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果然真相
多把芳菲泛春酒,直教愁色对愁肠。
昙华殿内,美室听了石品的报告,情知事露,却并不紧张,先是淡淡地吩咐柒宿让他亲自前往仁爱村,隐秘地注意洛伊他们的行动,然后对石品说:“去,传上天官来此,立即。”
“玺主,那名郎徒要我如何处理?”见石品出了正殿,柒宿才问。
美室挑了挑眉,一双美目神色不变,唇角带笑,语气平静:“别让他活着回宫,但是注意,就连是尸体也不要留给他们。”
说完也不再多看柒宿一眼,命侍女们换了一盏茶,静等着上天官。
渺依自从采纳了吉上之言,心内却没有一日能安,陆续听得死了这么多人,但流云在百姓们心目中的地位没有一丝动摇,更添了几分焦虑,晚晚噩梦缠身,人便迅速憔悴了下来,这日一听美室来传,心内更是一沉,失了平时的淡定稳重,连那步伐都轻浮起来。
美室抬眸微微打量着渺依,只见她面色苍白又浮了层青涩,双目无神秀眉微蹙,早没了平日的清雅沉着,不由冷冷一笑,看来,上天官的手段虽然够狠辣了,心中还为那些善念道德所纠缠,不免徒添烦恼苦了她自己。
“上天官脚步虚浮,想是身体抱恙,别枉顾那些虚礼,快过来坐吧。”虽然瞬息之间便洞穿了人心,美室却面色不改,纹丝不露。
虽然被美室免了礼,渺依却也不敢造次,如今她对待美室的态度,自然不能与过去相同,那时的自己心高气傲,不想依附别人半分,怎比得现在,,,,,,于是还是微微一礼,垂眸入坐。
“上天官,仁爱村之事,可是你的手段?”美室也不绕弯子,品了口才换的双梅茶,直问。
“玺主恕罪,为了神宫的前途,是小人擅自作了主张。”渺依低低地垂了眸,
“恕罪?”美室抬眉,美目之中突然神采飞扬,嘴角挑起美艳的弧度:“你认为你罪在何处?”
渺依心下一沉,不敢再稳坐椅上,仓惶起身深深拜倒:“小人害了无辜百姓的性命,却并未达到所想的目的,也未经玺主许可,,,,,,”
“看来,你还未知道罪在何处。”不待渺依说完,美室冷冷打断,再品了口茶,两蹙柳眉便皱了起来:“这双梅茶已是第三泡了,何故还是如此涩口?”
渺依额上布了层密密的冷汗,跪在地上不敢搭腔,垂头只听着美室之语。
“为了巩固神宫的地位,使点非常的手段,那不是罪;你是上天官,神宫之事自然由你来处理,本勿须事事来问我,所以也没有擅主的罪。你的罪在于,,,,,,”美室缓缓起身,踱至渺依身前,玉指轻轻勾起她的脸,让她仰视着自己:“既然有了这般狠绝的心思,付之于行,便要环环周全,万不可出现一丝差错,而你,却做得错漏百出,此时还有闲心去为那几条蝼蚁一般的生命,背上些莫名的歉疚,上天官,以前是我美室高看了你。”
渺依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错漏?难道是,,,,,,
“那个叫任松的郎徒,已被当场捉住了。”美室继续说,见渺依紧张得眼光都几乎涣散了,才轻轻一笑,缓和了口气:“宫外的事我已经叫柒宿去处理了,只是这宫内还有个神女,你想如何处置?”
渺依跪在地上,身子僵直,听美室口气略有缓和,才回转了几分,略一思索:“真织神女虽与那郎徒熟识,毕竟也没有实据,,,,,,”
“上天官真是好人呀,任谁都想保全。”美室笑意更浓,居高临下地盯着渺依:“你出的这计策本也不差,连环杀人,陷瞻星台于不祥,的确是好计。只不过谋事不够周密,既然死了那么多人,那不祥的谣言却没有大规模的扩散,结果被洛伊与流云淡淡地便化解了去,反而让她们抓到了行凶之人,上天官你小瞧了你的对手,注定会失败。”
“玺主,,,,,,”
“这事已经不能隐瞒了,难道上天官要站出来承认,是你!为了稳固神宫的地位,害了无辜百姓的性命吗?”美室见渺依依然犹豫,严肃了颜面厉声道。
如一道晴天霹雳,真劈得渺依心神俱裂,但又神智清明,这不可以,绝不可以!如果承认一切都是她上天官的所为,那神宫会立即便坍塌崩裂,不可以,绝不可以!于是稳下了心神、沉淀了情绪,缓慢却笃定地开口:“这些事情与小人无关,这都是真织神女,是她为了争夺上天官继承人的位置,伙同与之有私情的郎徒,残害百姓性命,小人的罪,在于失察之罪,等处置了真织,自来与玺主相请!”
美室这才满意,也就不再多言,拈起茶碗来小饮一口:“这双梅茶真有意思,果然是要到第四泡,才有甘香之味,茶味正好,上天官也起身尝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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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伊见那任松已然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肠,咬死牙关绝不说一句,也就不再问他,去看了熙雄爹娘的尸体,见他们都是七窍流血,不由生疑:“这也是服了断魂草?”
