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走
“过两天就走了,准备的怎么样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闵干带着一股酒气,挤了进来。
“就带了生活用品,只有一个箱子,多了带不了。”
“我是来告诉你,上级部门要从学校抽掉一个文艺积极分子,先去帮忙,如果表现出色在上级单位留下了对前途非常有利,我可以报上你的名字,想不想去啊?”闵干自顾自的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嬉皮笑脸地坐到chuang上。
见安然无语,闵干的手不老实的要搂住她的腰。安然脸通红,一甩身子跑到了门口,撞翻了盆架上的脸盆,手里拿起了一把剪刀。
“你还想着龙江吗?明确告诉你,他的问题非常严重!你必须认清形势,改正错误,坚决与他划清界限。”闵干有些恼羞成怒,夺过安然的剪刀,一推把她按在chuang上,上手撕扯她的衣服,突然见到安然充满敌意的目光,不由有些胆颤,摔门走了,留下一句话:“给你路不走,别怪别人无情!”
龙江从学校保卫科后窗户爬出来后,偷偷来到安然的房外,里面亮着灯,有人说话的声音,仔细一听,是闵干,本来要推门进去,琢磨偷偷跑出来的事让闵干知道恐怕罪加一等,于是停了下来,猫在门外的树下yin影处。
房里突然传出一阵激烈的争执声,杂有脸盆落地,“哗啦啦”清脆响声在夜里尤为明显,门开了,闵干气冲冲的走了出来。
进屋一看,地上一片狼藉,安然衣衫不整,趴在chuang上低声哭泣。血往脸上涌,龙江捡起地上的剪刀,径直来到闵干的宿舍外面,见房门虚掩,“吱”一声推开门。闵干酒已经醒了,对刚才的行径有些后悔,正弯着腰洗脸,抬起头,看到两眼血红、手拿剪刀的龙江,脸色吓得煞白,zui唇哆嗦。
“你……你要干……干什么?”
已经到了这一步,龙江没有退路,挥起剪刀狠命向闵干扎去。
“滋溜”一滑,剪刀带下了半个耳朵,血淌满了半边脸,闵干捂着耳朵嚎叫了一声,瘫坐在地上。
在宿舍睡觉的教师们听见闵干的叫声,打开门,见龙江满手鲜血站在宿舍过道上,都大体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他欺负俺爱人。”龙江扔掉还串着半边耳朵的剪刀,擦了擦手说。
老师们凑到闵干门口,见他血流满面,但好似没什么生命危险。“龙老师,要报案吗?”有不怕事大的问。一会儿功夫,又都回去关上了门,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纷纷在心里嘀咕:活该,今晚睡个好觉。
安然出来拉着龙江回到房内。已经是后半夜了,天亮后会发生什么哪?两人都清楚,偷偷从调查组跑出来,还伤了闵干,问题很严重!
“走吧,到香港去,找到大姐还有一条出路。”龙江说。
走!两个人横下心来,开始收拾随身物品。安然把值点钱又用得着的随身物品整理了一个小包,装上平时省下的十几元工资和7、8斤粮票。龙江回宿舍带上龙五送来的信和两锭黄金,其他东西都不要了。两个人流着泪,锁上了宿舍的房门,趁着天黑上路了。
风起处,有夜莺声传来,什么时候回来?是个未知数。
那天夜里闵干没敢出门,左边耳朵没了半边,手捂着伤口在地上坐了一夜,逐渐止住了血。龙江走后他声嘶力竭喊了几声,也没人搭理,没办法,慢慢熬到天亮吧。按说当了五、六年兵,也算经历过战火考验,不至于被一个文弱书生给吓成这样,自己想想,也觉得窝囊。哎,这几年生活条件好了,日子安逸,思想松懈啦,又加确实耍酒疯有些理亏,面对龙江胆怯了。
第二天一早,闵干找到上级部门负责人,也是以前的老领导,哭天抹泪地做了汇报,诉说龙江在接受审查期间趁看守人员不备,跳窗户逃脱。老领导这几天正被人抓住了把柄自顾不暇,没听闵干啰嗦完,先严厉批评了他一顿:“自从到地方工作后非常不检点,有女教师的丈夫来反映有生活作风问题,被我顶着压力给压住了!怎么这么幼稚?对你的所作所为感到非常失望!”
