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谋杀并未结束
窗里星光少,冷霞寒侵帐额,残月光沉树杪
流云的眸中映出滁盱有些忧郁的侧影,对往事的叙述,让他逐渐平静了下来,暗涌又重回了眸底深处。
“他们把我和姐姐扔下了汉江,我屏住呼吸往江底沉去,我看到姐姐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远,我想到她在梦中笑着对我说再见,我一定不能,就这么死去。幸亏我的水性很好,游上岸去并不困难,我一直沿着江边走,等到身上的衣裳干了,我发现我回到了徐罗伐。”滁盱嘴角一斜,蛊媚的笑容又重新回到了脸上。
“我回到了客栈,养父正差了人四处寻我,见我回去也没有多问,带我骑了马往城外而去,他显然已经听说了姐姐失踪的事,害怕有什么意外,急着带我离开。我又一次经过了那个村子,我将那棵榕树深深刻入了记忆中,我总会回来的,当时我就在心底暗暗地说。”
“于是,,,,,,”流云语气沉重:“两年前,你为了给你姐姐报仇,灭了村长的满门?”
栗色的眸中阴狠的色彩一闪而过,滁盱嘴里发出一阵阴恻恻的笑声:“告诉你也无妨,那几个禽兽是我杀的,我化妆成姐姐的样子,穿着碧绿的轻罗纱裙,我还将福全抓了过去,让他目睹我亲手杀死了那些禽兽。我其实是想通过他的嘴巴将那些禽兽曾经做过的事宣扬出去,没想到他却被活活吓傻了,村民们只是以为他在疯言疯语。”
“即使佐恩与他的几个儿子该死,他们的妻子与孩子又有什么罪过。”流云叹了口气,心内却对滁盱多了几分同情少了几分厌恶。
“现在你什么都知道了,想要怎么办?”滁盱敏锐地捕捉到流云眸中的柔软神色,嘴角再次斜起笑容。
“你看上去,像并不紧张。”
滁盱只看着流云,并不说话。
“虽然现在官府断案是有罪推定,可我不是官府之人,我断案讲究证据,只有嫌疑人的口供当然不行,这案子已过了两年,物证只怕也找不到了。只是你姐姐的仇既然已经得报,我不希望再看到你伤害仁爱村的村民,那些借用鬼神之说调戏良家妇女的行为,可不要再让我看到。”流云虽然对巫师动了恻隐之心,不过还是对这般妖孽极不放心。
“那么,副天官大人不如收我为徒可好?你跟瞻星徒们所讲的那些,十二星座,我也很好奇呢。”滁盱转过身来,对流云说。
“你想成为瞻星徒?”流云挑了挑眉,觉得不可思议,她看着滁盱向她靠近,他那栗色的眸子离她近在咫尺,如一潭深不见底的寒塘,暗流汹涌,波光滟潋。
看着流云的笑容逐渐的僵硬与紧张,滁盱又是轻轻一笑:“既然你担心我以神鬼之说祸害乡里,不如让我也成为瞻星徒吧,这不是让你更放心?。”
流云往后退了一小步,远离了滁盱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僵硬地说:“这事我要考虑一下。”
竟然,,,,,,落荒而逃!
目送着流云仓皇而去的背影,滁盱也收起了笑容,他微微咪起了自己狭长的双目,眸中的暗涌突然散去,栗色的眼眸中如乌云散尽,变得晶明剔透。
冬柏梅徒任松在狭窄泥泞的乡道上左顾右盼,步伐却坚定急促,确信身后没有人跟随,他才闪身进入了仁爱村。
这几日石品一直跟踪着阏川与流云,却也不敢入村,只藏身在村口的榕树上,这会儿见又有一个郎徒入村,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按兵不动。
任松已经注意到,这几日都有无名之徒跟着自己,今日好不容易与其他几名冬柏梅徒一同出宫饮酒,才让那些跟踪之人稍有放松,可惜的是只能穿着一身郎徒装前来,但愿不要发生什么意外。
杀了这么多人,却依然没有达到预定的目的,百姓们虽然有些惧怕,却还没有与瞻星台连上必然的关系,流云在百姓们心目中威信也没有受到影响。真织愈发的急躁,自己看着她那样子,心内也很是煎熬,早几日前本就想动手,,,,,,
可是吉上神女悄悄地告诉自己,有无名之徒在跟踪!
