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返工地王海起心思 惊失措丁龙求援助

第12章 返工地王海起心思 惊失措丁龙求援助

第12章

返工地王海起心思惊失措丁龙求援助

高处开刨山壁的劳工忽然骚动起来,纷纷爬下架子往炸山处跑去。

出事了!丁龙脑子嗡地一响,扔下工具跑了过去。眼前的与平时炸山过后的模样浑然不同,先赶过来的劳工正从碎石中抬人出来。麻子没那么好运,反应过来的时候踩着架子中间斜绑着的杆子来回借力往下跳,不像王海那么干脆,这就遭了殃。炸药就在身后爆开,气浪夹杂着石头直把人撞了下去,就算他有些横练的功夫,那也是不成的了。

丁龙分开人群,先把趴在地上扒拉石块的王海扯起来推到一边坐着,着手清理麻子身上的石块。麻子面朝下趴在地上,后背上出奇地没见着伤口。丁龙也不敢用劲儿,慢慢地把麻子翻过来,拍着他的脸叫道:“麻子哥,麻子!”

“这是闭过气去了。”赶过来的赵老土解下随身的竹筒倒了些冷水在麻子脸上,一边使劲按着麻子的人中。伍文则是在一旁守着王海。

“咳,咳……”麻子突然咳嗽着喷出一口血来,一条血迹从左耳中流了下来。

“麻子哥,你怎么样了?”丁龙跪在地上扶着麻子的头,不敢动弹。

麻子奋力扯起嘴角露出个笑样,虚弱地说道:“不成了,瓤子坏咯。”说话间,血顺着嘴角往下淌。

丁龙哆嗦着牵起袖角擦了几遍,擦不干净,他悲声哭喊道:“麻子哥!”早起时候还是个活蹦乱跳的壮汉,说好中午要切一块腌肉做菜肉汤的,半晌的工夫怎么就成了这样!

王海听这声带了哭腔,顾不得浑身的疼痛,半边身子架在伍文肩上,硬是挪动了过来,轻声叫道:“麻子哥……”丁龙想侧身给他让些位置,被他一把拦住:“别,轻易别动,千万别动。”他一眼就看出麻子是受了内伤,这时候挪动,一个不好人就没了。

麻子眼珠子转了转,看了王海一眼,闭上了。整个人静得仿佛没了声息,只喉头一动,就有血从嘴角处往外冒,显示着他还活着。王海右边的胳膊耷拉着,费力地扭过身,左手攥住麻子的手,骨节挣得发白。

丁龙看看王海,看看伍文,再看看赵老土,有些茫然,想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赵老土看着他,摇了摇头,背过了脸。丁龙一下就读懂了他的意思,救不得了。

这一次炸山的六个劳工就剩了王海一个,扁头领着人逐一查看着,断气了的直接抬走扔到沟里。查到麻子这儿,看着王海没什么大碍不由得多看两眼,心说这人真是命大。麻子是不成了,起码呕出了两碗血,脸色寡白,就剩一口气吊着了。扁头回头招呼自己的跟班道:“这个也抬走。”

没等人走到跟前,丁龙怒斥道:“人还没死,你们想抬到哪儿去?”

伍文缩着脖子小声帮腔道:“刚刚还在说话,他这是疼的,歇一会儿就好,不用你们抬。”

扁头翻了个白眼,笑道:“行,不抬就不抬。我可告诉你们,工地上不留死人。他要是死了,你们可得自己处理啰!”偏头对跟着的人道,“人家不领情,兄弟们正好省点儿力气,走吧。”最后一句话阴阳怪气地拖得老长,大摇大摆地带着人走了。

丁龙小心地托着麻子的头,凑到他没出血的那一边耳朵跟前,轻声说:“麻子哥,莫要急着走,说好的菜肉汤,多放肉,不喝一碗怎么行!”

