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洞中无日月
因为齐佳摸到一个光溜溜的脊背。
她睁开眼睛,试探着叫了一声:“翁少言。”
“嗯。”怀里发出极低的一声回应。
地窖里很黑,伸手不见五指。齐佳伸手在她光溜溜的脊背上摸了摸,确定这小姑娘确实没穿衣服。她问道:“这么冷的天,你脱这么光干什么?”
下一刻,小女孩儿的手牵住了齐佳的一只手,让那只手顺着自己的胸腹一直向下。
齐佳顿时像被火烧了一般,低骂一声:“靠。”豁然坐了起来。
“大侠。”翁少言像受惊的兔子,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求求你,不要抛下我,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齐佳还没有从刚刚触摸到的东西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妈个米的,说好这个世界的男人都是大熊猫呢?这个胆小的像红眼兔子,半夜偷偷摸摸主动献身的假女生,真男生怎么回事?
“大侠。”翁少言牙关打架,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冻的。
这会儿要是有个地缝,齐佳一定钻进去。枉她为人师表,竟然长的这么像欲求不满的女花贼。
想想刚才,她不但抱着那个和自己学生一般大的孩子,还在情况不明的情况下,吃了这孩子的豆腐。这让她的老脸往哪儿搁?
“穿上你的衣服。”齐佳想起了什么。那孩子可还在黑暗中光着呢,要是冻出个好歹,怎么给人家长交代?
“大侠,你不喜欢我?”翁少言忐忑道。
“不是。”齐佳道:“是你太小了。”
“我会长大的。”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猥琐呢?齐佳是那样猥琐的人吗?
当然不是。
她想了想:“你和我学生的年纪差不多大,这样,你以后也别大侠,大侠的叫我了。叫我老师吧。”
“老师?”少年显然有些不明白。
齐佳解释道:“就是先生,师父。”
“哦。”少年终于开窍了,黑暗中窸窸窣窣穿上衣服,趴在地上就给齐佳磕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齐佳瞪着什么也看不到的双眼:“你在干什么?”
少年道:“行拜师礼啊。”
齐佳哭笑不得,后世的学生早已将尊师重道四个字扫进了垃圾桶,教师这个职业,也变成单纯糊口的一项工作而已。
齐佳倒是真的热爱这一行,可现实是,真正醉心教育的老师,在学校是吃不开的。她在讲台上站了十多年,每次评职称,都没她什么事。
学生和家长也并不看重历史这个学科,连虚与委蛇都懒得做。
没想到,她现在随口敷衍的一句话,这少年竟然这么认真,恭敬的对待。这让齐佳多少还是有些感动的。
“睡吧。”齐佳拉过被子,重新将二人盖住。
少年浑身肌肉僵硬着,显然睡不着。齐佳想起刚刚的乌龙事件,也是挺尴尬。幸亏地窖里很黑,什么都看不见。要不然她得臊死。
“师父。”少年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我在师门中排行第几啊?”
齐佳一愣,感情这孩子紧张半天,是在想这个问题。
她想了想:“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只有你自己。”
“那师兄,师姐们呢?”
这个问题要齐佳怎么解释?
“师父,是师门发生什么事了吗?”少年小心翼翼。
“算是吧。”齐佳说道。
少年不再问。放心的窝在齐佳怀里,沉沉睡去。齐佳感叹了一会儿这个时代的少年心思之单纯。不久也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十分酣畅,醒来时少年已不在怀中。地窖盖板错开一线,不用说,少年出去了。
齐佳起身,出了地窖。只见翁少言正学着她昨日的样子,把兔肉放在火上烤。看见齐佳出来,跪在地上就行礼:“拜见师父。”
齐佳反倒不好意思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我们师徒不讲究这个。”
“哦。”翁少言恭顺的答应了。
两人各吃了一块烤的焦香的兔肉。齐佳看了看一点儿不见融化痕迹的积雪,心知这样的天气,积雪要融开不容易。
两人困在这里,粮食倒是有,就是没锅具。
齐佳决定,烧俩陶锅来用。这个她亲自实验过。这一片店房倒塌,又不缺柴火。
齐佳把火堆移开,挖了火堆下的泥土,花三天时间烧出三口陶锅两三个陶碗。翁少言看自己师父的眼神,简直崇拜的五体投地。
有了锅子,俩人就用地窖里翁婆婆存的杂粮度日。
但是好景不长。
大雪封山,山里的走兽找不到吃的,一群野狼发现了齐佳埋起来的那些尸体。
紧跟着发现了地窖里的师徒二人。
那些尸体太硬,野狼根本啃不动。为了生存,这些畜牲可是狡猾又有耐心的很。
一大早毫无防备的翁少言,爬出地窖的时候,差点被一匹埋伏在地窖口的野狼咬断脖子。幸亏齐佳反应快,将他拉了回来。
但是,俩人就此被围困在了地窖里。
吃喝拉撒还是次要的。地窖里暗无天日。时间久了,是个人就会发疯。
齐佳就教翁少言背三字经,背唐诗宋词。反正她努力不让自己和翁少言闲着。
实在憋不住了,齐佳就教翁少言射箭。师徒二人爬在地窖口,用简陋的弓箭反伏击那些野狼。有时候竟然也能成功。
地窖不能生火,成功射死野狼后,师徒俩就用镰刀,把狼肉割成薄片,生吃。总比老是嚼生杂粮米强。
箭射光了,齐佳又想出一个新招。捏雪团,当弹丸用。
气温很低,雪团拿进地窖里略微融化一下,再捏实了放到外面一冻,比石头还坚硬。
虽然没有木箭杀伤力大,可也有一定威力。如果打中野狼的眼睛,这只狼必然就废了。
野狼的族群是很残忍的。在食物严重短缺的情况下,母狼甚至会杀死自己的幼崽。一只受伤流血的狼,自然而然会成为族群别的成员攻击的对象。
最开始,师徒俩看着那些野狼群起而攻之,啃噬自己的同伴,还会觉得胆战心惊,渐渐的也就麻木了。
齐佳借着地窖口缝隙的光线,教翁少言写篆书。因为她隐约记得,云州城门上就是篆书。
齐佳热爱历史。祖国的历史是和笔墨丹青分不开的。所以,齐佳会写好几种古语言文字。
翁少言发自内心的恭敬她为师,她就要对得起师父这个称呼。总要将自己会的东西教给他才行。
少年学的也格外刻苦。有时候,齐佳随口一句感慨,他怕忘记了,都要背诵好几遍。这孩子不算聪明,但总归刻苦。
刻苦的孩子,往往比仗凭聪明,不肯脚踏实地的孩子,更得老师青眼。
山中无日月,寒尽不知年。
正是齐佳师徒二人现实的写照。
积雪消融的水,顺着支撑地窖的梁柱往下淌,大坨的稀泥往下掉。
轰然一声,撑过了整个严冬的地窖,在春天到来之前,坍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