“服是服了,不过是被人强行喂服的。”毗昙掌着灯,看了两具尸体,才站了起身,见洛伊脸上带着些难受的表情,才想起来她一贯害怕这样的场面,忙将她挡在身前,语气温柔:“这屋里血腥味太重,我们出去说。”
洛伊还想逞能凑近看看,不想一阵恶心,差点吐了出来,好容易才忍住,不敢再耽搁,扶着毗昙的手臂出去。毗昙见洛伊脸色不好,知她看了凶杀的场面心中不舒坦,干脆扶了她走出院外,在幽静的田间阡陌上缓缓散了会儿步,见她缓和了一些,才说:
“熙雄爹娘的后脑有硬物袭击的痕迹,但那不是致命伤,凶手应当是趁他们失去知觉时,将毒药强灌入二人的口中,还把那毒药加入鱼汤之中,想造成二人服毒身亡的假象,不想被流云他们送熙雄回去,碰巧被熙雄撞破。”
洛伊点了点头:“所以,他才一剑杀了熙雄。只是让我疑惑的是,为何凶手一定要造成村民们服毒而亡的假象,事情做得这么麻烦,真让人费解。”
“想必是让村民们误以为,自己的孩子做瞻星徒会发生不吉之事,才执着于这些手段吧,毕竟一剑将人杀死太露了痕迹。”毗昙见月残光淡,小心地扶着洛伊,轻声说。
“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也是隐约的一丝感觉,抓不住。”洛伊轻轻摇头,想得入神。
毗昙在她的身边,借着微弱的清冷之光,看着洛伊的侧面,虽然月光微弱,可是也能映出她眸中的两点清芒,目光比月光还要清澈,只是眉头微蹙,略带愁绪,让人心疼。看得出神,不想脚下一滑,身子一斜便往那阡陌旁的田地里栽去。
洛伊的手本来被毗昙拉着,这下当然也同时失去了平衡,于是两人一起摔到了土里,还好未到播种之时,这田地里没蓄水,才免了灰头土脸周身泥水,二人不由失笑。
却说毗昙摔倒之时,尽力护住了洛伊,倒是只让她摔在了自己的身上,也没有受什么疼,两人就这么相对着笑了一会儿,月色迷朦,夜风清冷,洛伊却忽地双颊发烫,便飞上了两朵嫣红。
毗昙的目光逐渐由调皮嬉闹变得凝滞而深沉,他的手抚过洛伊丝绸般光滑的发丝,他看着她羞涩而柔软的目光,微抿的温润红唇就像两片柔软的樱花,殷红欲滴又清香扑鼻,他的呼吸逐渐加重,他轻轻的慢慢的向她靠近,,,,,,
而在这时候,村口处忽然传来两声惊呼,跟着就传来了一阵刀剑之声。
却说流云见洛伊与毗昙并肩往村内走去,回头就一巴掌扇在了任松的脸上,阏川愣了半响,才拦住了流云的手:“他死不肯说,你打他也是无用!”
“我凭生最恨,就是这些为了一己私欲害人性命的无耻之徒。”流云咬着牙,如果不是阏川拦着,她真恨不得一剑将他砍了。
“他这般落入我们的手里,断不会好,只是还要带他与那神女对质,不至现在伤了他的性命。”阏川劝解着流云。
任松听了阏川的话,大惊失色,惊恐地看着他们。流云见他万年不变的一张铁脸总算是换了个表情,不由得冷笑:“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一个郎徒有何动机来杀这些村民?分明是真织神女指使于你,别想着否认!”
“你不要胡说,是我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人所为!切莫污陷他人!”任松大急,想要站起身来分辩,无奈被绑得像个粽子,只挣扎了几下反而失去了平衡歪倒在了地上。
“我胡说?”流云此时不怒反笑,蹲下身看着任松的脸:“你们在宫内私会,早已经落入了他人之目,一个郎徒与这些村民们无怨无仇,你为何来杀了他们?而神宫神女却有杀人的动机,你又与那真织神女极为相熟,你真以为,你不出一言便能保真织以周全?”
任松侧着半个身子瘫倒在地,瞬息间面色变了几回,却终归惨然一笑,灰心丧气地闭上双目,摇了摇头。
看见他又恢复了半死不活,打死不开口的样子,流云咬了咬牙,忍住了打人的冲动,转身之时,眼前猛地一花,下意识地抽出佩剑来一挡,只觉得虎口生疼,生生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住身子。
突袭之人却并没有再追击,而是一剑便逼退了急匆匆上来解围的阏川,一把揪起地上的任松,三两下斩断他身上的绳索,沉声道:“还不快走!”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流云与阏川回过神来,才看清袭击她们的人竟然是柒宿!这下俩人都不敢大意,交换了一下眼神,双双挺剑直刺了过去,柒宿也不躲闪,剑锋一横,便让二人近身不得,只见柒宿步伐敏捷,势急力沉直逼着流云与阏川步步后移,只有招架之力,却无还手之机。
猛地一阵红光,,,,,,
阏川捂着手臂,指间渗出鲜红的血渍。原来刚才他见柒宿一剑劈向流云,情急之下一掌将流云推开,自己替她挡了一剑。流云一声惊呼,顾不得太多,去看阏川的伤势,只见他眉头紧皱,额头冷汗涔涔强忍痛苦的样子,便知受伤不轻。
柒宿见伤了阏川,也不连胜追击,只是冷冷一笑,往那任松逃跑的方向纵身而去。
流云见状心中大急,急急地冲阏川说了一句什么,转身追了过去。
“流云回来!你不是他的对手!”阏川见流云只身犯险,心下着急,无奈自己受伤颇重,有心无力,只能强忍疼痛用铁剑支撑站起了身子,而流云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这下,阏川大急了起来,踉跄着就要相跟着去,却听到身后突然响起有些清冷之声:“你受了伤,通知其他人吧,我去找副天官大人。”
说话的人却是滁盱,他留下了这一句话,并没有再多看阏川一眼,紧追着流云而去。