麻子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只觉得眼皮重千斤,怎么都抬不起来,被王海攥住的手指却动了动,声音里居然带了笑意,断断续续地说道:“这两年,白挣来的,杀了个狗官,值了。枕头里包着钱,就当我的烧埋银子吧,潮安古楼乡,张家三房的麻子,一问就知道了,我得跟妻儿埋在一块……”

王海瞪着眼,咬紧了牙关,难过得说不出话来。丁龙语气平静得像素日说话一样,答应着:“唉,放心吧麻子哥,不能把你扔在外面的。咱们几个不管谁回去了,都会带着你一起走的。”

麻子忽然睁开了眼,瞪着王海道:“红,布。”说完就咽了气。

丁龙察觉手上托着的人突然僵住了,再一看,瞪大的眼睛里神采都散了,于是小心地空出一只手来,盖住麻子的眼睛往下合,一边说着:“嗳,麻子哥你安心走,要的东西我们会烧给你。莫停留咯,向西走咯。”说完惊讶地看着手底下,麻子的眼睛居然合不上。

“麻子哥你向西走咯,莫回头。”丁龙又盖住了麻子的眼睛念了一遍,还是不行。麻子的眼睛直愣愣地瞪着,不肯闭眼。

王海郑重脱掉身上的灰青袄子,里头套着夏天穿的无袖褂子,把褂子脱下来细细地把麻子嘴边、脖子上,旁边石子儿地上的血擦干净,然后蒙在他眼皮上头边往下合边说:“麻子哥你看,这不就有红布了?放心,兄弟定能如了你的意。”怪事,等王海收回褂子之后,麻子的眼睛果然闭上了。

这次炸山的几个人都出了意外,列文带着监工们过来,查看了下掉下来的几个人的伤势,摇摇头,示意都抬走。其中黑脸汉子走运,炸药的威力不知道为什么小了很多,他当时滑到半截死抱着杆子没撒手,脸边上后背上扎了些尖石,却没伤到腹脏,左边半个膀子看着血肉模糊,都是皮外伤。最后从杆子上跌下来,跌在了顶子上,受伤并不重,可能是伤到了脑子,怎么叫都不醒,也被列文归为丢到山沟处理掉的一类。

有那相处久了亲近的人,扑在黑脸汉子身上,不让抬人,红着眼吼道:“你们眼瞎了还是心瞎了?人还活着就要往死人沟里填?”

黑脸汉子上工时候跟赵老土搭过伙,彼此也是认识的。赵老土认出了那张沾了血的脸,上前往鼻孔处探了探,又拨拉着血肉模糊的膀子看了看,道:“这人不能抬!是被炸药震得背过气去了,泼些水叫醒就没事了。”

要是死了,被抬走谁也没话说,明明活着还伤得不重,就这么抬走跟杀人害命有什么区别?洋人才不管那么多,眼看着这人血染了半边昏迷不醒,现在不死也活不成了,根本不听劳工们说什么,挥挥手催着让抬走。

“烂心肝的短命种,我跟你们拼了!”护着那黑脸汉子的人来了脾气,就要拼命。赵老土一把拦住他,扬声喊道:“洋人要害人命咯,救命哟!”

劳工们对死无可奈何,对活着的人还是一力维护的。一嗓子喊出来后呼呼啦啦地围上来十来个人,丁龙蹲下试了试黑脸汉子的鼻息,又拨拉了一下看着血淋淋的膀子,道:“这个人只是受了皮肉伤,破了几道口子都浅得很,你们就不看人死活?”

扁头看见围起了人,怕列文挨打,挤进来看了看,打圆场道:“抬尸也是为了你们好,烂在工地上起了瘟疫谁都别想好。没死你们还不赶快把他弄醒?摆出这么个挺尸样谁知道他有气?”一面讨好地跟列文比画,“这个人,不要管,没死。咱们走吧。”

列文的目的基本达成,人死不死他才不管,倒是没再挑事,点点头走了。后来,听赵老土某次上工回来闲聊,工地上缺医少药,那黑脸汉子最终没挺过去,伤口流脓,高热死了。

麻子的尸骨肯定是没法子漂洋过海地带回去了,也不能让麻子烂在死人堆里。众人商议过后,找了块空地把人烧了,把骨灰拣出来一人包了一撮,约定如果哪一天回乡,就把人带回去。过后的十来天,列文没再安排人炸山,只是催着劳工们把炸过的路段先挖出来。

工地上没有郎中,寻常的伤药根本没用——王海外伤不严重,伤的是骨头。耽搁了几天,赵三进了工地后才把他带出去治了伤。伤筋动骨一百天,王海在外面医馆里养了几日,才回到工地上。中途他不是没想过逃走,一来半边胳膊吊着,路都走不稳当;二来,列文那狗才起了坏心,肯定不能轻易放过他,赵三是个仗义的,不能给对方添麻烦不是?