任松当时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么说,他们发现了他与真织的关系?!当下便慌张了起来,绝对不能,将真织置于危险的境地!还好有吉上神女的安慰,说只要不被人拿到实据,也就无须理会,说只要稳固了神宫的存在,这些事情自然无须担心。
于是,,,,,,任松的目光中杀意骤起,站在村口,阴森森的盯着一排房舍,此时恰好酉时。
初春的酉时,天色已经沉郁了下来,趁着天色未黑,村民们大都在家里忙着准备晚餐,熙雄的爹娘也是如此。
熙雄娘在灶头忙碌着,熙雄爹今日捕了些鱼,于是熬了锅鲜美的鱼汤,熙雄娘又炒了个青菜,并做了手擀的面条,她才把面条煮进锅内,正准备转身,便感到头上一阵猛烈尖锐地疼痛,两眼一黑便瘫倒了下去。
熙雄爹正将鱼汤放在餐桌上,便听到厨房传来了沉闷的声响,不过三两步便赶到厨房前,他的瞳孔瞬间瞪大,充满了惊异和恐惧,他看着面前的人影向他接近,他全身僵硬无法动弹,头上一阵钝痛,熙雄爹也晕厥了过去。
人影将熙雄爹娘拖入堂屋之中,从怀内掏出一个小巧的青瓷瓶,将里边的液体倒入鱼汤之中,再盛了些加了毒药的鱼汤分别灌入熙雄爹娘的嘴里,他的唇角扬起了冰冷的笑意,他忽然听到了背后有轻微的脚步声赶到。
这几日阴雨不断,再加上连环命案尚未告破,去瞻星台开课变得不太现实,流云只把村内的六名瞻星徒集合了起来,在老村长的住处教习,村民们视这里为凶宅,听说后多有担忧,但畏于流云的身份,虽不敢阻止,却也不敢来旁观,一到下课便到竹林外张望,接了自己的孩子回家。
熙雄的爹娘却像是极为踏实的,从不来接,因此熙雄下课后便与流云玩闹了一会儿,直到该吃晚餐时才回去。
“我还是对熙雄爹有些疑心。”看着流云送熙雄出去,洛伊对毗昙说,她略微皱着眉,心下度量着。
“你怀疑他与这起连环命案有关?”毗昙问。
“有些线索只在脑中纠缠,理不清楚。”洛伊摇了摇头:“他比普通村民要睿智,但与杀人案件是否有关还不好说。”
“那名与神女来往过密的郎徒,就是叫任松的,你准备怎么处理?”见洛伊愁眉不展,毗昙有些心疼,真想把这些事情快些了结,他可不想看到洛伊整日为了这些事情愁眉苦脸。
洛伊当然不知道,她心中怀疑的熙雄爹现在正七窍流血地躺在冰冷的地上。
却说流云送了熙雄到他家的院外,才道了别准备与阏川一起回去找洛伊,转身还未行几步,便听到了一声惊呼,是熙雄的声音!
流云急忙转过身去,看见一名暗红色郎徒装扮的人从屋内窜出,慌慌张张地便往村外跑去。
“你快去追他!”电光火石之间,流云冲阏川喊了一句,自己一个剑步往熙雄家跑去。
熙雄倒在地上,细嫩的脖颈几乎被利刃切断,汩汩地冒着滚热的鲜血,流云脑中嗡的一声,几乎无法迈动步伐,刚才还活泼可爱笑语连连的熙雄,此时连目光都已经涣散,只是涣散的瞳孔带着无边的惊恐与绝望,让流云手足无措,刹那间便红了眼眶。
熙雄已经无法说出话来,他看到流云,用出最后的力气动了动手指,便闭上了眼睛。
流云这才回过神来,冲过去将那个小小的,逐渐冰冷的身躯搂在怀中,滚烫的眼泪便滴在了熙雄依然凝结着恐惧的面孔上。
当然,流云也注意到了躺在地上七窍流血的熙雄父母,愤恨的情绪几乎让她的胸腔炸裂开来,紧紧铁剑擦擦眼睛,流云站起身子,转身往那个郎徒逃跑的方向追去。
洛伊与毗昙听信,赶到熙雄家时,流云与阏川与已将那郎徒五花大绑,掼倒在熙雄院内。那郎徒的脸已经肿了起来,眼角还有指甲的抓痕,流云被阏川紧紧抱在怀中,还挣扎着想用穿着鹿皮短靴的秀足去踩那郎徒,她双目通红,紧紧的咬着嘴唇,几乎没滴下血来,这般的狂怒连洛伊也是从来未见。
“流云。”急忙跑了过去,将流云紧紧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肩,洛伊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流云,冷静点,冷静点,,,,,,”
毗昙冷冷地盯着地上的冬柏梅徒,步伐沉重地接近他,伸手从他的怀中掏出了两样东西——刻着任松二字的出入名牌,以及一个小巧的黑瓷瓶,将名牌摔在郎徒的脸上,毗昙打开那瓶液体,皱眉细闻了闻:“是断肠草之毒。”
“是他!他就是凶手,这次,我与阏川都是亲眼目睹!”流云在洛伊的安慰下,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不过不代表着她不生气,这不她正指着那名倒霉的杀人凶手,恨声说道。
“说,你为什么要杀这些人。”毗昙用脚尖拨了拨瘫软在地上的任松,垂眸,冷声问道。
“我没什么可说的。”任松紧抿着嘴角,心中一片灰凉,既然自己被当场抓了个现行,要说没有杀人也是百口莫辩,所有的罪过都由自己一力承担便罢,绝不能让真织有一丝危险。
洛伊见他一脸坚定,想起毗昙说过,他与神女有私情的事儿,知他铁下了心肠要保护那神女,心中虽然恨他心狠手辣的害了那么多无辜性命,但他对那神女的一片痴情,也是让人喟叹。
于是轻轻上前,将他扶了起来,自己也蹲下身去,淡淡一笑:“我很奇怪,你要杀人,一刀杀掉更省事,为何大费周张的挨个去下毒?”
任松一愣,这件事他也曾有疑问,去问过真织,真织只说是吉上想的办法,认为一刀将人杀死太露痕迹,一看就是有预谋的杀人案件,而用毒的话,历来迷信的村民们才会怀疑是自己的孩子成为瞻星徒激怒了上天,导致如此报应。
虽然,对这样的解释任松也有些孤疑,不过由于不忍违背真织的心意,照做无疑,直到今天准备逃离的时候,被那个孩子看见,自己也是惊慌失措,来不及细想才一剑杀了他。
洛伊见任松只是沉默,面上却阴晴不定,明明就是在思索着什么,不由得更觉疑惑,皱眉起身,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