这儿赶来呢。
徐侠客显然已经不能指望了,要是再找不到负了伤元气大伤的小白商量一下对策,只怕镇子倾覆的可能性仍然就在眼前。
至少到此时为止,危机一分也没有解除。
“小白?你听得到我说话吗?我是鹿慨乔啊,你要是受伤了,藏在哪里了,也告诉我一声啊,我......”
“砰”!
鹿慨乔被一个温热的触感捉住了脚踝,一个大马趴绊倒在了地上,还没来得及惊呼呢,就被人捂着嘴拽进了二楼走廊的供桌底下。
供桌上盖着一块锦布,宽宽大大的垂下来,室内又无光晦暗,确实非常适合藏身。
“唔......唔......”鹿慨乔闷哼着。
“嘘!嘘!是我!”声音低沉中又带着几分浑然天成的油腔滑调不正经。
鹿慨乔甫一听到,就无声的翻了个白眼。
见他不挣扎了,陈瞎子就松了手,支棱着耳朵往外听了听。
鹿慨乔还当他是遇到今天这些事,吓坏了,忙凑近他小声说:“你别害怕,外面现在暂时还安全,徐侠客我也给拖回客栈里来了,就是小白......你一直在这儿吗?小白说了要回客栈里,他很可能受了重伤的,你听没听着他回来的动静?”
“嘘!”陈瞎子这声比刚才更严肃了一些,耳朵尖差点儿都探到桌子外面去了,耳根抽动了几下,手指朝着窗边一指,“外头又来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