王海不在的时间里,伍文挪进了丁龙的帐篷,他胆小,怕麻子头七的时候回来找他。统共没有多少东西,来回个两三趟也就挪动完了。王海回来后,索性把两个棚子中间打通了,为着宽敞,王海睡了隔壁的棚子。

为给王海接风,丁龙把剩下的牛肉全炖了,加了能找到的各种材料,炖了满锅。丁龙、伍文、王海、赵老土几人围着锅席地而坐,趁热吃喝,最中间的空出一个位置,放了一副空碗筷。

丁龙往上首的空碗里连汤带肉舀了一勺,念叨着:“麻子哥,答应你的菜肉汤,今天装个大户,多多地炖了一锅。下头冷,你多吃些。”

王海拿起巴掌大的小壶,边说边往地上倒着:“麻子哥,山下买的好酒,你都喝了吧。放心,答应你的事兄弟都记着呢。”

众人沉默着埋头吃喝,赵老土喝下一碗肉汤,叹口气道:“人都没了,你们也要想开些。往后,唉……有的见哟。”赵老土没忍住,打开了话匣子,“他这样走了,算是痛快的。夏天的时候,有那拉肚子没了的,这山上没有郎中,有懂药的人央了杂货铺进了些草药煮了当水喝。有些好了,有些撑了十几天还是没了,熬人哪。”

丁龙:“洋人就没个灾病?”

赵老土露出鄙夷的表情,道:“洋人?洋人得病的更多。他们喝水都在一个大桶里,随手舀一瓢就灌了。那桶从来不打扫,底子上都长了苔了,哪还有个不得病的?十个洋人有九个都得了病,不过人家能下山去治病,倒没几个死了的。”

丁龙生气地问:“洋人的命是命,咱们大伙的命就不算命咯?”

赵老土斜他一眼,慢悠悠地端起碗来:“你说对咯……”

丁龙一时气闷,接不上话来,生气地抿着嘴,紧紧地捏住筷子,心里想着:不把人当人,这些个毛都没褪净野人一样的洋鬼子,怎么好意思?怎么敢?怎么比那些地主还狠?

伍文稀里呼噜吃下一碗汤泡饭,给肚子垫了个点儿,才有心情插话道:“这是洋人的地盘,到了人家的地盘上,不拿你当人算什么,捏死你还不就跟捏死个蚂蚁一样?你看那些个卖身给主家的人,遇上厚道的主家还算好的,遇上刻薄的,经常打骂不说,想杀就杀、想卖就卖,也不比洋鬼子好上多少。我家……”伍文忽然住了口,眼珠子转了转,捞锅里的肉吃,不肯再说了。

王海右手吊着,眼前放了个大碗,肉汤泡着饭菜大大一碗,左手拿着个临时用木头刻出来的木勺子,费力地往嘴里扒拉饭。这几天都没吃过饱饭,这么好的饭菜摆在眼跟前,只想吃进嘴里,他可没心思说话。

赵老土看出丁龙的不忿,慢悠悠开解他道:“你也别不忿,老话也说了,在人屋檐下,不能不低头,伍文小哥儿说得对,谁让你到了人家的地头上来了?不说旁的,就是别人占了你的地,不给你银钱粮食你肯干?”看丁龙又想说话,赵老土抢着说道,“你想说,你给人家干活儿了?那人家也给了你工钱哩!说来说去,这些都是歪理。你说,家里养了牛马的人家,那牛马下地干活是不是还要挨鞭子?干不动的时候也就杀了吃了?那牛马心里估计也念叨,给你干了一辈子活儿了咋还要啥了吃我的肉哩?你说,这牛马上哪儿说理去?”

这回王海憋不住了,笑得把好不容易塞进嘴里的汤饭都喷出来一些:“阿土叔,瞧你说的,这牛马怎么能跟人比?”

丁龙也笑了,脸上缓和了下来,赵老土本就是为了逗乐,目的达到了也不再费劲编瞎话了,笑着说:“在他们眼里,咱们跟牛马没区别。想那么多干什么?没用,明天还不是得上工?吃饭吧,这么大一锅肉,跟过年一样,还有什么不知足哟!”

丁龙笑着道:“海哥回来了,今天是个好日子,是该开心些。海哥,山外的日子想必更好些,起码能当个自在的人,你怎么还回来了?”