垂头丧气的闵干被训斥了一通,从办公室出来,先到医院找大夫包扎了一下,自此以后,闵干不管寒暑,头不离帽。针对龙江和安然的通缉令两天以后下发了,那个年代的通缉令一般纸质油墨印刷,照片模糊,最多印几十张,只在本单位附近张贴一下,当时通讯不发达,电话不普及,更没有网络,只要出了本地区就没人管这种芝麻碎皮的小案子了。
两个月以后。南方短暂的春季已结束,直接进入夏天,到处绿油油一片。
广东宝安县的村庄田头,出现了两个看不出衣服颜色、满脸黑乎乎的叫花子,一男一女,年龄不是很大。经过三年自然灾害,农村、城市到处都有要饭的,人们早就习以为常,看着可怜,给半碗米饭,一碗热水,让他们也能吃个半饱。
这两个叫花子正是龙江和安然。
离开省城当夜,龙江和安然没敢到省城火车站落脚,数着星星直接一路向南走,带的那点钱没过几天就用完了,沿途顺着铁路线扒火车,边走边问,乞讨度日,饥餐露宿,也没有个好歹,吃个半饱就行。遇到有关卡检查的就装聋卖傻,当时乞讨要饭的多了,基本没引起有关部门注意。
在浙江境内时,曾被铁路管理部门关了一天半。当时两人躲在一辆向南运木头的火车LouTian车厢里,不知什么原因,过了两天火车也没走,准备的干粮吃没了,饿急了眼的龙江到车站食堂想偷点吃的,结果被人抓住,交到了保卫科。关在那里还得管吃管喝,第二天就被保卫人员踢了两脚打发走了。
经过湖南岳阳时,他们遇到了同样逃难的两兄妹,那个哥哥和龙江年龄差不多,妹妹很清秀,脸上有颗痣,兄妹俩搭火车要到广东韶关投奔表姨夫。4个人一起相帮着走了一程,感觉目标有点明显,在湖南株洲附近分开了,临走,那小姑娘对龙江还有点恋恋不舍呢。
诸位注意,这两个逃难的年轻人可非同凡响,多年以后都在香港发迹,成了响当当的人物。哥哥是房地产大亨,妹妹因为身材突出又敢脱成为红遍东南亚的艳星,起了个艺名叫雪娜,后来进入2000年以后,妹妹已经50多岁了,又凭借一部网络小说改编的影视剧再度火了一把,她儿子也是个小鲜ròu流量明星,曾涉嫌在国外性侵被抓进了大牢。
风餐露宿,走了近两个月,才进入广东境内,又偷偷打听着到了宝安县,来到靠近香港新界的小渔村深圳湾。这一路没洗过澡,没剪过头发,身上散发着难闻的味道,也有好处,没人会想到这两个脏兮兮臭烘烘、男女难辩的叫花子,一门心思琢磨着要偷渡呢。
在深圳湾附近转悠了十几天,龙江大体弄明白了路线。深圳与香港之间陆路边界管理严格,设置了两道铁丝网,根本没法逾越,最可行的路线是从蛇口红树林一带下海,游过深圳湾,对面就是香港新界西北部的元朗。
尽管龙江和安然都是新派学生,上学时就学会了游泳,但要想在大海里游到对岸,基本还是没有成功的机会。正当俩人一筹莫展时,一个偶然的发现让他们看到了希望。深圳湾畔红树林附近一座十几米高的小山坡的背面,有个低矮的破旧草棚,海风吹来,“呜呜”四面作响,是一个被遗弃不用的海边瞭望哨所,在里面顶棚海草铺垫的夹缝里,他们发现了两个充足气的汽车轮胎,用麻绳连在一起,还有一个包裹,里面是两个尚有余温的糯米粽子,一壶水,还有一支手枪!
显然,有人正准备偷渡,好像马上就要行动!龙江和安然拍被人发现,赶紧离开了草棚,跑到山坡上的灌木丛里趴了下来。
从中午开始,他俩就藏在灌木丛里,俯视着静静的深圳湾。对面是香港的元朗,并不太远,相距有3、4千米,阳光下影影绰绰能看到有人走动的身形。几百米外的海滩上,那间破草屋在海风中悄然独立,有时有三两个渔民戴着草帽,扛着渔具,从小山坡的另一边转过来,向海边那几艘小渔船走去。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蛙声传来,更显幽静。远处有人说话,可见手电灯光斑驳,是沿边界线持枪巡逻的民兵。两人屏住呼吸,紧张的心脏提到了喉咙眼里。巡逻队伍渐渐走远了,手电灯光也已看不见,他俩从灌木丛里钻出来,沿着依稀可见的小路,连滚带爬的向海边的草屋跑去。
脚下的路越来越shi,越来越软,越来越滑,小路的尽头是深圳湾的沙滩,俩人跑进海边的瞭望草棚,顾不上喘口气歇一歇,把那两个汽车轮胎和包裹从顶棚上拉了下来,枪没敢动,其余的拿到海边,一人吃了个粽子,把那壶水喝光,甩掉烂的掉底的鞋子,龙江捏了捏挂在脖子上小布袋里的那两锭黄金,龙敏给他的那封信包裹严密也在里面,安然把上衣扎进当kù腰带用的绳子内,拧紧,两人抱着汽车轮胎下了海。
元朗那边传来点点灯光,照亮了前进的路程,海水冰凉,冻的zui唇直打颤,两人拼命向前划水,到底游了多久已记不清楚。龙江的胳膊已经麻木,没有了方向。就在绝望的要放弃时,脚下似乎触碰到了海底的泥沙,他用尽最后力气扑腾了几下,终于爬上岸来。
回过头来一看,连接两个轮胎的绳子开扣了,安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