“赵三哥帮了我,不能忘恩负义的。”王海含混着,咽下嘴里的肉,“坑了赵三,以后工地上这些人更没盼头了。再说,”王海晃晃吊着的肩膀,“我这么个半残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跑了还不就等着饿死了。”又往嘴里塞了一口饭,喃喃道,“答应麻子哥的事儿,没完……”不过后面这句跟饭嚼在一起,没人听见。

几个人乐呵着吃了个饱,还剩了一些肉、菜,小半锅汤,伍文咂巴着嘴,后仰在地上,摸了鼓起的肚子:“不成了,肉都顶到嗓子眼上了,还剩这么多,明天不会坏了吧?”

丁龙道:“不妨事,眼下天气冷了,睡觉前上炉子煮开,靠门边放了明天吃。把剩下那火闷上,晚上也能暖和些。”叹口气看看四面漏风的棚子,“这破棚子,一点儿冷风都挡不住,半夜都不敢翻身,到了下雪的时候要冻死人了。还得再买些旧棉衣旧棉被,挡风也是好的。”

王海道:“真要冷到那个程度,工地上还能看着这么多人冻死?都冻死了,指望着那些山都爬不动的洋人们炸山开道吗?”

“就你操心得远,往年也冷,还不就那么挨过来了?穷人的命,硬着哩。”赵老土拍拍丁龙,站起身来往外走,“晚上吃这么多不好消化,我捡些烂木架子去,明天好把棚子补一补……”

伍文吃得撑了,趴到铺上四仰八叉躺着,不多时就睡着了。

王海压低声对丁龙说道:“列文这个狗才,怕是盯上我了。”

“啊?”丁龙一时没反应过来。

“工地上那么多人,怎么偏偏那么巧,抽了我跟麻子?我俩可都是炸过山了的。”王海比画着解释道,“扁头跟谁都没仇,顶多就是咱们没巴结过他。没巴结过他的人多了,咱们又不是比别人多个鼻子多个眼的。”

“不应该啊,列文跟咱们也没仇,而且赵三哥说过了,列文觉得华人长得都一样,根本分不清是张三还是李四,怎么会特别地针对你跟麻子哥?”

“谁说没仇,你忘了?咱们跟他们打过架。还有一回,麻子差点儿掐死他!”王海的眼里闪着精光,一瞬间甚至让人忽视了旁边的灯。

“赵三哥说,那次帮忙糊弄过去了。那天不是放了枪么?就说掐人的死了。沟里那么多……”丁龙含糊了一下,“再说还下了雨,谁也不能去翻……不是?”

“大意了,”王海低着头,脸藏在灯下的阴影中,“我跟麻子比别人高壮些,那事儿过去那么久,咱们都没放心上。你想想,你麻子哥是不是有段时间没剃胡子了?围着脸长一圈的,有几个?单一样还好,两样都齐了,洋人也不是傻子。”

丁龙担忧地说道:“你早想明白了?那怎么还回来?外面挣不了银钱,挣口吃的总是有办法的,你!”说着话声音不由得大了起来。

王海按住他,指了指伍文:“别吵,他胆小,经不得事。”说着,咧着嘴惨笑了一下,灯光照着分外阴森,“我前头说的,都是瞎扯,谁知道他是怎么认出我跟麻子的。但我知道,他肯定捣鬼了!装药前我看那引线像是潮了,捻了捻,滑了些。当时没多想,点火的时候那火苗子一下就蹿上去了!”王海瞪着眼,咬着牙,一字一字道,“引线上沾了油!”

丁龙一惊,差点儿坐到地上:“这是专门要害你们!”

王海:“倒是好手段,别的那几个说不定也得罪过他。这事儿,没完……”

“海哥!你可不能乱来!他们有枪!”

王海瞪他一眼,不说话,忽然笑笑:“哥不能把他怎么样,顶多了使个绊子摔他一跤。明天还要上工,睡了睡了。”说完打着哈哈,摇摇晃晃地去隔壁棚子。

丁龙心里清楚得很,王海这人,你对他好,他也会对你掏心掏肺,你要坑了他,不十倍百倍坑回来,他心里头的气不会顺过来。别看他说得轻巧,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就算了,没准儿还要搭上命去。不行,不能让他送命去,得想个法子。

丁龙本来准备上铺睡觉,这一下搅得睡意全无,焦躁地在灯下走来走去,嘴里还小声地嘟囔着:“怎么办?把他换到别的棚子别的工头手底下?不行,签号都挑出来了,列文肯定知道他是谁了!藏起来?”丁龙抬眼,上上下下打量着棚子,又往屋外瞅瞅,泄了气。棚子就这么大,一眼就看全了,外面是光秃秃的山和山路,往哪儿藏?

“要不,趁天黑,跑吧!”丁龙嘟囔着,手上就推开了门,往进山的路上望去。一片漆黑中,下山的方向上还亮着两点火光,是赵老土说过的望火楼,白天黑夜都有拿着枪的人在那儿看着。

怎么能想个法儿把人送下山呢?丁龙憋着一肚子的焦虑,想上隔壁找赵老土讨个主意,转念又自嘲地笑了:要有法子,他也不会遇上阿土叔了。又看看棚子里铺上的伍文,这也是个指望不上的。

丁龙被这念头搅扰了,迷迷糊糊、似睡非睡地熬到了天亮。

第二天,又是月底发工钱的日子,熬过第一个月,丁龙他们一个月拿到手能有十八块钱。除了吃穿用度,也能攒下些。领钱总让人开心,有节余更是让人舒心的事,何况这钱一个月攒下来能赶上家里土地的出息了。

发钱的日子,也是赵三给杂货铺补货的时候。丁龙心里惦着事儿,唯一想到能借力的,也只有赵三。他在赵三的车前磨蹭到最后人都走光了,结了两条薄被子的钱,又买了一块钱的牛肉,笑着道:“赵三哥,下工了来吃肉汤吧,上次的事,还要多谢你,要不海哥的手怕是保不住了。”

赵三也是个玲珑心的,见过不少世面,笑道:“那也是该王海谢我,却让你出肉,这是怎么的话?”

“海哥这个月缺了不少工,买些糙米够糊他自个儿的口就不错了。肉放到锅里,谁能说得清姓谁?吃就是了。”丁龙往周围看看,手里翻检着车上剩下的东西,压低声道,“赵三哥,有些麻烦事,我心里慌得很,没有主意。”

赵三看他一眼,扬声道:“唉,那个谁,你把这桶酒给我扛进来。”

酒桶看着不大,约莫着有二十斤,丁龙拿起来架在肩上,一手拎起自己买的东西。赵三随意抓起些东西,带着丁龙往杂货铺里走,问道:“放轻松,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儿,看你都挂在脸上了。”

丁龙低头跟着,压低声道:“列文要害王海,王海也想报复列文,怕是会闹出事儿来!”

赵三嗤笑一声,道:“王海?他凭什么?好好劝住他吧,别赶着送死。”

“劝不住。”丁龙长话短说把王海和麻子二次炸山,炸药的异常都说了,又道,“就算劝住了海哥,我们也防不住列文动手。左右是个死,要我是海哥,肯定也会拉一个人垫背。”

赵三的嘴角扬了起来:“你就不怕,我去告密?”

“赵三哥的人品是没得说,再说有什么可告密的,我们现下可是什么都没做。”丁龙想了想,“赵三哥,这里逃是逃不出去的,我们也想不出办法,能靠得上的只有你了。你能不能想个法子,把海哥送出去?”毕竟没多深的交情,怕是说服不了对方,丁龙又补充道:“海哥出事的时候就知道是列文捣鬼,他下山之后也没跑,就是不想连累你。”

赵三哼了一声:“他不想连累我,你倒是挺想连累我。我虽然能随意进出,在洋人眼里都排不上号,别想着让我带人出去了。这事儿我得想想,列文那疯狗心眼小得很,你们小心着吧。”

进了杂货铺,赵三让丁龙把那小桶酒放在柜台上,对卖货的说道:“这酒是我额外买的,算五十分一斤,你们可别给我卖便宜了!匀出一斤你们自己喝,当我请大伙儿喝酒了。”

“唉,谢谢三哥。”卖货的笑道,“天冷了,喝两口正好暖和。三哥,带棉花的东西你得多收点儿,要的人多了,铺子里没有。”

“知道了,谁还不晓得个冷!”不耐烦地挥挥手,冲丁龙道,“行了,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搬这么小桶还想要打赏?”

丁龙连道:“不敢不敢。”转身出去了。

回去的路上丁龙心里乱糟糟的,赵三这是应了还是没应?等煮好了一锅肉,赵三果然依约前来,带着酒跟众人吃喝一顿,什么也没说。丁龙心里没底,却也不好多问,终日惴惴地上工度日。

这种惴惴的情绪没维持多长时间,就被其他的事引去了注意力——列文带着洋人劳工们,罢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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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横四海:一个华工的美国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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